《骨矢》月下白头人

15、长云（上）

　　拍卖会结束。
　　吴漾和李矢清还坐在席位上，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吴漾是对李矢清这种一掷千金的傻逼行为感到不解，并大为震撼，而李矢清则是为了台上那个梁申，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诸位拍客陆续散场，有一人走到李矢清面前。
　　“我没认错的话，您就是弢迹的李总吧，哈哈哈，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李矢清回过神抬头看，说话这人正是刚刚与李矢清竞拍长云剑的拍客，那人补充说道：“鄙姓王，王立铭，有幸认识李总。”
　　他伸出手，意欲与李矢清握手，见此，李矢清和吴漾站起身，李矢清没有与人握手的习惯，双手插兜作拒绝状，那人悻悻地把手鞠了回去，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做房地产生意，鲜少涉及收藏，今天来也是凑热闹，比不得李总这专门做收藏的专业，就跟着您玩了两把，哈哈，莫要见怪。”
　　李矢清仍一言不发，他不想跟这人有什么交集。
　　这时歪在男人后面的女人花枝乱颤的贴了上来：“铭哥，我就说嘛，这把剑有什么好的，一点也不衬你，呵呵呵~”女人轻笑着，看向李矢清，伸出一只手的食指去攀附李矢清手臂，轻轻点点，颇有些暧昧的说道：“李总真是人中龙凤啊，这把剑还是适合您，我们就是瞎凑热闹，你可不要计较哦……”女人的手指慢慢捻上李矢清的领口。
　　李矢清终于动作了，他猛地侧身，将女人碰他的手指闪到一边，声音冷冰冰的说：“离远点。”
　　吴漾此时觉得尴尬的紧，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直男了，向来不懂得怜香惜玉，甚至面对女孩子也不知该如何表现，他没想到啊，这李矢清居然比他还直男，可以对女孩直接动手。
　　吴漾也是惯流连于学术圈里的，他出来打圆场，赔着笑说道：“不好意思，两位，李总今天心情不好，状态不佳，我这就得带他回去休息了，改日再登门和王总叙旧，哈哈，我们就先走了。”说罢，就要拖着李矢清的肩膀走。旁边的王立铭脸色也不好看，将搂着女人腰的大手掐的更紧了，见那两人走远，才低声对女人说：“你在别人身上发什么骚？怎么，我昨晚收拾的你不够？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啊~铭哥，铭哥，我错了...”女人求饶。

　　俩人回到停车场，静坐车内，李矢清还陷在台上那梁申最后一眼狠戾。
　　吴漾打破沉默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有钱人怎么想的，六百五十万一把剑，可真行。”吴漾看了眼放在后备箱一个包装严实精致的檀木盒子。
　　李矢清从拍卖会出来就一直不说话，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吴漾看不下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肩膀继续道：“怎么了你，一直不说话啊，我不挤兑你了。”
　　“没有，没什么事，你挤兑我的话也不差今天这几句，没关系，想说你就说吧，你痛快就成。”李矢清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吴漾。
　　吴漾笑了：“挺记仇啊你，行了，现在时间还早，接下来去干吗？”
　　“你饿了吗？去吃饭吧。”他想着吴漾起这么个大早，这时间应该饿了，何况吴漾还是个贪吃的。
　　李矢清正准备发动车辆，就在这时，隔壁车位上，一辆车停在他身侧，车窗玻璃缓慢被放下来，正是梁申。

　　李矢清看到梁申，仍旧不发一言，只是定定看着他，他无法判断这个人是什么来历，如何知道长云剑？又如何对自己有如此强的目的性？是敌是友，还是故人？李矢清满腹疑问却面不露色。
　　两人隔着车窗，就这么安静地僵持了一时，吴漾在一旁也看出来不对劲，他大概猜到李矢清的从拍卖会上展示出来的不对劲和这个梁申有关。
　　终于，梁申先开口，他轻笑着说：“李总，恭喜您，这可是今天这场拍卖会最佳拍品，被您收入囊中，您真有眼光。”
　　李矢清不绕弯子，直说：“你怎么知道这把剑，是长云剑？”
　　梁申的笑声逐渐放大，那笑声里听出几分不屑：“我平时爱研习史书，最通晓历史，尤其是与冷兵器相关，知道长云剑的来历，很奇怪吗？哈哈哈哈。”
　　李矢清手指攥紧，嘎吱作响，他知道，根本没有史书会记载，也根本没有哪本典籍会讲到长云剑，甚至那个国家，一丝遗留的痕迹都没有，所有都已经消失殆尽。
　　“你是谁？”李矢清的声音如寒霜冰刺。
　　梁申静了一时，转身凑近了，他冷笑着，对李矢清一字一顿说道：“梁、申，记住我的名字，我们还会再见的。”说罢，关闭车窗，绝尘而去。
　　李矢清攥紧的拳头一直没松开，手指被捏到毫无血色，指甲陷进肉里。他想起前尘往事，他是愤怒的，对梁申的出现，他惊，他奇，隐约地，他有一丝变态的报复心，他喜。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那，绝不可能，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吴漾在一旁越来越看不懂了，此时的李矢清在他看来，是有些可怕的，他轻轻碰了李矢清的肩膀，轻声喊：“李矢清，你没事吧你，你到底怎么了？”
　　李矢清听到吴漾的声音，终于把他拉回了现实，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手掌缓缓松开，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他看向吴漾，“就是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泄了气的李矢清，看起来像个受欺负的孩子，吴漾心软了。“你起来，换个位置，我来开车，我送你回家。”
　　李矢清的眼神落在吴漾脸上一直没离开过，在吴漾这里，莫名其妙的，他能感觉到一丝安心。他说：“好，回我家吧，一起。”
　　吴漾是出于对后面带着个价值六百五十万的家伙的安全考虑，肯定不能出去招摇过市，踏踏实实先把这物什送回家。两人速度调整位置，吴漾开车，去往李矢清城郊的别墅。

　　“李矢清，你...这是你家？”吴漾指着一座独栋别墅说道。申城地界唯一一座山，一丛别墅群林立半山，竹林遮掩，隐蔽性极好。
　　“是我家，下车，到了。”
　　吴漾轻轻摇了摇头，在内心里默叹，这人可真是从里到外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能成为朋友？
　　吴漾揶揄道：“我可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住在山里，你，平时出门，得天不亮就出发了吧。”
　　李矢清听出他话里的嘲弄，他只觉得好笑，说道：“没有，比你想的要方便，到这里也就多二十分钟车程，但却能获得绝对的身心畅快，下车吧，进去看看，说不定你也喜欢。”说完，李矢清径自拉开车门，站在车一旁等吴漾，两人一同进门。
　　山白此时正坐在靠近山林一侧的庭院里闭目养神晒太阳，听见前厅有动静，缓缓睁开眼。
　　吴漾以为这么大的房子，李矢清至少有个管家或者仆从之类，他从进门起一直仔细打量，房子装饰简约大方，原木风的现代设计风格很符合李矢清的文人品位，在细节处又装点出古饰雅风突出主人的收藏雅致，可就是，这么大的房子居然除了李矢清，看不到第二个人。
　　“你家里，没别人啊？”吴漾问。他想确认李矢清是不是自己独居，一个人住山里的大房子，真乃奇人。他又补充道：“我还以为你至少有几个仆从使唤，再不济也能有个管家整天招呼着你饮食起居。”
　　李矢清轻笑道：“你把我想的是个财主？还是个扒皮？”
　　“大财主，李扒皮。”吴漾指着那个黑檀木盒子说道。“你这六百五十万的剑放哪啊？”
　　“不急，这把剑，我还有用。”
　　“哟，你是打算在这耍一段还是准备给它上个供......”话未落音，吴漾看见从厅外走进来一人，是山白。
　　山白也是第一次在这房子见到除了李矢清之外的第二个人，这二人的对话将他引得清醒后，他踱步进来。
　　李矢清见状手抚上吴漾，向山白介绍道：“老师，这是我的...朋友——吴漾，是一名医生，就是上次在飞机上救了我的。”紧接着又看向吴漾，小声对吴漾说：“这是我老师，山白博士，上次跟你说过的，我从小家人去世，是老师把我照顾长大的。”
　　“山白博士？”博士两字叫的尤其重，吴漾也小声问：“他是做什么的？”
　　“老师是剑桥的客座教授，做生命科学研究，有自己的实验室，不经常回国，碰巧这段时间在。”李矢清回答。
　　“那说起来，我和你老师，还算同仁。”吴漾很自信，说完这句话，扯上一个招牌笑容走向前，冲山白打招呼：“山白博士，您好，我叫吴漾，是一名骨科创伤医生。”
　　山白点头示意。他对吴漾这个现代人闯进他和李矢清的隐私地域有些不满，况且，他居然和清儿成为朋友，这么些年，清儿何时交过朋友，他拿不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对吴漾心存芥蒂。
　　吴漾见山白如此冷淡，也就收敛热情，他其实是想结实一番这位同仁的，剑桥的客座教授至少学术水平国际领先，业务交流也未尝不可，招呼打完，吴漾也不吭声了。
　　山白走近前来，吴漾才看清了，这个山白博士居然这么年轻，长发飘逸，金丝眼眶，看上去还很有型，应该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他问李矢清：“你这老师，看起来好年轻，居然是把你养大的人。”
　　李矢清笑了，他从后背托着吴漾走近，对山白说道：“老师，吴漾是我的朋友，我信任他。”说完眼神坚定的看向山白。
　　山白像是思考了一时，随后又轻轻点看向吴漾头，说道：“上次，是你救了清儿？”
　　清儿？这个小名...怎么像个姑娘，吴漾在心里笑开了花，但面上依旧平静说道：“嗯，上次他在在飞机上无故心脏骤停，还好发现的及时，我劝他去做检查，他不听，今天在拍卖会上又发作了，你是他老师，好好管管他。”
　　山白听到再次发作时脸色倏地变了，他看向李矢清，眼神里是像是责备，可声音尽是关切：“怎么回事？”
　　李矢清回道：“老师，我现在回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有些细节我想问问你。”他看向放在一旁那把黑色檀木盒中的长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