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矢》月下白头人

14、拍卖

　　李矢清一大早就将车停在吴漾家楼下老实等着，他身穿一套黑色夹丝绒面料剪裁得当的西装，内搭白色衬衫，一条墨蓝色领结系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显得格外高贵优雅，他站在车边，双手插兜，习惯性地闭着眼深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他错了。这是吴漾家，这是市区，比不得他城郊大别墅的空气新鲜。
　　吴漾站在楼上通过窗户早瞥见了楼下的人，他心里有些不对味，昨天那傻小子分明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想...想调戏自己，还装得像什么清纯少男似的，越想越难堪，他决定一会下去绝不给他任何好脸色。
　　吴漾同样一早起来开始收拾自己，他挑了件深咖色的西装，内搭青灰色衬衫，配一条黑色领带，吴漾正式的着装以黑色藏蓝为主，因出席的场合多为医学会议，这两种颜色最衬。但是今天，他挑的这件西装颜色出挑，不像吴漾了，他也想给自己换一种身份，除医生外，他想体验别的多元化的生活。
　　两人楼下相见。
　　李矢清说：“我还以为你要晚点才下来。”他看时间才7点30分，距离约定的8点时间还早。他细细打量起吴漾：他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很...很精神，很...很不一样，有点...漂亮，对，是漂亮这个词。
　　“起早了，睡不着，你不也来早了？”吴漾语气冷淡，像他计划的那样没给李矢清好脸色。
　　“我习惯性来的早。”
　　李矢清说谎了，但声音一如既往平静。
　　他是第一次和人约会，第一次一大早接一个人去参加活动，他想好好的表现，而且，而且昨天吴漾好像有些生他的气，虽然不知道在气什么，但是他想早一点见到他，所以一大早来等。
　　“那走吧，还等什么？”吴漾说。
　　两人默契地左右上车，车子缓缓行驶，本来半小时的车程，硬是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拍卖会。
　　“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 欢迎您参加今天的拍卖会，我叫梁申，是一名国家注册拍卖师，今天的拍卖会由我主持，很高兴能为大家服务，希望我的服务能给在座的每一位带来好运。”主台上一位自信满满，洋溢着笑容的男士主持说道：“今天的拍卖标的一共有20项，已经公布在发给大家的拍卖资料上，敬请各位研读，同时希望各位竞卖人踊跃竞卖。根据拍卖法的有关规定，在拍卖开始前由我宣读拍卖规则以及注意事项......”
　　例行公事般的开场，没有激起坐在竞卖席上的两人兴趣，吴漾伸手挡住嘴瞪着眼硬撑着不打哈欠，李矢清见状给吴漾递过去拍卖资料，给他解闷儿。
　　吴漾小声说：“我今天纯粹是陪你来的，我也没那么多钱花在买这些，不能吃不能喝只能看的玩意儿上面。”吴漾还是接过资料册子，翻看了两眼，打发时间。
　　李矢清看着吴漾说：“我有钱，你要是看上什么，我可以拍下来给你，如果你都看不上，我家里还......”
　　吴漾赶紧打断他，着急又小声的说：“不用不用不用，我才不用这些家伙什呢，我欣赏不来。”
　　“那你欣赏什么？”李矢清追紧着问。
　　“SCI”
　　“那...是什么？”
　　“我每年都要写许多医学文章，为了保职称，升职称，我每年至少要发3篇。”
　　“这个，很难吗？”
　　“难啊，我要是专门有时间写这个倒还好，可我没时间。”
　　“那，我可以怎么帮你？”
　　吴漾像看傻子的眼神一样望向李矢清，说道：“你帮不了我，这只能我自己发奋努力。”
　　李矢清不言了，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一时有些失落。就在这时，场内出现了第一次竞拍热度的小高峰。
　　台上的主持人说道：“现在场上的最高出价为六十万元，还有人加价吗？六十万元第一次，六十万元第二次，好！”有人举牌，那叫梁申的主持人查看一番，继续道：“这位先生出价八十万，八十万元第一次，八十万元第二次。他停顿了几秒钟，场内一片安静，气氛紧张起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八十万元第三次。”梁申环视全场，确认无人举牌后，他伸出手，定定看着出价最高的举牌人，一锤定音，“成交，恭喜您最终以八十万元竞得此拍品，八号标的，真是有缘！”
　　吴漾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八十万是他从进场后听到的最高的数字，他翻到8号标，这是件瓷器，具体有什么价值，他着实不明白，只是看那瓶身华丽，色泽明艳，好看是好看的，不过怎么值得八十万？他问李矢清：“这8号标，是什么？居然拍出八十万。”
　　李矢清目视前方，一脸冷静的回答：“这应当是清代乾隆时期的瓷器，雍容华丽，确是嘉品，看来这场子的人大都不识货，只拍出八十万来。”
　　“只拍了八十万？”这人还嫌少？
　　吴漾不自觉朝李矢清的侧脸看去，他想，现在的李矢清这目空一切的姿态，总算有点那个身价上亿的大收藏家样子了，不过比起来，他还是更接受那个真诚的小傻子李矢清，尽管现在的李矢清看起来是更有魅力的那一个。
　　吴漾问：“嘁，你识货，你怎么不出手？”
　　“这瓷器，诸如此类的，我家里有一面展柜，全是。”李矢清回看吴漾，一字一句说。
　　吴漾：......有钱人的世界，真难想象。
　　“那你还来这瞎凑什么热闹？”吴漾有些不快地问。
　　李矢清从吴漾手里拿出来那本资料册，翻到最后一件拍品，指着书上那把古剑，说：“我是为了这个来的。”
　　台上的主持人忙活了半天，一上午收获颇丰。
　　“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把目光移到台前，今天重磅标的，您一定不容错过！”那个叫梁申的主持人说话节奏放慢，平静的言语，他的眼神向李矢清投来，仿佛李矢清才是众的之矢。
　　“各位请看，20号标的，云头古剑，迄今已有八百年历史，在古时为军用剑，此剑造型罕见，只为一国产出，国灭则无产，保存至今的尚只发现这一把，因剑首为云头状，被称之为云头古剑，据说该国以祥云图腾为尊，云状非民间可用，因此专家推测，该标的出处尊贵，收藏价值可观，请各位踊跃竞拍，好，下面开始。”
　　吴漾听得津津有味，却没发现坐在一旁的李矢清竟然在发抖。对，他在轻微地颤抖，又来了，这种感觉又来了，那个声音又传到他的耳膜边。是那个在黑暗深处犹如魔鬼般的怒吼：“你的父亲，死了，死了，他该死，你也该死。”一个跪坐在山谷里痛苦哭喊的稚子声音嘶哑吼叫：“父亲，母亲，阿娘......”李矢清的心口像被生生挖出来一般，好痛，好痛，他喘不过气来。
　　“李矢清，李矢清...”吴漾轻拍李矢清的肩膀，轻声又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看到李矢清的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整个人像失了神一般。
　　吴漾叫醒了他。
　　李矢清重重缓着气息：“啊，哦，我没事。”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方巾擦拭细汗，逐渐又恢复了平静。
　　吴漾从业的敏锐看出他的不对劲，想起第一次在飞机上遇到他。
　　“你有没有做过心脏疾病相关的检查？”吴漾问。
　　“怎么突然这么问？”
　　吴漾老实说：“我第一次救你时，就想提醒你了，可那次......算了，你这症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心口痛、窒息、严重还会休克，不要觉得是小问题，你最好抽时间去做个心脏彩超，还有心脑血管的检查。现在好多像你这样的大老板，忙着工作赚钱，身体状态糟糕透了，自己一点也不关心。”
　　李矢清若有所思的看着吴漾：“没事，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他给吴漾一个安心的笑。
　　吴漾：......你有事没事，也由不得我信不信。
　　就在这时，场内关于这把云头古剑的拍卖气氛热烈。
　　“好！现在场上的最高出价为两百万元，还有人加价吗？”
　　不等梁申再问第二遍，李矢清举起牌子，那上面写着：四百万。
　　“四百万！你疯了！别人都十万十万、最多几十万的加，你特么，你一次性加两百万！你...”吴漾不理智了，虽然他也见过一掷千金的场面，但是真正的身临其境，他只觉得荒唐。他着急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说道：“你特么，钱太多花不掉是不是！”
　　“是。”李矢清很自信，这把古剑他志在必得：“这还不是终点。”他看向前方，眼神冷厉。
　　果然，不等主持人说辞，刚刚落下去举着两百万牌子的人，又举起牌子，写着：四百五十万。
　　你追我赶，毫不示弱。
　　李矢清直接举起牌子，六百五十万。同时看向那刚把牌子落下去的人，眼神示意他：不要做无用功，我有的是钱跟你耗。
　　果然，四下无人出声，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李矢清，想见识一番这个两次都以两百万差价打压的狠角儿。
　　“六百五十万第一次，六百五十万第二次，六百五十万第三次！好！恭喜这位李先生最终以六百五十万竞得这把长云古剑！”梁申站在高高的拍卖台上一眼看向李矢清，那眼神是狠戾的，是癫狂的，李矢清也看向他，那眼神是惊异的，是惨烈的，是不可置信......
　　没有人听出最后这一番结语有何不妥，但李矢清知道——长云剑。
　　他怎么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叫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