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线》咘咔咘咔

2、官宣？

　　转眼间到了下午，沈听刚从抢救室出来，下午值的是出诊班，只需要原地待命即可。

　　中午吃饭时被前辈叫搭把手，这会儿才换下带血的洗手衣回到诊室。

　　急诊科的事情很混乱，转眼间，他又被六神无主的小孩儿家长拉住拔鱼刺。

　　理由是他看起来很闲。

　　现在小孩儿奶奶还在诊室外的长椅上岿然不动。

　　实在是沈听这鱼刺拔得太干脆了，前后不过一分钟，还包含了叫小孩儿啊啊张嘴的过程。

　　这种状况找个地方医院处理也是完全可以的，只是小孩儿的家长非要打车到银坛医院来，现在又觉得这五十块花的太过梦幻了，仿佛多坐一会儿才能回本似的。

　　沈听想起上课时，任课教师开着玩笑跟他们讲，“急诊科有很多拔鱼刺的小孩儿，这时候就是考验大家的经验的时候了，不要慌，不要急着显示你娴熟的技能，医患沟通、术前抚慰都要做足，看见了也不能立马拔出来，要表现出鱼刺很难拔，我们医生很吃力。”

　　台下响起一片哄笑声，那时沈听还只当这是个玩笑。

　　到底是经验不足啊。

　　诊室外的走廊上很混乱，小孩开始在走廊上乱窜。沈听挪了挪有些沉重的脚步，想让他们先走。

　　那小孩儿却往他的诊室走近了，不过五六岁，小小一只，怪可爱的。

　　“这个给你。”小孩儿递给他一张蓝色便签纸叠成的心型，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你穿白色的衣服真好看。”

　　沈听垂眼瞥了下自己的办公桌上蓝色便利贴，哦，是从这儿顺的。

　　“谢谢！”他笑着接过，揉了下他的头，嘴上却恶狠狠地说：“你想看看叔叔的针吗？”

　　小孩儿对白大褂没有个清醒的认知，他得纠正过来。

　　小孩儿对针没有任何兴趣，送完礼物后，往外边跑边说，“你骗人！”

　　“你骗人，你不是叔叔，你是哥哥！”

　　正走进来的齐皓虚扶了一把小孩的肩膀，乐呵呵地看着调皮的小孩儿，留着个后脑勺对沈听说，“我回来签个字，徐主任说找我们有好事儿。”

　　沈听撩起眼帘往门外看去。

　　“沈听这孩子，不管在哪都受欢迎，哪个年龄段的都喜欢。”进来的是一个略有些矮胖的中年妇女，穿着墨绿色的急诊工作服，精气神状态十足。

　　她落后几步，看起来帮沈听把问题解决了。

　　“徐主任受累。”

　　在急诊科地女医生身上带着些女侠客范儿，她挥挥手全不当一回事。

　　眼前这俩人虽然年近三十，但医生这个职业，这个年纪的同事在徐主任的眼里真的只能算小孩儿，青涩得像花骨朵儿那种。

　　不过眼下确实有事要指望着这些花骨朵的。

　　医院积极响应政策，提高广大人民的医学素养——用院领导的话说，就是使这些沉迷网络的小屁孩们具有基本的医疗常识，也为了医护人员能够少些工作负担，每个科室都尝试用年轻人更能接受的方式向网友普及医疗安全知识，除了时不时发发微博，推推公众号小文章外，急诊科采用的方式还有——直播。

　　按理说，代表科室形象的事自然轮不上这两个小年轻；但是三甲医院的医生，临床科研任务都很重，能花在直播上的精力不多。

　　起先是他们科室的主任，轮着去直播间，像上大课一样，毫无感情地讲了四十多分钟，观看量十分惨淡，于是，后来科室的其他人轮番上阵。

　　但是还只有这两个小年轻的成绩好，而且是出奇地好。

　　徐主任就针对这事儿发话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只看脸啊，咱们一群发胖的大婶秃头的大爷吸引不了他们，你两上去那人数就噌噌噌地涨，明明大家都是在念稿子。”

　　沈听急忙抬头看徐主任，一时不知道先反驳他哪句话，但看着她灿然的笑脸，得知她在开玩笑，只得作罢。

　　齐皓却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从靠里的那张办公桌走出来，斜依在沈听的桌子上，敞着白大褂露出里面的蓝色战衣，颇有几分无赖相，一脸高深地说：“徐姐，你了解得还不太全面，现在这群小姑娘叫精神小妹，上个周，我直播那次，都给我整出心理阴影了。”

　　徐主任挑着半永久粗眉，一脸好奇地让他别卖关子。

　　沈听不知何时坐回椅子上，此时也小幅度地扬起了脸，想知道齐皓遇到的状况能比他更离奇吗？

　　“人数是还不错，”齐皓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我在讲脊柱受伤需要平板搬运，那群疯丫头问我没有平板可以用我垫不，因为我看起来像个直男；我讲不严重的腹痛可以挂普通外科，她们说有钱，得挂高级外科；我讲遇到突发情况要怎么维持身体能量，她们问我找不到吃的，可以吃屎不？呵——你们说是不是离了大谱？”

　　沈听已经笑得伏在桌子上，夏装白大褂透出肩胛骨的走向，此刻正伴随着主人压低了的笑声，一颤一颤地。

　　“哈哈——”徐主任爆发出中气十足地狂笑，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总结，“你这是靠着股谐星的气质，小沈就是靠脸。”

　　其实也不全是，有部分是靠绯闻。

　　他直播的时间比较近，接到这个任务时，沈听没当一回事儿，以为只是对着镜头讲讲PPT，比以前组会时汇报还轻松。

　　起初只是有些姑娘夸他好看，这还能接受，毕竟从小到大也经历不少。

　　随后，有些人开始叫他老公，还有叫老婆的，这也还好，硬着头皮不看弹幕，照着准备好的稿子也能播下去。

　　他双眼聚焦于摄像头，把准备好的内容讲完后，准备问问大家有什么感兴趣的问题，往屏幕下方瞥去，弹幕不知道何时变了方向。

　　一个ID叫虞姐揍霸王的人在里面疯狂刷屏，似乎还有一呼百应的局势。

　　虞姐揍霸王：是他，就是他。

　　沈听甚至想在后面加一句，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虞姐揍霸王：被拍到的那个人就是他；那个被哥哥摁在墙上亲的男人就是他。

　　弹幕疯狂滚动：什么？

　　天呐！

　　不明觉厉！

　　　是弯的吗？来个课代表。

　　沈听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位虞姐说的不清不楚，但是他有些心虚；他怕自己和李瑞安的什么神图被拍到了，虽然绝对不会有什么按在墙上亲的状况，但有些错位的图片总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那天他匆匆忙忙结束了直播，连提问环节都省了。

　　但徐主任既不会闲到去查弹幕，也不会管他的心理活动，巴掌一拍，板上钉钉，科里其他前辈不干的杂活就这么定下来，“小沈，小齐，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到时候科室拨经费给你俩加鸡腿！我那还忙着呢，我先走啊。”

　　齐皓追着出去表示，可以不加鸡腿，能不能让科室先宣传一下他的正面形象，否则影响自己的专业性。

　　这些活他推辞不了，好在他和李瑞安马上就结束了，那时候，李瑞安再对着媒体说自己是单身，就是实打实地的实话了。

　　接着是繁冗的工作，同时消耗着他的脑力和体力。

　　快到下午五点，据他的经验，今天的班即将收尾，手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反应。

　　沈听拿着手机想缓口气，不知道瞿老看了文件没，他点开微信，那边还没有回复，倒是李瑞安给他发了快十几条消息。

　　前面都是时长不一的语音，最后两条是文字。

　　瑞安：沈听，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瑞安：好吧，现在你开心了吧？

　　怎么了？开心什么？

　　距离这条消息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沈听心里泛起一阵紧张，只能徒劳地发一句：怎么了？

　　果然没得到回复。

　　不多时，齐皓拿着两张纸，骂骂咧咧地从门外走进来，“门口登记那两个小护士，让签个字还在讨论那些明星的破事儿，好歹是坐门口的，也不注意影响！我说他们两句，还跟我杠起来。”

　　“什么事儿？”沈听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就什么谈恋爱那些吃喝拉撒的破事儿呗。”齐皓喝了喝了口水，把外套脱下来露出蓝色的洗手衣，推开里侧的门往抢救室走，像是劝说不识时务的沈听，絮絮叨叨念着，“还说什么爆了，急诊不比其他科室，哪个病人急起来能把头给她爆了！”

　　爆了？

　　沈听连忙在手机上滑了两下，点开那个不常用的橙黄色APP,果然爆了。

　　热搜第一条，李瑞安官宣。

　　他一时说不上什么感受，大概是担忧焦虑终于落到实处。

　　他跟李瑞安认识后大概三个月就在一起了。那时李瑞安还不火，但已经有了一些小代言；局限于两三块的泡面和饮料，确定关系的那天，沈听在自己的年更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自己坐在书桌前，眉眼含笑，一手握着绿瓶汽水，汽水的标签上贴着李瑞安的照片，配文特别非主流。

　　我和大爷有个约。

　　大爷是粉丝对李瑞安的称呼。

　　那时他也喜欢李瑞安，姑且也算个粉丝吧。

　　今天在微博上爆的就是这条，李瑞安在三年后的今天转发了这条封尘微博，文案是：

　　是的，有个约。

　　非常浪漫，要不是他们这三年感情并不稳定，要不是这三年内他们聚少离多，要不是沈听计划着下班后说分手。

　　他曾经很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到承认，但也能尊重男友的选择，在李瑞安一次次对着镜头谈论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形象时，他都有些麻木了。

　　三年来，他从未让朋友见过自己的男友，也没有见过家人，更鲜少被拍到过，即使有，也被李瑞安的团队处理掉了，他有一支非常强的公关团队。

　　然而现在公开了，他却只觉得困扰。

　　他不希望别人对自己做出牺牲，尤其是自己还打算撇清关系。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人说早就觉得李瑞安是基佬；另一边的人反驳说这只是跟朋友，跟朋友约约怎么了？约打球，约吃饭，约逛街……

　　还可以是约睡觉？

　　正常约三年啊？约三年能正常吗？

　　反正关羽跟张飞不这样约。

　　……

　　连他的微博也也引起了一片骂战，已经有人凭借他前面寥寥几条微博扒出他的身份，企图对他进行一次网暴。

　　沈听头疼地将手机熄屏。

　　距离这条微博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沈听觉得自己等不到晚上了，他当即点开微信，打算做点什么。

　　“各位值班医生注意，银坛东路发生一起车祸，车上两人失血过多，请各值班医生立即前往救治。”

　　急诊大厅的警报响起，沈听连忙扣下手机，拔腿往门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