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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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设计很奇特，墙的那面嵌着一小半窗户。
沈听眯了眯眼睛，往玻璃窗外望去，对面就是内科大楼，大扇的玻璃透出医生办公室的环境，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在其中穿行，说不定还能瞥见他的同事。
他可没有什么奇怪的嗜好，也没有强大的心理来这里上露天的厕所，实在是进来时就只有这一个隔间是空的。
不过也没关系。
一支煊赫门已经燃到尽头，沈听深吸一口，食指弹了弹滤嘴，烟灰掉落到便池里；他熟稔地甩甩烟屁股，像是平常甩温度计，待到温度降下来，才扔进垃圾桶里，按下冲水按钮。
哗啦啦的水声结束，点开手机；微信里李瑞安的头像已经显示两条未读：
沈听，你到底想怎样？
沈听瞟了一眼，稍微撇了撇嘴角，再往下看去。
是一条语音，四十多秒。
沈听赶着在点开之前猜测一下，李瑞安这条微信是接着发脾气还是转变态度。
“宝贝——宝贝，我错了，别生气了，宝贝——”
哦，这次比较幸运，他只是阴阳怪气了一句，就切换到道歉的状态。
沈听在语音播放完前退出了两人的聊天界面，在脑子里复盘着两人的过往。
李瑞安是他的男朋友，不过即将变成前男友了。
他们在一起，三年有余。
那时李瑞安还只是个十八线小艺人，活动经费有限，在一次活动上，请了一贫如洗去兼职的沈听做翻译。
那次的交流似乎不难，多是抒发自己的感受，诸如“我很紧张、很兴奋、很荣幸”，再加上些艺术时装方面的词汇，沈听去美国交换过一段时间，这个任务他做得得心应手。
活动后，李瑞安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沈听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向，李瑞安又是这些年来对他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同性，况且，他的形象很好，脾气也不差，一来二去两人就交往上了。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三年了，李瑞安现如今红得发紫，穿得起顶奢，请得起最专业的随身翻译，也收获了更多的关注。
然而，沈听却是一如既往，一贫如洗。
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了，他能意识到两个人间出了问题，但是李瑞安意识不到，还得空就隔着屏幕对沈听进行信息轰炸。
手机不停地震动着，他猜李瑞安现在一定很闲，或许是拍戏休息地空隙，边喝水，边按着听筒给他传语音，一会儿哄人，一会儿夹杂着威胁的。
让人有点不舒服。
他想了想，分手这事儿还是该郑重点，至少得准备大把时间来承受李瑞安得怒意。
沈听把该联系人设置成免打扰，准备推门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外面小便，那人吹口哨的声音传过来，凭借着音色，能判断出这是他的同事，齐皓。
两人也算是难兄难弟。
银坛医院立了个新规矩，凡是想升主治医师的，都必须到急诊轮转一年，这是实施的第一年，于是，他和齐皓，就从血液内科——就是窗外那栋楼的九楼，发配过来了。
他俩的关系还算得上近，同一届的博士，同一年入职，但是此刻，他不太想和同事在厕所寒暄。
索性没什么急事儿，沈听抓着门上的旋钮，等到听到冲水声时，才松了一口气。
他想等着那人先离开，没想到脚步声却朝着他这边靠近了。
沈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果然，齐皓敲响隔间门，甚至还把大半个身体都靠在门上，“老沈，你有露阴癖？”
沈听叹了口气，使了把劲推开门往外走，“没有，我在里面抽支烟。”
“抽完了？”齐皓被推得直往后退，但也不恼，说着话跟上他。
“嗯。”沈听拧开水龙头，水流从冷白修长得手指上冲过，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都是往下走的趋势。
毫无攻击性的长相。
但看起来懒散又不精神，他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嚯——”齐皓垫了个步子，闪身坐在洗手台上，往沈听眼前一凑，“帅——”
沈听被他吓了一跳，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太过失态失去表情管理，他对镜练习假笑也没被发现，这才转过去看着齐皓，“你干嘛？”
齐皓讪讪笑了声，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兄弟，是有点事要跟你说。”
沈听甩甩手，转过身来，盯着齐皓的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看起来又乖又真诚。
“卧槽，这忽闪的大眼睛。你别这样，我有点心虚——”齐皓左手揽着他的肩膀，把人转过去对着镜子，盯着镜中沈听浑圆的眼睛，徐徐地说，“是这样，孙院长让我给你传个话，他说让你别跟自己过不去，老瞿的那个项目没那么好做，你把现在手上的事做好才是真事儿。”
是这事儿啊，沈听松了一口气，还以为齐皓想换班呢。他把分手的时间调在了今天晚上，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按李瑞安的脾气，两人还得掰扯掰扯，没有一个晚上根本解决不了这事儿。
齐皓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着急起来，“老沈，沈哥，你是我哥！孙院长都说你多少次了，别管老瞿了，他们俩本来就不对付，你得知道自己是谁的学生！”
确实，他和齐皓都是孙院长的学生，而孙院长又师承瞿老，正是因为这个契机，他才接触了孙院长，只是不知为何，同为学术界泰斗的师徒两人长期意见相左，瞿老退了，曾经的小孙当上了孙院长；形成这样双足对峙的局势。
但沈听也只是帮瞿老做个资料，并没有站队的意思。
况且，他也知道，这话多是被齐皓添油加醋一番的。两人的矛盾是真，但不会拿他们这些学生为难，孙院长的师恩不容忘却，瞿老的感人事迹也激励过他；谁要是莫名跟学生说一句，别跟着另一位混了，才是真失了身份。
“沈听——”现在不是替别人传话，句句发自肺腑，齐皓发挥得也就自然多了，“你好好帮孙院长把那几个项目做了，那可是孙院长，资源能缺得了你的吗？你以后出去了，高分文章在手，什么经验你都有，跳槽、娶媳妇儿，不分分钟的事儿吗？”
是的，银坛医院以血液内科的科研尤为闻名，现任院长孙义出身于血液科，带领银坛医院连续多年稳坐国内医院排行榜前五；沈听和齐皓这样的，就算得上医院皇太子了，常被同科室的人戏称，跟着院长有肉吃。
这话没什么可以反驳的，沈听抹了把脸，把齐皓喷在脸上的口水擦掉，又觉得不行，他弯腰掬着一捧水洗了把脸，才小声辩解道：“我不娶媳妇儿！”
“你是什么跑题大师啊!我不就那么个比喻吗？”齐皓都服了他，还是不甘心地想再说点什么，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很多次了，他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句脱口而出的是什么，沈听都知道。
这样也挺没意思的，齐皓转过头去，见沈听已经把下颌的皮肤搓红了。
他决定说点新鲜内容。
“哎，不是我中伤老瞿啊，只是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余光中，沈听果然抬起了头，不再捯饬他那张滴着水珠的脸了。
他索性再次扳着沈听的肩膀，一脸怆然，“哥明白，瞿老在你这儿有光环；我们谁不是听着瞿老的故事走进这个行业的呢？他年轻的时候去支援非洲，带领着几个人的小破团队夜以继日地肝研究，因为患者一句不满意就自己亲自严控科室的医护培训……”
沈听的眼神木木的，像是在放空自己，又像是在顺着他的话在回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打破了，沈听像是突然被什么击打了一下，侧头看着他的肩膀，“你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齐皓收回手，拿到水龙头下，仿佛现在才想起自己是个医生，在厕所给沈听表演了一次七步洗手法，言语上却变本加厉起来。
显然，他后面的内容才是重点，“要是光荣地退了也是好事，老瞿就是太有野心，一把年纪还想搞这搞那，现在大家都说他脾气怪，不愿意看到孙院长的信誉超过他，随便就冲年轻人发脾气。”
沈听的表情变得惊异，齐皓竟然感到一丝成就感，他接着冷笑一声说：“这话我也就对你说，咱们兄弟俩走过来，算是一起走得最久的，不是外人。我们在这边把他当偶像崇拜，患者把他当国家栋梁来尊敬，但是人呢？一转身，管你的什么国家荣誉，国民信赖呢，眼都不眨就给自己的孙子孙女转了国籍……咱在这儿捧他，人家早就计划着要去享受美利坚自由的空气了！”
这事儿确实超过沈听的认知范围了。
瞿老的性格确实有些老来怪，但凭他的接触，远远不到随便发脾气的程度，至于其他的消息，沈听也不能判断在真假。
他转了个身，扯出一张纸，擦完脸上的水珠，又开始擦手，眼睛下垂着处理这些信息。
沈听冷淡的反应让齐皓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言，他底气不足地看着沈听：“听儿——”
“放心吧皓子，你是想帮助我才说这些的。”沈听站定，给他一个放心地微笑：“我领这个情，孙院长那边我也回去跟他交待的。”
沈听不爱说话，但说话的艺术他是有的，这么短短一句话，齐皓就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会将自己今天过激的言论埋在心底。
齐皓点点头出去了，今天轮到他值抢救室的班。
急诊科忙里偷闲的机会非常少，这么点空隙的盹儿打完了，他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现在没有病人，他把方案检查了一遍，发送到瞿老的邮箱。
界面显示发送成功，沈听又觉得不妥。
瞿老现在退休了，身边几乎没什么学生替他检查邮箱，他又将文件发送一份到瞿老的微信，礼貌地编辑对话：
瞿老师早上好，我是沈听，方案我已经做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请您指正。
发送完成，他收好手机，护士说有病人来了，他整理了下桌面等着。
手机连着震动了两下。
沈听看了一眼，刚在厕所讨论的瞿老给自己回了微信？
还是两条语音？
经过刚才那番对话，沈听心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他点开来，一道清冽的男声流入耳朵：
沈同学你好，现在不太方便，语音回复你，请见谅。
微信和邮箱都已经收到文件，谢谢。
他修长的手指再屏幕上顿了顿，患者还没进来，他抓住这个空当，又挨个把两条语音听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分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