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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阳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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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楚小姐为何不直接写信告知?给张红纸,打到时才叫信使折叠,小舒王能看的懂吗?”罗广在屋内来回踱步,扰得楚宛愔头昏眼花,庆幸的是经她多番纠正,没有再称呼“王妃楚小姐”。
“意思达到即可。军营多耳目,与赤谷夹击狄洪尚未计划周祥。待张可力从海虞洲归来,便能下步行动。”
楚宛愔现下镇定自若,坐在榻前翻看话本子,屋外的木里堡已闭关俩日,民怨沸腾。
“再过俩日,边民闹出事端来,卑职可不好向朝廷交代。”
“这无故停止运作,百姓肯定是有怨言的。只是罗广将军怎么不知利用一下民怨呢?害他们不能出城的难道不是津兰人万里投毒吗?”
罗广看向楚宛愔,心里有了盘算,手指微晃指向她,笑道:“还是楚小姐心思通透。”
“点到即可,别太过分,”
巧然领张可力进屋,他未去海虞洲直奔木里堡。
因是海虞内务,罗广先行退下,去安排平息民怨事宜。
楚宛愔把话本子扔在旁,厉声呵斥道:“张先生,你怎么办事的?我命人叮嘱你直奔海虞洲的。”
张可力是傅襄旧部,他刚进城恍惚间看见一身蓝衫,疑似旧人,大小姐随军的斥候—鲍晖夕。
“请郡主赎罪......”
“这是什么地方,不必如此称呼。”楚宛愔立即叫他打住。
“海虞洲不止卑职能领兵,慕家军中事务紧要,我不来,旁人说不清楚。正如表小姐猜想,铜料有问题,不仅重量不足,还在兵甲中参杂秘制的香料,吸引虫蛊。”
楚宛愔遒忽抬眸,记得慕渊成与她说过,是陈后密令支持晋边战事的,兵甲是直接从兵械库里提出来,其中会有什么人作梗呢?
“不可能所有批次的兵甲都有问题。若全部销毁,兵将们将扛不住嘢岈草原的极寒天气。张先生,海虞有可供应的兵甲吗?”
这叫张可力为了难,他磕巴地说道:“其实,我们帮慕姓父子够多了,倒也不必......”
“小舒王是我未来的夫婿,让他冻死在战场吗?还是被虫蛊咬死?”
“海虞洲郡有六万兵甲未记在账面上,本该于去年销毁的。且私囤兵甲乃是重罪,郡......表小姐三思后再做决断。”
楚宛愔笑问:“六万?”
“不.....卑职记错了,八万。”
“只有八万?”楚宛愔继续追问。
“十...不,十二万......一共十八万,我们不能全部交出去啊。”张可力长叹一口气。
楚宛愔知具体数字应远超十八万,但考虑母亲的旧部均无二心,私留兵甲兵械,也是为了自保。
“先借我八万兵甲,要偲叔记在私账上。”
张可力听到只要零头,终于松掉一口气。楚宛愔还不能为慕渊成,拿整个海虞洲倒贴,最后赔个干净。
【2】
“关外风沙大,郡主先送到这里吧。”张可力手勒缰绳,一跃而上。
楚宛愔递给他帷帽,叮嘱道:“务必先安排兵甲托运。”
人点头示意,持鞭驾马而去。
因木里关内外城门都关闭,只能从暗巷的侧门出入,楚宛愔绕道而行。鲍申还在城栅前等她一起去勘察赤谷地形,张可力突然到访,耽误了近一个时辰。
“刚才送出城的是张可力?”鲍申小跑跟在楚宛愔身后。
“你与他识得?”
鲍申立马否认:“怎会?张可力原名叫张霖,大名鼎鼎的飞虎将军。”
“你刚才为什么要躲着?”楚宛愔余光瞥到城墙后的鲍申,鬼鬼祟祟一副要偷鸡摸狗的模样,“等一下.....这城门外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吵扰?”
楚宛愔步子放停,抬头,拐角处见得木里堡城阁上吊着三人,面额上还挂着牌子。见鲍申得意洋洋的神情,八成是他怂恿罗广干的,真是缺德极了。
“牌子上写了什么?”
“来自津兰。”
鲍申对自己的“大作”甚为满意,罗广榆木脑袋想不出能转移民怨的法子,刚好撞见了等人等得发疯的鲍申,鲍申三俩句便套了一损招,叫身高体壮的兵卫装作染上瘟症的病人,脸抹泥浆挂在城楼上。商旅行客知道此病厉害之处便不敢闹着出关。
“鲍先生,告诉你也无妨,津兰人的蛊毒还投到军营里。”
“慕渊成被毒死了?那可真是顶顶好的。”
楚宛愔脚一挪踩在鲍申的蹄子上,鲍申疼得嗷嗷叫。
“鲍先生我们先谈正事好吗?您作为小舒王的军师,每天盼他吊死或者被毒死,合适吗?”
“是,您当未婚妻多称职啊。送钱送粮还送衣,把海虞洲当嫁妆,多豪气啊。难怪慕渊成选您,不选姜璇兰的。”
“滚蛋!”楚宛愔又羞又恼,她为什么要跟鲍申这种没皮没脸之辈讲道理,猛揍一顿不好吗?
鲍申见楚宛愔发火,倒是懒得继续“逗”她了,终于开始谈正事:“你知道为什么长綦之战会败吗?”
长綦之战并没有败,以大夏和津兰各自宣称自己胜利结束。
“对小人.....用君子之法?”楚宛愔一语双关。
鲍申认同地点头。
“罗广将军已经告知其他边关守城将领,若有携带瘟症,或者帮津兰人运送不明物体的蚁工,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挂上牌子吊在城楼示众。而举报揭发畜养虫蛊之地,无论族籍,都能获得无偿治疗。”
“方法是极好的,但现下不止兖关的瘟症要控防,舒王军的兵甲用了吸引虫蛊的材料。大冬天的不能人光着身子上战场啊。”
“兵甲是谁给的?”
楚宛愔抿唇,停顿片刻才说道:“陈太后,但陈后是主张出兵的......可能是兵械库的人有问题。”
鲍申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陈后是她祖母,关心则乱,怎么也不会怀疑有问题的兵甲是陈后行事。
“其实很好解决.....”
鲍申脑力好,但这么快就能想到辙,还是叫楚宛愔震惊。
“易招虫蛊的兵甲是阴谋,还是阳谋?”
“当然是阴谋。”
“即是阴谋,那就也没很多人知道。”
【3】
出了木里堡,向西南骑马约俩个时辰到达兖关另一处关隘九京门,它立于双峰高耸大河旁,也是自古的雄关要塞。有罗广将军的亲函无需检查可直接出入城门。
“楚小姐,您这是要出城去?”
一蓝袍短盔的守将与她打招呼,楚宛愔此前从未见过这人。
“我见过你?”
“没有,卑职闵开,前几日不当职。”
“如此喧闹?是发生何事?”楚宛愔见密集的人群围成一团,兵卫努力将其拉开,心中生疑。
“哦,不是什么大事。几个边民不愿检查,与同僚发生冲突,尚在调解中。”
楚宛愔勒马绳掉头,旁鲍申见她脸色不安,询问发生何状况。
“要出兖关,木里堡是第二道关口,这九京门的人居然让蚁工把无头尸体带进去?守九京门的也是罗广将军的部下?”
楚宛愔越想越不对劲,腿一缩欲跳下马,手却被鲍申擒住了。
“这大夏的官场楚小姐还没看明白?上下一心,把事越做越烂。九京门的人想着木里堡会严格检查,也不怪他们,守关辛苦,没有油水,总得指望胡商蚁工塞点酒肉茶钱吧。您就别管了,若再不走,到达赤谷怕是要天黑了。”
想到还是还是夹击狄洪的谋划要紧,楚宛愔只能勒紧缰绳继续赶路。
楚宛愔第一次与鲍申单独出行,见此人骑术甚好,询问后才知他未及冠便走完了大夏十三洲,出使津兰,图兰,姿鲁等各个部族。同龄时期的阅历远高于楚宛愔。做军中斥候,测绘乃当是第一基本功。
岭断云飞,关长鸟度,古来将军长征,不称值战,而呼破关。赤谷峰峦压岸,双厓奇险,森列临黄波,岩岍变阴显。
“河床果真变形了,要重新测绘赤谷的地形图。”
“那要几日。”
“十日。”
“这么久?”楚宛愔想到若有变故,一切谋划将付诸东流。
“别人要十日,我嘛?一日半。没那么准确,但能够用。”
虽然这大喘气吓得她不清,可鲍申的能力还是可以信的。她蹲下观察他的工作,鲍申拿此前的地形图正在小心比对,手上竟只有一把鲁班尺和一支做记号的石墨笔,疑问道:“你不需要找人帮忙吗?日晷,漏刻,圭表这些都不需要吗?”
鲍申摇头,道:“我不是重新绘制一幅地形图,在原有的基础上标志变化的位置,眼睛看,脑子记,耳朵听不见乌鸦叫,就能很快做完了。”
这次楚宛愔倒是没有回嘴,人家有军事实战才学,是大师,对大师应当尊重。
鲍申测量到落日昏时,楚宛愔一直在旁作陪,听他讲解河床形成过程,经过冲淤后的变化,影响河床演变的因素及如何测量等。
“你不算很聪明,还算虚心,等会儿你从那个坡开始测量。”
“这么晚了,还需要测?”
“今日十五,那个坡角度正对月光,你拿行军灯看的见,我明早检查你的成果。”
楚宛愔懂了,她是在做课业。地形分析是行军布阵的基础,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教得如鲍申这般细致,既然有老师授课,那作学生的就当虚心学习。
不一会儿功夫,坡上的鲍申把俩鸡腿啃完,骨头扔在公道上,独自支起行军囊,裹着褥子钻进睡袋,鼾声如雷霆,睡得十分香甜。
“咦,这些地方他明明标记过了?”楚宛愔边测边看原始的地形图,而惊奇得发现南坡与北坡下的河床,受水流挟沙形成的深槽浅滩位置一样,接连河心的边滩适合埋伏重兵阻击。
“唉,鲍先生,我找到了。”
楚宛愔忘记人已入睡,站起往下看,一条纵队举着火把正在穿行峡谷,她立即灭掉灯,趴在突破上,索性鲍申睡的行军囊被一块巨石挡住,不会很快暴露。
那行队越逼越近,快到楚宛愔藏马的位置。她摸索着身上的千里望,举起,一眼扫过去。
人,她竟认识,点兵场上见过的韦恪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