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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烈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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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封岩的琴找到了吗?”黑衣人粗声问道。
“没有。”
黑衣人错愕,透过半掩的轩榥,望见阁楼下撞门的兵卫。
“你根本就没有让那女人带琴?那你今晚不停止行动,叫我做什么?封岩这个麻烦,只怪当年顾惜他知道太多事,没有铲除。”
楚宛愔现在身体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挣脱木枷的手一摆都能发出声响。她只能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完整听完他们的对话。魏阙和黑衣人推搡好一会儿,提到的都是琴的事。而楚宛愔也仔细检查过那把胡琴,并没有特别之处。
“魏阙,你先说我们要找到的东西不在那把胡琴里,现在又称就粘在琴筒内,是被赵永清偷拿了。我今日来,你又放了赵永清,到底安的什么心?”
琴筒?楚宛愔也拆开过,里外翻了一个遍,没有任何异物?更何况,提醒她封岩身份不寻常,让她背着玄复私拿胡琴的人正是魏阙,魏阙没有好奇或者想捷足先登的想法。难道她想错了?
“应该沾到了吧?”魏阙突然怒目相对,“敏亲王的血。”
提到敏亲王那刻,楚宛愔便不能继续保持冷静,他们说得难道是杀害父王的凶器?敏亲王头发焦黄,头面、浑身烧得焦黑,皮肉搐皱,虽手足拳缩,但口内并无烟灰,该是死后烧者。而楚宛愔在刑部查的案宗,记录却正好相反。十几年的证据保留到如今,也很难定罪,更何况敏亲王多项罪名加身,证明是被谋害,又能如何呢?
“看来,你还是知道太多了啊?”黑衣人冷哼一声,迅速从袖口抽出匕首,一个反撩,插入魏阙腹部,道,“找不到东西,那就只能把世上知道的此事的人全部解决掉,先杀你,再杀封岩。”
此人清楚魏阙夜盲之疾,且武功在魏阙之上,只过了五招,魏阙便被一记鹰拳锤于地上。
楚宛愔觉不妙,迅速立身把手上的木枷挣开,幸有里穿夜行衣的习惯,将外衣迅速拖去,扯下一块碎布遮面,掷物做暗器抵住攻击。
“谁?”人一惊。
楚宛愔的拳脚功夫不比刀剑,且为隐藏身份,频出怪招。她仰卧蹬裆,再一腾空摆踢连踢,起跳因为体力受限,不如往日快准狠。均被黑衣人拆招。
“你干什么?”
黑衣人用土制纸卷放在烛台上引燃,火折子从阁梯上扔了下去,楼体事先被涂了一层桐油,火焰迅速侵入楼身,噼噼啪啪作响如妖魅魔音,一圈一圈朝着高层烧起来,浓烟与灼热让楚宛愔毫无体力应对黑衣人的招式。
“门快打开了,楚宛愔,坚持一下。”外是慕渊成的呼声。
见门快被撞开,一个翻身,黑衣人跃下,消失于雄雄火光中。
楚宛愔回看魏阙,失血太多,已无力回天。火势迅速窜上窗,以她现在的状态,想靠轻功跳下去,实在过分冒险。她把夜行衣脱下,顺手丢入火中焚烧。只能赌赌看,试着往下走了。
“砰—”门被撞开了。
【2】
“小舒王,您不能进去,等着潜火队到吧。”黑鹰只手拦住慕渊成。
慕渊成用水打湿外褂,掩住口鼻,吩咐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人。”
没说完就直接冲入火海里,刚好一被火蚀木粱砸落,兵卫皆是胆战心惊。
“楚宛愔!楚宛愔!”
慕渊成大声嚷道,不一会儿浓烟便熏到眼睛,入针锥入骨的刺痛味袭来。
火光艳艳,楼身淬彩,一人一往上行,一人向死而生,双向奔赴。
“咳咳—”楚宛愔下至第三层,被倒塌的门柱绊住去路,而柱端那人,她却有些看不真切,问道,“小舒王,你怎么进来的?”
能确认人还活着,慕渊成大喜。
“先不说,我带你出去.....快把手给我。”
她还是不敢相信,是被火灼糊涂了,产生的幻想吗?慕渊成走近,将藏入身中的水囊解下,全部解下淋在柱子上。楚宛愔迟疑间,一只温和有利的手拉住她。
“我说跳,你就跳。”
楚宛愔点点头,数到三她跨步跳到柱子另一侧,在第二根支撑屋粱的木柱倒塌前,慕渊成将大褂迅速给她盖上,带人带衣轻步凌跃到了第二层。
潜火队的云梯已在外架好,火兵举着藤斗水枪攀上,卸下一还算完好的支摘窗。
“小舒王,楚小姐,一层的楼梯毁了,只能用云梯带你们下去。”
生死之间,顾不上其他,而楚宛愔被搂在人怀里时才发觉实在贴得太紧了,她还只剩一件单衣。
“小姐得救了,太好了。”
到达地面,首先迎来的就是巧然,棉袍手炉等早已准没齐全。受热后再手冷,铁打的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巧然,快请大夫来,我恐怕要不好了......咳咳,咳咳.....”楚宛愔没走俩步路便全身乏力难忍,若没一旁慕渊成搀住,她恐怕会仰身倒地。
“红英,他手里拿着红英......”
慕渊成凑耳靠近,还没听清楚完整词句,人便晕了过去,而脑海中不断回荡“红英”二字。
“殿下,有事相报。”飞隼说道。
慕渊成将楚宛愔交给巧然,傅家人已准备好车马接她回府养伤。
飞隼与小舒王到离火场外一里的位置。
“殿下让我卑职查的事有了结果,今日重德巷十分古怪,太傅韦征大人,右司谏徐崖大人,老国舅爷姜辞大人,均在。”
【3】
“咳咳,咳咳—”
巧然伏在塌上,见有动静,抬头一瞧,人终于醒了。楚宛愔昏睡一天一夜,全身滚烫,就湿帕子降温就换了几十回。
“水,我要喝水。”楚宛愔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心胸气闷。
“小姐,别动,我给您水。”
巧然扶她坐起,将温热的茶水递入手中。见其大口三杯下肚,又将蜜枣点心放入她掌心。
“小姐,我去请大夫再给您瞧瞧。哦,还有通知小舒王一声。他晚上来过。”
“小舒王?”
楚宛愔心一动,她应当好好谢谢他的。
“巧然,你那个......嗯,改天挑上好的谢礼去趟舒王府。唉......罢了罢了,我和你一起去。”
“小舒王明早就要出发去晋边了。他晚上是来跟您辞行的。他说很对不起您,与姑娘的婚事他也实属无奈,若能班师回朝,他会向陛下请旨解除婚约,若客死异乡,那婚约会自动解除,还姑娘自由。”
不知为什么听完巧然的转述,她心居然有些空落落的。婚姻不是儿戏,这份近乎荒唐的婚约迟早是要废掉的,可不过十天,她与慕渊成竟历数次生死,此乃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矣。
......
多番打听知小舒王带领的部队卯时会经过符元门,而等楚宛愔赶到,天渐明,楼已空。
“人都走了吗?”楚宛愔喃喃自语,一个身影擦肩而过,人也刚好注意到她,是黑鹰的兄弟———飞隼。
飞隼见楚宛愔回走,便叫其留步,道:“楚小姐是来见小舒王的吗?殿下在点兵场,还没走呢!”
楚宛愔来不及道谢,踱步飞奔而去。点兵场与符元门相隔不远,若脚步快,也许能见一面。巧然跟不上她,便也没追了。
飞隼与黑鹰性情不同,即是双生子也非常好认,平日无多交集,见面也只是礼貌行礼。巧然与他同行,倒是有些尴尬。正如楚宛愔猜想般,慕渊成对食篮下毒一事产生怀疑。
“巧然姑娘,当日给封岩被毒一事可知情?”
“不清楚,不是玄复公公为抓捕犯人不得已而为吗?”
飞隼思考片刻,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话不是小舒王叫他问的,他没有老眼昏花,客栈厨房只有巧然一人出入过,玄复怎么投毒的呢?而且说的是软骨散,并非白草丸啊。
......
点兵场刚举行完天类祭,台上步兵整齐划一,将领最后清点各营实到人数,等军备官分发物资。慕渊成身着缀鳞甲,外披赭红长袍,英风烈烈少年郎,站在军队最前列,万丈荣光。
楚宛愔思索着如何才能见慕渊成一面,点兵场气氛严整,钲鼓声高昂,她不能冒然闯入。
场卫见栏外女子停留多时,怕是细作密卫的人。场卫的头头下令捉拿,楚宛愔思考间,俩个场兵便要将她擒住。本能反应,楚宛愔退步躲闪,场兵扑了一个空。
场卫气愤问道:“姑娘究竟是何人?”
“我姓楚......”楚宛愔觉得这么介绍不对,熟门熟路改了说法,笑道,“小舒王的未婚妻,楚宛愔,拜托兵卫大哥通传一声,殿下有东西落我这了。”
说着将腰间挂的霜玉刀取下交到场卫手中,人不一定识人,却能识得物件。
“稍等,我去通传。”
等候数时,黑鹰便领楚宛愔入场内,恰到休整时间,慕渊成与她能相处一会儿。
“我有事要说。”俩人齐音。
楚宛愔眸光含水看向他,道,“你.....你先说吧.....”
“铜钱,我差人送去海虞,飞隼会全程护送。”
“哦,还有吗?”
“昨日一事,我觉得三人有疑,不过关系巨大,等我回朝再说。”
“哦,那.....还有吗?”
慕渊成把头偏向一边,嘴里嘟囔着:“早上问了御医官,楚小姐的身体无碍,只需多加休息。”
噗嗤,她忍不住笑了,风吹发乱,模样更加娇媚可人,道:“我听巧然说什么死啊生的,小舒王不在出征与我解除婚约,若真不幸殉难,后面的事谁说的好。不论成败与否,小舒王务必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取消婚约也能跟活人取消,不是什么鬼丈夫。”
楚宛愔的用词总是怪异又谐趣,相处久后,慕渊成也习惯了。
“喂,靠得太近了。”
经提醒,楚宛愔才注意到兵将们投来的目光。他们货不真价却实的未婚“夫妻”,有什么好看的?
“小舒王,该启程了!”
一蓝袍铁盔高大的身影靠近俩人,楚宛愔只觉察到强烈的压迫感,下意识往里拢,而慕渊成还不知发生什么,楚宛愔直接拥到他怀里,双手顿时无处安放。
“小舒王,小舒王......”
来者是骁云骑参将韦恪,韦征的义孙。
慕渊成把楚宛愔的手死死扣住,越是挣脱,她搂得越紧,人脸直接栽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你,不是.....宛愔,你要干嘛?”慕渊成觉在外人面最好纠正称呼,本以为能安抚住她,没想到她却嘤嘤大哭起来,哭得十分真切,一点儿也不像装的。
“殿下,你一定要回来啊,我不想当寡妇啊......”
“好好好......”慕渊成轻拍她的肩。
“殿下,我们还没成亲呢,就要去打仗了,你一定要对得起人家啊.....”
这鬼话,慕渊成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但他一不回答,怀中人儿便闹得厉害,越哭越大声。
“行行行......”
“听说边塞女子长得美貌,殿下可不许鬼混啊......”
“......”
韦恪见此状,也不好多做停留,只抱拳行礼,言道:“殿下与未婚妻好好道别吧,卑职先退下了。”
人走后,楚宛愔猛得抬头,立马保持距离退了三步远,慕渊成定睛一看,果真是装哭,一滴眼泪也没有,她得好好解释刚才演得是什么玩意儿?
“小舒王殿下,盯紧这个韦参将。可能是江浦镇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