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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从自闭症到科学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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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外,贺州看了眼激动的母亲,悄悄与父亲对视。
‘?’是?
贺父悄悄摇了摇头,结果还没出来,他能做的只是陪贺母在这等。
不知是听到贺母停不下来的哭声了还是什么,护士走出病房,走到贺父和贺州身边,很苦恼的对他们说:“请您不要再在门口等了,即便化验结果出来了是您的家人,短时间内也不能探视,病人的状态很糟糕,胎儿的胎心也有异常,如果结果出来您们真是那位女士的家人,还是尽快商量签堕胎的手术……”
再后面的话贺父贺州都没有听到,听到胎儿堕胎所有人都愣住了。
贺母的哭声也像突然断电似的猛停住,病房走廊一瞬间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说完,护士对贺州点点头转身回了病房。
贺父整个人僵在椅子上,本来就颓丧的脸更显灰败,他捂着脸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进膝盖。
贺母则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样瘫在地上。
贺州上前把贺母扶到椅子上,单腿跪在地上把贺母的头按进怀里。
“贺州,医生刚才说什么堕胎,谁要堕胎?是我小十八吗”
贺母不敢置信,她回想傍晚看到的女儿,盖着薄被,脸很消瘦,肚子被盖着她没看到,怀孕……
贺州没出声,只是紧紧的抱住贺母。
半晌没人说话,贺父的抽泣声就在耳边,贺母终于知道这不是做梦,挣脱不开贺州的怀抱,咬着牙把哭声咽进去,拳头攥紧一下一下的捶在椅子上发出闷哼声。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
半夜,贺父接到朋友儿子的短信:
化验结果出来了,是您的女儿。「报告图片」
——
病房里。
温柔的护士给贺十八身体擦拭的干干净净换上病号服。
这几天贺十八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身体,堕胎后的僵硬身体。
从来到医院到现在,明明所有的事都是发生在贺十八身上,但她却没有丝毫感觉。被贺母抱在怀里的时候没有感觉,对贺父愧疚的眼神没有感觉,对贺州和医生问她堕胎的事也没有感觉。手术结束后也感觉不到疼痛,就像一直以来身体都打着麻药般。
一开始,她想用些力气回应贺母,但慢慢的她又觉得没必要。
回应了又怎么样呢?
她会感到好些吗,贺母会感到好些吗,其他人会感到好些吗?并不会。所有人还是一样会沉浸在痛苦中。与其那样,不如不费力气。
她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
身体遭受的,精神遭受的,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只是痛苦。
但她来到这个世界是来帮助女孩变好的,而她现在只想逃避。
不停的默念催眠自己,让她缩在这具躯壳里吧,没有尖叫,没有吵闹,没有拳打脚踢,只有平静,让她在里面待一会,再待一会儿……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她看着贺母,这个坚强的女人替她签下了堕胎手术通知书。
看着自己被推进手术间。看着手术医师心理医生护士家人围在她身边不停问她问题试图跟她对话。看着手术后的身体恢复正常被贺母带回家。家,没有粪便味道的充满花香的家。
而找到女儿的贺母,从找到女儿,到把女儿带回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经历过大喜大悲之后的贺母,像是回到十年前,不再突然的哭喊找女儿,不再躲开佣人跑出家门。
从贺十八做完手术还在医院修养的时候,她就每天医院家里两头跑。在医院就是接手护士的工作贴心照顾女儿,回到家就是收拾整理每年都装修一次的女儿的房间。
怕有味道没有再换墙纸,把窗帘换成明亮的带纱的,床换成没有棱角不怕磕碰的,一次都没用过的床垫重新换了一个更柔软的。
梳妆台上的东西,衣柜里的衣服,重新换了一批新的,拖鞋换了,地毯换了,只有摆在床头柜的照片没换,十岁的贺十八被贺母抱在怀里开心的大笑,背景是著名的津市摩天轮……
找回失散女儿的贺母,像冬天的腊梅,重新打起精神。
也许母爱总是坚强的,在贺父还在颓废,贺州一边忙公司的事一边找心理医生想办法治疗十八的时候,贺母只看到希望。女儿找到了,痛苦结束了,她们会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只要女儿还活着,病可以慢慢治,治不好也没关系,她会永远保护女儿,再也不让她受到伤害。
贺母一心挂在女儿身上,贺父慢慢接受了事实之后,也在积极的往好的方向想。贺母不疯了,女儿找到了,这个家好像又是一个完整的家了,但女儿一直不开口说话,对一些生理反应也是被动,医生说喉咙检查没问题,身体除了部分淤青和待恢复的堕胎手术,关节各方面也没问题,是心理的问题。
一边联系知名的心理医生,一边犹豫要不要把找到女儿的消息告诉各位亲戚。
贺母那边的亲戚和他这边的家人,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即便在女儿丢了,贺母疯的最严重的那几年关系也没有影响,反而帮着各种找人。
像这次找到女儿的警察,其实也不是他朋友的孩子,而是贺州三舅朋友的儿子。但现在女儿这个情况,贺父又在犹豫要不要现在说,还是等术后恢复好了再说。虽然十八现在状态是差,但以后恢复正常了,太多人知道女儿堕过胎总是不好。
想了想,又跟儿子商量后,还是现在就把找到女儿的好消息告诉了两边的亲戚,但没说已经回到津市了,只说还在外省处理些事情,处理完就回家,等回去再说。
接到好消息的贺十八三舅忙在电话里说“好”“好”,还说不用他一一通知,他去把好消息告诉十八姥姥和舅舅舅妈们。贺父的大哥大嫂那边更是在电话里高兴的嗓子都哑了,让他们专心忙他们的,忙完了赶紧回来告诉他,他们去看小十八。
就这么着,和亲戚联系,又忙着找心理医生,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
——
贺十八出院的那天,贺母给十八换了身水蓝色的连衣裙,和一个智能轮椅。
坐在上面的贺十八,已经不是两个月前那个瘦巴巴的样子了,脸上长了些肉让两颊不再凹进去,身体淤青早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显苍白的皮肤。
整体看着虽然不是健康的样子,但只看五官,已经换了个人一样,五官越来越精致耐看,皮肤虽然苍白但肉眼可见的变细腻,恢复光泽的卷发乖巧的披在胸前。
唯一可惜的是那双眼睛,没有光,这让坐在轮椅上的她像个大型假娃娃。
从出医院电梯到停车场。
路过的人不停的把目光放在贺十八腿上,一边看一边唏嘘,挺好看的孩子居然是个残疾人。
贺母等人没理会路人的眼光,只一心的边推着贺十八往外走,边看女儿状态是不是正常。贺州把贺十八放进后座,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
贺州的车本来是正常的四座车,贺父的也是,贺母考虑到女儿的情况,换了辆六座的保姆车。
贺州开车,贺母紧挨在女儿旁边,贺父坐在副驾驶,一家人驶向回家的方向。路上贺母注意到贺十八看着窗外,握住女儿的手,心里只觉得更安心,孩子不是痴傻,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她有信心孩子会越来越好,会有再叫她妈妈的一天。
——
车子开进小区,驶进贺家别墅。
贺父看着停在别墅门口的几辆车吓了一跳,他没通知亲戚孩子今天回来啊。
“爸”贺州也有点紧张的看向贺父。
听到声音的贺母看看贺父又看向窗外,倒是很镇定,“没事,是三舅和大伯”
一边说一边安抚的摸摸贺十八的头发,“十八不怕啊,他们和妈妈一样,都是疼爱十八的家人,十八如果怕就握紧妈妈的手好吗?”
说完让贺州下车把轮椅取出来,推着十八进家门。
“十八!”
“十八……”
……
客厅站着很多人,贺□□伯大伯母大表姐,二伯母二伯二表哥,贺十八的奶奶和姥姥坐在沙发上,大舅到三舅,大舅妈到三舅妈,包括三家的孩子,听到车声已经都站起来往门口方向迎。
激动的声音,在看到贺母推着的轮椅上时,停下了。
贺母没有解释,贺父张着嘴也没有说话。
没人问这是怎么了。
贺十八姥姥拄着拐杖上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小十八回来就好”她弓着背站在贺十八面前,一双苍老的温暖的手落在贺十八的脸上。
贺十八觉得很温暖。
气氛慢慢的回到贺母等人进门前。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贺十八不只是坐在轮椅上,孩子的眼神也是呆呆的。
但大家都默契的仿佛没注意到,排着队的上前抚摸贺十八的头发,一个劲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贺十八三舅妈走到贺十八面前,蹲下身握着贺十八的手:“姥姥都还没坐轮椅,小十八先坐上轮椅了,回来就好,我们小十八辛苦了……”
午饭一大家子人都留下来吃的,贺母坐在十八右手位置。
没有人没眼色的问拐卖相关的话题,大人们安安静静一边吃饭一边给贺十八碗里夹菜,年轻人打开电视聊着最近最红的明星大火的游戏。
一时之间,这个原本破碎的家庭,好像从这顿饭开始恢复了正常。
看起来是这样。
就连贺州都觉得,一切好像回到中考前,他的家回来了。
但只有贺十八清楚,属于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