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微凉》伯莱夹心塔

4、夜间相遇

　　司机一路开得很是畅快，冯麓依倦倦地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发呆。

　　转眼已经回国有些日子，说不上什么适应与否，这本就是她的故土，只是四年间的前尘往事总是不经意间向她涌来，并且总是来势汹汹，仿佛稍不留意，就可将她吞没，尸骨无存。

　　记忆中也是盛夏。

　　彼时她正处于有史以来人生中的最低谷，眼泪似乎都已经流干了，早已不知道痛是什么，也一天比一天觉得绝望......她曾花了一下午驱车前往离市中心最远的雪山，那里人迹稀廖。她一个人静静伫立在山头，俯瞰着山脚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是想开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一切不过是轻轻一跃......她张开双手，已做好像一只鸟飞翔在空中的准备。却突然有双温暖的大手从身后猛地将她环住，高喊着德语：“Vorsicht!”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仓促的不可思议，她几乎失去了记忆，只记得混乱中几个声音将她团团围住，有德语，有中文，都在惊慌的讨论她的情况。意识也逐渐变得混沌，她看不清每个环绕在她身边的面孔，只记得其中一双眼眸闪着关切的目光，格外明亮......

　　.
　　车缓缓停稳，微冷的夜风从没有关严的车窗透进来，让她从恍惚中抽离出来。原来已经到家了，隔着车窗便可以看见不远处庭院里树木摇曳，大门前的灯早已亮起，直直地透过稀薄的夜色。

　　她突然心生烦意，这种感觉来得十分莫名，却让她几乎丧失了所有向前跨越那道门的勇气。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对司机说：“掉头。”

　　于是车便一路往回开，她也拿不定主意去哪里，只是想走得再远一些。

　　转眼便到了繁华的街区，虽然已经时候不早，但翡城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身在不夜城，人们永远也不会发愁夜晚去哪里消遣。不远处，时尚精致的人们三三两两站在一家店门口，原来是间小有名气的酒吧。她记忆中出国前似乎来过这里几次，印象中是个借酒消愁的好地方，便叫停司机下了车。

　　几年没来，老板已经不是熟悉的面孔，她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吧台点了杯最爱的大都会，便径直找了个角落坐下。吧台旁有黑人爵士队在演奏，醇正悠长的音乐让人卸下防备，性感的女孩子随着音乐摇曳着身姿，也有情人们贴身共舞，细语呢喃。

　　酒精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短暂的忘却一切烦忧，只纵情于当下。

　　她面色冷淡的面对着周遭的一切，只是静静地品着酒。还未好好享受这份久违的宁静，便被一个惊喜的女声打断：

　　“小麓，是你吗？”

　　话音未落，一个火辣身材的女子便搂着她坐下，一脸的难以置信：

　　“天呐，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国了？”

　　冯麓依这才认出女子是秦佳，不过她更喜欢别人叫她英文名Cora，两人曾是国际高中的校友，不过秦佳比她大一级，高中时便谈过一个西班牙的男朋友，毕业后自己出国俩人便渐渐没了联系。秦佳似乎没什么变化，还像以前一样热辣奔放，冯麓依难得碰见旧友，一时也非常开心，俩人亲昵地抱着，聊起了许多年幼时的趣事。

　　聊得畅快，酒自然是不够的。秦佳打个响指，又唤来酒保点了许多威士忌。冯麓依摇摇头，将酒杯放下，面露难色道：

　　“佳佳，你喝吧，我不能再喝了。”

　　秦佳精致的眉毛一扬，“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

　　冯麓依自然是有难言之隐，可是看着秦佳一副兴致高涨的模样，加之自己今天确实有些需要酒精的麻痹，便推脱再三后还是接受了。

　　秦佳果然很高兴，搂着她开始讲述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原来她和那个小西班牙男友早在高中毕业时就分了手，后来她到澳洲读书，在墨尔本待的三年，感情也一直不顺。

　　秦佳又喝了一口威士忌，酒精的作用让她的脸颊已经渐渐发红，大手一挥显得十分洒脱：

　　“不过是男人嘛，我现在已经看得很开了。只要有钱，要什么男人没有啊。”

　　她凑过来看向冯麓依，略带醉意的问：“小麓，你说是吗？”

　　几杯烈酒下肚，冯麓依看着秦佳已经渐渐上头，便想要阻止她继续喝，正试图拿过她的酒杯，却被秦佳一把推开手。

　　“干什么！别阻止老娘喝酒！”

　　果然秦佳爱喝酒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她红着脸向冯麓依凑过来，酒气也随之扑面而来：“哎，光说我呢，你这几年怎么样啊？”

　　冯麓依淡然一笑，“还能怎么样。”她不愿再多说这个话题，秦佳却不依不饶，一直要她讲，冯麓依拗不过她，便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我自罚好了。”

　　秦佳一瞧，乐了，“小麓啊小麓，原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了，”她搂着冯麓依，一个劲的要听故事。

　　可是从前的许多事，又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冯麓依怔怔的陷入了沉思。

　　秦佳瞧她这副模样，起初只是玩笑，但没想到竟然真的触及了小麓的伤心事，不免有些愧疚。她四下看了看，朝远处嘿嘿一笑，便朝冯麓依使个眼色，“刚才姐们教你什么来着？只要有钱，还缺什么男人啊？”

　　冯麓依朝秦佳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一些包厢，其中一个几乎正对着她们，虽然隔得远，但还是可以看到坐着几位外形不错的年轻人。看上去似乎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也十分时尚。

　　秦佳露出神秘的笑容，在冯麓依耳边道：

　　“想不到吧，这家酒吧之所以如此出名，就是因为这个。说吧，你看上哪个了？”

　　自己之前来过这家酒吧很多次，却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服务，冯麓依觉得很诧异。秦佳则更加得意，朝那个包厢努努嘴：“很多小模特还没闯出什么名堂，又急着赚钱，很乐意和富婆姐姐共度春宵的。”

　　说罢，秦佳朝那个包厢抛个媚眼，有几个青年似乎注意到了，频频向这里看过来。

　　“哎，要不要试试？”

　　冯麓依连忙摆手，今晚喝了这么多，本来就已经有些放纵了。她想找个借口告辞离开，秦佳一把按住她的手，“不许走哦，你还没有好好陪我，得再喝几杯。”

　　冯麓依早料到她如此，便打算去洗手间清理一下，等一会酒劲下去了再喝一杯向秦佳赔罪就离开。

　　灯光昏暗，加上酒精的作用她不太能看清脚下的路，一路撞到了两三个酒吧的顾客，还一个没站稳在拐角处不小心崴到了脚。

　　“小心。”

　　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几乎跌坐在地面上的同时，她被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扶起。

　　冯麓依回过头去。

　　映出眼帘的首先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她顺着目光向上看去，面前的人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套，内搭一件白色的衬衫，微微有些透，在灯光下隐约甚至能看见肌肉的线条。

　　男人的脸庞在阴影中隐去了大半，冯麓依并不能看清他的样貌，只是能感觉出对方的关心。

　　她点头轻声道谢，再抬起头时恰好对上那人的眼眸，很标致的桃花眼，令人过目难忘。男人轻轻勾起唇角，在她怔忡间便已转身离去。

　　从洗手间出来，秦佳果然还坐在那里。冯麓依知道今天自己这些酒是躲不过去了，便又坐下接过秦佳递过来的威士忌。

　　“Cora，我今天真的得先回去了。下次我们再好好聚聚。”

　　秦佳笑而不语，她便仰头把酒喝下。待要站起身来拿包离开时，却觉得酒劲一下子上来，险些站不稳了。秦佳也忙站起来将她扶住，她觉得头晕目眩，可能是这杯酒喝得急了，一瞬间世界都变得恍惚起来。

　　朦胧中只听见秦佳在耳边叫她的名字，“小麓，小麓，你怎么了.....”，她张了张口，却无力应答，只感觉被秦佳踉踉跄跄的搀扶着，便逐渐失去了意识。

　　.
　　再睁开眼时，周遭都变了。

　　环境十分昏暗，她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得口干舌燥，昏昏沉沉。似乎有人在她身边，她顾不得许多，只伸出手抓紧对方，“水......我要水......”。

　　对方似乎怔了怔，似乎要转身离去，她半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是下意识又将那人紧紧拉回来，“别走......”

　　她身体难受得厉害，浑身都没有力气，这一拉，只觉得两个人都重重的摔倒了柔软的东西上。似乎是张床，她想要摊开四肢，身上却被刚才那人压着，让她几乎动弹不得。她想要看看那人究竟是谁，这里究竟是哪里，猛地抬起头，却不料刚好撞上那人的脸，确切的说，刚好撞上那人的唇。

　　她只觉得触感温热，却感觉很好，停了片刻，便继续用嘴唇探究那种柔软的触觉。

　　对方却像是愣住了，变得十分僵硬。她实在口渴极了，体内犹如火焰熊熊燃烧，仿佛置身于火焰山上，再寻不到水源她便要死了，她伸出手紧紧的抱着身上的人，近乎贪恋的吮吸着对方的嘴唇......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逐渐变得滚烫，那人的唇也开始逐渐有了回应，动作迅猛，甚至让她有些吃痛。温热的气息袭来，她的脖颈变得很痒，她突然很想逃开，四肢无力的她却如何也推不动压在她身上的人。

　　她只觉得有双温热的手一路向下，透过轻薄的衣衫一点点探向自己的肌肤，她的身体逐渐暴露在空气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寒意却让她头脑清醒过来，她猛地将身上那人推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人也怔住了，她昏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孔，只是在微光闪烁中勉强看出他的衬衫也几近敞开。

　　“......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残存的理智让她变得害怕起来，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嘶哑，显然将对方吓到了。

　　这两声叫喊让冯麓依更加头痛欲裂，她跪伏在床上，几乎又要瘫倒下去。只有微弱的意识能感觉那人似乎良久并未言语，她在昏昏沉沉中逐渐又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