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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微微鹿迹(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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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其年二人到的时候,赵同欢与简安已经等在包厢了。
祈遇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简安:“安安姐,去南禹山写生这事你知道吗?我们班是由老曾负责的。”
简安点了点头。
祈遇接着问:“那你也会一起吗?”
周其年也看向她。
简安摇了摇头,还未回答,赵同欢便抢先开了口:“应该不会。以前我们去写生的时候,每个班就一个负责老师。学院根据人数,提前一个月就定好了住宿,为了控制成本,是不让带助教的。毕竟只是清点人数,外加负责你们的安全而已,不需要助教。”
身为直系学姐的赵同欢都这样说了,那简安肯定是不会被安排同去了。
周其年没作声,沉默地把玩着茶杯。
包厢门被轻轻敲响,是服务生进来上菜了。
咸蛋黄焗虾、茄汁小排、杂菇牛肉丸汤、肥牛豆腐煲和清炒时蔬。
祈遇率先夹起一筷排骨,直夸味道不错。
满足了舌头,他又说回祈恩寺:“你们知道,祈恩寺有个藏经阁吗?”
周其年点头,每年都去,自是知道的,“那藏经阁好像有一位负责看管的老人家,除了方丈之外,其他人都不能入内。”
祈遇一脸莫测的模样:“最初这藏经阁,藏的可不是经,是人。”
其余三人一愣。
赵同欢轻声斥道:“好歹是佛门圣地呢,你可别瞎说。”
祈遇急了:“我没瞎说!当时还没祈恩寺呢,不算佛门圣地!那个时候,那里边是住了人的!”
周其年手上剥着一只虾,不置可否,“你的意思是,在祈恩寺建立以前,就已经有藏经阁了?”
祈遇点点头,喝了口水,认真道:“两千年前,南洲还不叫南洲,而是一个小小的古国,叫月黎。月黎国上下信奉月神,子民受月神庇佑。月黎境内,一年四季自然生长着各种农作物,不用耕种,也自然有粮食吃。”
“你们应该或多或少看过一些电视剧,那些喜欢求仙问道的皇帝,总会有一个帮他们传授上苍之意的国师。月黎国也一样,设了一个灵栖阁,阁主就相当于国师,负责为月黎国占卜、祭祀等等,传达月神的旨意。”
赵同欢听得饶有兴致:“那祈恩寺的藏经阁就是曾经的灵栖阁?”
祈遇摇摇头:“不能完全这么说,灵栖阁相当于一个部门,这个藏经阁过去应算是阁主的住所吧。”
简安皱眉,觉得有些不对:“既然你说,是阁主住在那里,为什么要用‘藏’这个字?”
“因为,除了阁主,还有一个人。”
“谁?”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在这里吊人胃口干嘛?”赵同欢忍不住飞了一记眼刀。
祈遇很是委屈:“那我确实不知道啊,那本册子里又没写。”
周其年倒是好奇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些梦的缘故,周其年从小对古代野史或上古传说颇有兴趣,可从没听说过哪本书册记载有什么月黎国。
他将剥好的虾放入干净的小碟中,“什么册子?”
“《灵栖阁纪》。”
赵同欢拿出手机,搜索了一阵子,奇怪地道:“根本就搜不到啊,你不会是编的吧。”
祈遇倍感冤枉:“不是,我小时候在叔公那里看的。他说,这册子我们祁家的祖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本来在伯公手里,而且不止这本,但在战争时期的时候,住所被流弹炸毁,就留下了这一本,还是残缺的,所以我也看得不全。我真没骗你们!”
“祁家的祖先?”
“对啊,”祈遇忽然又得意起来,“月黎国只有一族身负灵力,入灵栖阁者,皆为祈氏族人。”
“所以,你,是月黎国、灵栖阁、祁氏、后人?”赵同欢掰着手指头强调,觉得匪夷所思,她左看右看,都只觉得祈遇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实在谈不上有“灵力”的样子。她指了指简安,道:“那替你安安姐算一卦,她这命数究竟怎么回事?”
祈遇使劲摆手:“血脉只是根基,运用灵力也是需要学习的。再说,”他小声嘟囔,“灵力也分强弱的好不好。”
“灵栖阁最后一任阁主曾在亡国前,下令遣散灵栖阁,并将所有记载秘术的书籍烧毁,让祁氏一族迁出月黎。只是,还是有人偷偷藏了几本占卜之术,传了下来。”
“我叔公以前,祁家一直都有一两个替人卜卦或看风水的,虽然谈不上料事如神吧,但比起普通的江湖骗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说着,祈遇有些可惜的样子,“只是到现在,主流都在破除封建迷信,再加上相关记载也都烧毁了,在我伯公过世以后,没有干这行的了。”
周其年心里一动,问道:“你伯公叫什么?”
“祁元山。外面人就叫他,元山先生。”
周其年看了简安一眼,后者也汇了他的视线。
没想到,这些零零散散的碎片,跨越二十多年,竟能拼凑起来。
可惜,老人家已经西去。
那么祈遇所说的,还能单单当作一个故事么。
简安忽然起了些直觉,她觉得月黎的故事里,藏了不为人知的离合悲欢,隐晦、苦涩,从不曾记载于人前。
恍惚中,她听得周其年低低的声音:“月黎为何亡国?”
“因为起了饥荒。”
“可你不是说月黎国受月神庇佑,粮食丰富吗?”
“好像是因为谁犯了事来着……”祈遇思索了一阵,才道,“我想起来了,是月黎国的三公主!”
“三公主犯了什么忌讳,触怒月神。虽然皇室下旨,以三公主的鲜血祭月,但好像是失败了。后来月黎所有农作物都死了,不再生长,月黎国子民并不会耕种之法,饱受饥饿之苦。只有皇室,因为每年的上贡,还有存粮。后来百姓走投无路,便进皇宫烧杀抢掠,月黎国一片混乱,最后亡了国。”
简安神色不对劲起来,“你说如何祭月?”
“用她的鲜血。”
“祭祀的具体过程呢?”
祈遇摇头:“没有记载,这册子只记录一些要事,详细的过程涉及到秘术,没有记载。”
周其年见简安有些异样,问她:“想到什么了?”
她抬眼迎上周其年的目光。
“我做过两个梦,”她轻轻扯了扯嘴角,“一个在祈恩寺遇见你的当天晚上,一个在我发病那晚。”
这两个梦,虽然有些不同,但细想起来,却是同一个场景。
满是图腾的十字玉柱,胭脂色衣袍的女子,巨大的白色圆坛,里面奇怪的沟壑,还有插入心脏的匕首……
“只不过,前一个梦里,我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而第二个梦里,我成了那个人。”
“如果那些沟壑实为祭文呢,那便是一个巨大的祭坛。恰在圆月升入最高点的那一刻,匕首插入心脏,”她垂下眼,声音幽幽的,“血液汇入祭坛,填满祭文。”
“便是……以血祭月。”
窗外,整座城市早已灯火通明,车辆川流不息。而夜空中,半颗星星也没有,唯有半个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静静地注视着熙攘的人群。
包厢内一时静谧无声。
周其年将一碟剥好的虾放到简安面前,“南禹山,我希望姐姐能一起去。”
简安抬眼,等他的下文。
“本来你父母让我解你的病因,我虽然愿意,但是也毫无头绪。”他伸手一拍祈遇,“但多亏祁家这本《灵栖阁纪》,倒是给了我们一个线头。”
“南禹山,祈恩寺,也许能给我们更多提示。”
“甚至是,答案。”
简安迟迟不语,只望着周其年。
那人眉宇间无惧无畏,甚至有丝倨傲。
自她发病以后,他好似便从先前进退两难的犹疑里挣脱了出来,带着蛮横与无赖,截下她无根的恙疾,无由的恼怨。
可偏偏,她觉得,他该是这样的。
倘若那世,她付诸了情愫,便应是付与了这黑眸里的,桀骜与盛气。
良久,她夹起小碟中的虾仁,“欢欢,忙了这么久,你也该给自己放放假了。”她勾起一丝笑意,“陪我去祈恩寺住两天吧。”
赵同欢偷偷一笑,赶紧点头应了。
深邃的双眸里浸染出笑意,周其年又捡起筷子,问祈遇,“既然,元山先生将册子交给了你叔公,那也许,他也告诉了你叔公一些其他的信息。你能带我们见见你叔公么?”
祈遇一张娃娃脸皱了起来:“在我伯公去世后,我叔公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只留了封信,让我们不用找他。他每年会寄张照片给我爷爷,以示安好。我爷爷和我爸都试图查过信从哪里寄来的,发现信上的邮戳就是南洲市,再多的就查不到了,好像是在刻意避免人找到。我来南洲这两年也留意过,可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周其年思忖片刻,道:“你方便给一张你叔公的照片给我吗?我家一直在南洲市从商,有些人脉,或许能帮我们找找。”
祈遇点点头,道:“照片都在我爷爷那里。我明天跟我爸说一声,让他发一张过来。”
“可是,”他又挠挠头,一脸百思不得其解,“你们说的解病因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安安姐,会做跟那古国月黎有关的梦呢?”
另外三人怔了怔,倒是一时忘了,祈遇对简安的旧疾其实一知半解的,周其年之前只叮嘱了让他保密,其他也没多说。
简安又夹了一个虾仁,道:“说来话长,回去让你们专业第一,好好给你解答困惑罢。”
周其年笑了笑,眼里掠过一抹促狭,“遵命,姐姐。”
言语散漫,又透着十足的诱惑意味。
六月末的天,祈遇生生打了个寒栗。
某位专业第一,丢掉清高样撩起人来,也是第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