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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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将升，天边朝霞已经丝丝缕缕晕染，河上升起一阵清烟似的雾霭。
肃穆的军士身穿深黑胡服，手持弯月长刀，头戴红缨盔，胸配乌衣甲，江风飒飒，衣衫飘荡，岿然不动。
站在队伍旁边，岚霜看着这些军士，看着前面腰配长剑、身披银甲的查将军，胸中一股豪气激荡。果然战争让人热血。不过，也正是这热血才能荡平世间的一切妖魔鬼怪。
并没有什么誓师口号，那唤做赵勇的副将只简单说了两句将要去湖畔剿匪的话，便指挥军士各自登了船。仿佛只是去游玩一般。下面的军士也都反应平平，行动间从容淡定。
而查将军也只在军士集结时在旁驻足，并没有什么训话。待军士都登船后，方最后一个带着岚霜登了船。
顺流而下到了小河口，又逆流沿着小河向上，船速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可遥望马家圩子了。
此时，马家圩子已是杀声震天，围寨的土匪已经开始重新攻城。
或许是援兵突至、势不可挡，又或许是旌旗上查将军的名头响亮，那些湖匪见兵船驶近，便纷纷弃城登船，望风而逃了。
查将军一行跟在后面直追至大湖东岸十余里，那里芦高林密，湖岸广袤。那些湖匪便划着小船分散逃开，躲进林子里了。
那湖匪藏在芦苇林里，便如鸟进林，如鱼入海，想要捉住他们便难上加难了。查将军便命众人打道回府，到了马家圩子里来。
圩子里的宝敏等人，远远看见兵船过来，知道是打退了湖匪，放下吊桥，纷纷迎了出来。
打头的是表叔宝同，宝敏的亲哥哥，胳膊吊在胸前，后面跟着宝敏和几个男丁。相比起寿宴，人数少了许多。
岚霜心中咯噔乱了一拍，急急的迎上前去。
认出那是岚霜，宝敏大踏步越出众人，上前一把抱住岚霜，头埋在她的颈项，浑身颤抖的拥紧。
岚霜紧紧的回抱，泥土、鲜血和汗水混杂的味道充斥着鼻端，温热的泪水洒落脖颈，哽咽着鼻音隐忍抽泣不能言语。死里逃生、别后重逢的庆幸和欣喜回荡心头。
圩子里的人看见两人如此，想到这场浩劫的艰险和牺牲，也都心酸不已，红了眼眶。
半晌，查将军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一声。岚霜这才如梦方醒，一一给众人介绍。
众人寒暄中，岚霜关切母亲安危，便与宝敏去到后院，留下表叔等人招待查将军。
西厢房，岚霜母亲李广英正靠坐在床边，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些血渍。床上躺着李广英的舅舅，岚霜的舅姥爷马亮。
在这场厮杀中，李广英被箭射伤了肩膀，昨夜便退了下来。马亮的伤势更为严重，被湖匪砍中了腹部，肠子都脱了出来。幸好岚霜当时点火引走了湖匪，才将他抢了回来。跌打大夫也没见过这样的伤势，只能塞回肠子，勉强缝上伤口，敷了药粉听天由命。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岚霜母亲转头看过来，见是岚霜、宝敏，大喜过望，猛地站起身想迎上去。或许是久坐或许是劳累，竟头晕目眩的歪斜着的就要往下倒。
岚霜大惊，宝敏疾走两步，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扶靠到床边。
理了理母亲凌乱的鬓发，岚霜看她脸色潮红，悠悠转醒，抬手在她额上试了试。果然发烧了，必是受伤引起的。
头上冒出一层虚汗，岚霜急欲再寻大夫。母亲忙拉住了她，说是不碍，已拿了药吃过，是药力发作才致如此。
情知没有其他更好办法，宝敏也劝说只能静养，岚霜这才作罢。
刚刚床边的响动惊醒了舅姥爷马亮。虽只隔了一晚，却是生离死别，众人又是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叙了别情，岚霜便将为搬动救兵、许下五千石黑豆和军中犒赏的事说了出来。
岚霜说此事时还有些忐忑，怕她自主主张给圩子带来祸患。可当时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这些了。
谁知，马亮却格外的高兴，不仅没有怪罪岚霜，还夸赞岚霜足智多谋、临机果断。知道昨日引火之计也是岚霜所做，更是连连赞叹巧妙。
听着舅姥爷的夸赞，岚霜才大大松了口气。只是看他往日里声如洪钟，如山似塔，如今却一夜倾颓，气若游丝，心里很是难过。
旁边宝敏、母亲想起昨晚今晨的凶险之处，也是心有余悸。
母亲满头满脸的摩梭着岚霜，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又是欣慰又是怜爱。
细细问过了个中细节，舅姥爷沉吟了半晌，让母亲、宝敏将马家圩子各房主事的叫到房中，商量善后事宜。
听舅姥爷这样像是交代后事的模样，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岚霜强压下那酸涩，帮舅姥爷更换衣衫，擦洗头脸。
过得一刻钟，各房主事，或是代为主事的人手都已到齐，只留了几个老辈和年轻子弟服侍查将军酒宴等。
众人见礼，相互问了平安，才各自找了凳子坐定。
后背塞了一床厚厚的棉被，马亮斜靠着后面勉强支起上半身，声音低弱的开口：“说起来，昨日之祸虽然非我之因，却有我之过。若非庆贺寿宴，也不会给湖匪可乘之机。恕我病伤，不能起身。宝同，你代我给大家磕个头，算是赔罪。”
一撩下摆，宝同就要下拜，众人纷纷上前拉起，连道不敢。
其中一房的主事马老四，毛发虚张，长相粗莽，因武艺高强在马家颇有人望，瓮声瓮气地说：“大哥不必如此说。那湖匪既然盯住了咱们家，不是昨天也会是明天，万没有怪到你头上的道理。咱们马家自来没有满嘴酸言的怂货，以后有谁敢粘三挑四，胡说八道，我马老四第一个不饶他。”
马家以武立家，向来快意恩仇，家风也清正，见马老四如此说，其他各房主事也纷纷点头赞同，劝慰马亮不要多想。
知道各家兄弟的性情，这赔罪的事，马亮也就罢了。只是赔罪虽免，补偿却是要给的：“如今各家的丧葬银子，我这一房都要额外出一份，不计在账上。另外，如有因为这事缺了手脚一时退出镖行的，或是失了性命点，我这房也每月每人另出五百文，好让各家过渡个两年，寻摸些别点营生。”
如今钱贵粮贱，一斤麦子卖五文，五百文大致也够三口之家糊口了。
众人见马亮如此行事，连说不必。前面既然不必赔罪，这里就更不必补偿。
这次马亮却坚持了起来：“各位兄弟不用推辞，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么多年里，多亏族里老少爷们的支持，马家才能在这儿开枝散叶、兴旺发达。这次抗匪，族里损失很大，好些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这顶梁柱倒了，家就散了。家散了，族里就败了。我这些年虽然积攒了些家业，不过也只有这点能力，多给这些损失太大的老少爷们留两年时间。大家就不要推辞了。”
听着马亮的话，各房主事知道不好再劝，都低下头抱拳朝马亮行礼，谢过这位任劳任怨、劳苦功高的老族长。
说了这么一阵，马亮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宝敏、李广英、岚霜三个都面带忧色点看着他，知道他性格倔强，必不会中断休息，只能挪动被子、枕头让他更舒服些。
稍稍转了转身子，马亮艰难的提高了点嗓门：“说过这些，还有一件事要交代大家。就是给我这侄孙女请功。”
说着，眼神示意岚霜走上前来。
拉过岚霜的手，马亮声音带着笑意：“咱们马家武勇传家，今日也出了个智多星。你们可知昨日纵火破贼，今日搬来救兵的是哪位？”看着众人的目光，马亮轻拍了拍岚霜的手，“哈哈，就是这小丫头。”
随后，马亮就将刚得知的事由经过说了个清楚，话音中很有吾家千里驹的得意。
昨日众人本就身临其境，更知其中险恶，听到如此妙计施为，都是连连喝彩，击掌赞叹。想到若没有昨日之火，今日之救兵，在座的诸人都要凶多吉少了，心里又是一阵后怕。诸人安危竟是系在这小丫头的身上。
等到众人赞叹了一番，马亮握了握岚霜的手，又道：“没有岚霜，咱们现在估计早喂了河里的鱼。岚霜是有功无过，这是定了的。这攻虽可请，但毕竟年级小又是女孩子，我做主，咱们自家人知道就罢了。至于在请救兵时许下的财物，咱们是要一力承担的。”
顿了顿，看众人点头，没有异议，马亮又厉声强调：“以后，不许圩子里为这次财物的事，牵扯岚霜。若有人怨言，即使我不在了，下一任的族长，也要开祠堂把他赶出去。咱们马家没有这样忘恩负义的畜生！”
说道这里，马亮眼神犀利的扫视众人。众人纷纷抱拳行礼，躬身称是。
说来，那采买黑豆是确有其事，只是没有五千石，只有三千石，这夸大的缺额肯定是要补足的。
另外，作为救兵的查将军等人，也是要出些财物犒劳的，而且只能多不能少。这样算下来，黑豆所费银钱大约七百两，再加上犒劳军士们，众人估摸着凑出两千两也就差不多了。
暗自在心里估算了下，若平均到每个军士头上，大约能分到六两，抵得上是三口之家一年的口粮钱了，也算充裕。只是，想到上面的将军、副将们肯定是要拿大头，岚霜心里就有些打鼓。不知能否满足的了他们的胃口。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