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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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船底下，岚霜才发现，这船竟有两层楼那么高。
鼓足了一口气，岚霜嘶哑着声音向上喊：“紧急军情，求见将军。”
天色朦胧。船上巡逻的人寻声看来，竟是一个衣裳破烂的小乞丐，形容瘦小，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其中一个领头的，愤愤的冲下面挥挥胳膊：“去去去，不要命了。让老子抓住，仔细你的皮。”
江风甚大，岚霜扯着嗓子吼：“军爷，确有急事。需面见将军，还请速速通报。”
那船舷上的军士听岚霜如此说，语带嘲弄：“你这小乞丐，牛皮吹破了天，天大的事，爷且请你吃顿鞭子。”
旁边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
果然，阎王易过，小鬼难缠。先礼后兵，幸好早有准备。
岚霜转身自旁边扒拉出一个小腿高的瓦缸，手里拿着根木棍，铛铛铛铛地敲起来。敲几声，就喊一声，“求见将军。”
瓦缸敲击和着岚霜嘶哑的喊叫声，响亮的在码头上回荡。
船上巡逻的军士生怕惊扰了大人，气急败坏的爬下船来，一把将岚霜掀翻在地。那领头的撸起袖子按住岚霜的脖子，大声呵斥：“你这小崽子活得不耐烦了，军爷这就给你松松筋骨！”
脸上的伤口磨搓在地上的沙粒上，火辣辣的疼。岚霜头被抵在地上，只能拧着脖子含糊回话：“我确有要事，不敢戏耍军爷。你看我这衣衫虽然破烂，却是绸子的。”
旁边一位军士扯了扯领头人的胳膊，低声提醒：“我看这小乞丐身上都是新伤，或许……”
那领头的挥拳头的手顿了顿，仔细打量岚霜。周边众人也小声议论起来。
旁边军士揪住岚霜的后脖颈，将她从地上薅起来。看她周身，虽然泥土血污滚满，但皮丰肉满，不似面黄肌瘦常挨饿的样子。
那领头的军士便越发迟疑起来。大清早的，大人们公事繁忙，都还未起。若贸然打搅清梦，定是要吃罪。但若真有军情延误不报，更是担待不起。
岚霜还待再说些什么，说服这帮大头兵。船上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大清早的，这闹的什么？”
抬头看去，岚霜模糊只见是一个身形健美、曲线挺拔的女人。
那领头的军士低头抱拳道：“将军，这有一个小乞丐，说是有紧急军情，要面见将军。”
听说此人就是将军，岚霜顾不得勒紧的脖颈，极力向上挣扎：“将军，我确有急事求见。”
淡淡扫了岚霜一眼，“带上来吧。”查将军低声吩咐道。
进了二楼的舱室，里面已经掌上了灯火。
岚霜见那位查将军身穿深紫色窄袖胡服，肩背挺拔，腰封紧束，显出轻盈矫健的好身段。头上嵌红宝赤金冠笼着乌发，面容英挺，剑眉上飞，凤眼微合，灯火辉映下瞳孔显的寒潭一样深幽。鼻梁挺立，嘴唇丰润，脸上表情似淡然又引人细究，浑身散发着一种既端凝沉静又勃勃野性的美。
岚霜进来时，那人翘腿斜坐，正端了盏茶慢慢呷着，似有些将醒未醒的惺忪懒散。
草草作了一揖，岚霜勉强平复下心情，声音急切道：“将军，昨日傍晚大湖东岸马家圩子遭湖匪抢掠，勉强守住村寨、伤亡惨重。如今湖匪没有退去，仍然围困不去，计划今天天明继续进攻。恳请将军发兵救援，解百姓于倒悬！”
抬头深看了岚霜一眼，那眼中露出慑人的光芒。半晌，轻合着茶盖，查将军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湖匪抢掠，你该到县衙求助。”
“湖匪人多势众，恐怕县衙人手不足，且要等到天明城开后方可整兵，召集兵丁又要耗费时间，怕是来不及。将军兵多将勇，令行禁止，必能即可整肃，大破贼酋。”
轻轻嗤笑了一声，查将军不置可否：“你倒是会戴高帽。”
岚霜还待再说些什么，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是两个中年文士。
领头的身材单薄，面色青白，眉头两道竖纹紧锁，颊边深深的法令纹犹如刀刻，下颌一撮山羊胡，端的一幅刻板老学究的样子。
落后半步的则较为矮胖，圆脸肉鼻，眯眼阔口，身体微躬前驱，短腿快步挪动的紧跟着前面。
那领头的一进门便直奔堂上首座，甩的后袍呼呼作响，径直坐下。看也未看岚霜，只冷冷的质问查将军：“听闻有紧急军情，为何不见通报我们？”
那身材矮胖的，满脸讨好的朝查将军做了个无声的揖，在那领头的身后站定。
缓缓放下茶盏，查将军低头轻轻拂了拂衣上的褶皱：“高大人从来都是消息灵通，哪里需要再通报。”
那高大人被噎了一把，脖子上青筋凸起，拍案而起，眼看就要吵起来。旁边矮小的文士忙拉住高大人，朝查将军团团拱手：“并不是有意窥伺将军，实在是动静闹的太大了些。只是并不知到底有何紧急军情？”
轻蔑的哼了一声，查将军随手指了指岚霜：“这小子来报，大湖东畔有湖匪上岸屠村，我欲领二百兵士前往救援。”
外面天光渐亮，又加上烛火，岚霜被瞧了个分明，衣衫破烂，身上滚满了泥土草叶，零星血污已经干涸发黑，脸上淤青肿胀，头发凌乱，完全就是遭了灾的乞丐形象。
眼皮轻抬只扫了一扫，高大人坐回椅子，挥手高喝：“哪里来的小乞丐，敢谎报军情，拉下去砍了。”
一上来就要砍头，岚霜看着这高高在上的高大人，两眼透着灼人的火光。
“呵呵”，查将军冷笑了两声：“谎报不谎报，本将自有计较，还轮不到你来教导。这船上的东西归你管，但人却是我的，还轮不到你说话。”
阴骛的眉眼直盯着查将军，高大人声音狠厉：“人被你带走了，这军粮若出了半点差池，你可担待的起？陛下用兵北疆，你们水师若连这船夫的事也做不好，倒不如裁撤干净的了事。”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查将军语带嘲弄的回道：“你们到当得了陛下的家，说裁撤就裁撤了。是仗了谁的势？”
“你血口喷人！”高大人“砰”地拍在案几上，手指着查将军：“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胡搅蛮缠，刁钻刁钻！”
见大人们没两句倒打出了火药味，岚霜心里大急。眼看天亮了，能不能求援再说，怕就怕被困在这里，连县衙也去不了。
心念急转，大概明白了情势，岚霜趁着两人话音的间隙，急急插话：“两位大人容禀。那马家圩子实是领了衙门里采买军粮黑豆的差事，如今还有五千石屯在圩子里，尚没有转运出去。若今日不能发兵救援，军粮被抢，定要延误陛下征伐大事。还请大人们仔细考量。”
朝查将军拱了拱手，岚霜又道：“马家圩子常年为湖匪荼毒，苦之已久。今日若能一举平定，乡民必定感恩戴德，箪食壶浆犒劳将军。”
挑了挑眉，查大人满有兴味的看了岚霜一眼，又转过头朝那矮胖子问道：“阴大人以为如何？”
那矮胖的阴大人绕着岚霜走了一圈，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又粘起岚霜的衣角搓了搓。
和高大人对视了一眼，阴大人朝查将军拱拱手：“听凭将军吩咐。”
哼笑两声，查将军撩了撩袖子，直起身：“你倒是精乖。不过是好是歹，我一力承担就是，没卵子也有一身胆气。没道理打下了江山，还要顾忌宵小之徒。”
说话间，查将军已走至舱门口，扬声吩咐亲兵道：“让赵勇点齐二百人马，一刻钟后换乘小船出发。”门外有男声低沉应是。
回头看了看岚霜，又吩咐：“将她带下去上个药，给两个包子，一刻钟后一起带上。”
说完这些，理也未理后面的两人，径直出去了。徒留下高大人气急败坏，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她的背影，说些“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等的话。
岚霜只作不知，垂头朝两位大人作了一揖，便随那亲兵下去了。
那亲兵带着她下到一间舱室，敲开了门，里面探头出来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约莫三十多岁，睡眼惺忪，看见是这亲兵，登时语带笑意，满嘴花花：“哟，是林小哥，可是下了差？别与那些臭汉睡通铺，我这里可干净舒爽的很。”
那亲兵羞红了耳根，只侧身让出身后的岚霜，板着脸复述了将军的吩咐和大致情况。
那女子听说事由，方郑重了起来，一把将岚霜拉进舱室，口里吩咐亲兵“打盆水来”，就砰的一声关上了舱门。
天光已经大亮，舱室边上开了一扇小窗，模糊可以看清。那女子一边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找伤药，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诅咒些“天杀的土匪”等话。
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兀自动作的女人，岚霜尴尬的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不一会儿，亲兵敲门，那女子接过水，将岚霜按在床沿坐下，拿了块布巾利落地给她清理伤口。
看岚霜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女子手上不停，嘴上安慰：“忍着点，疼下就过去了。”
拿了瓶药粉撒在清洗后重新渗血的伤口，看着龇牙咧嘴的岚霜，嘴里又道：“你叫我兰姐就行。时间紧，只能凑合着处理一下。你只管放心，那些湖匪宵小，还不放在将军眼里。”
强忍着药粉烧灼血肉的疼痛，岚霜颤抖的声音向女子道谢：“多谢兰姐。只是还有一事相求。稍后我要给将军带路，没有时间回城。能否劳烦姐姐去县衙报个信？我祖父乃是沛县县衙的胥吏，家住西街桐花巷，门口有颗大枣树的就是。”
有条不紊的处理伤口，兰姐莞尔一笑，“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想的周全。衙门里的事，我们将军自有吩咐，很不必你操心。不过你祖父那里，我就专门跑趟腿，你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回想昨晚，也不知母亲、舅姥爷、宝敏等人到底如何，怕祖父着急上火，只报平安罢了。
兰姐处理伤口很是纯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都清洗包扎完毕。临了，又拿了件靛青的翻领袍给岚霜换上，塞上一包点心，方带着岚霜下船，交给了姓林的亲兵。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