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窗子的女孩》木子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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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那时尹乘风还在单位加班。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当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心不由地一颤。反复的斟酌与犹豫后，他给她回了电话。

　　“小尹哥。”女孩轻柔的声音，唤他一声。
　　“小舟，你打电话了？”
　　江舟还是没出息的掉了泪。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似乎都要跟着飞了去。
　　“小舟？”尹乘风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舟清了清喉咙，说：“小尹哥，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还有，我不打算考研了。”
　　尹乘风愣了。他今天刚把钱转给刘老师。可他说不好她是知道了实情还只是在套他的话。这小姑娘从小就古灵精怪，他和宋航没少被她骗。

　　他思忖片刻。还是不知如何接她话。
　　江舟流着泪，笑声却是活泼爽朗的。
　　她也不想为难他，转而问道：“嫂子她挺好的吧？”
　　尹乘风额上渗出了一层汗。快九月的天气，还是闷热难耐。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江舟小心试探，“或者已经……”
　　她与尹乘风之间共同的熟人只有宋航。可宋航早已不理她。关于他的近况，她连道听途说的机会都没有。
　　这丫头。尹乘风心里叫苦。但总不能一直当个哑巴，只说：“没有。早着呢。”
　　江舟从超市打完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忽觉头顶一阵眩晕。她扶着树干蹲下来，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又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新的学期还没正式开学，校园里显得空旷而寂静。

　　沉默了一会，尹乘风突然问：“你谈恋爱了吗？”
　　江舟笑言：“没人追，也没人爱。”
　　“那，有喜欢的人吗？”尹乘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没脑的问题。
　　江舟跟着心跳的节拍数着数。
　　“小舟。”
　　“嗯？”
　　“晚上早点休息。”

　　尹乘风回到租住的小区，在小区门口碰到了陈芸希。是在特意等他。两人都没吃晚饭，于是去了附近一家重庆小面。一个小小的店面，摆着几张桌子。已经很晚，店里只坐着他们两个人。莫名严肃又别扭的气氛。
　　陈芸希没有胃口，面条一根一根地挑着吃，味同嚼蜡。后来，她终于放下筷子，也放过碗里的面条，不忍心再糟蹋它们。
　　她抬起头，毅然问道：“尹乘风！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尹乘风手里的筷子顿住。狼狈咀嚼完嘴里剩余的面条。
　　陈芸希进一步挑明：“我这个冒牌的嫂子什么时候可以转正？”
　　尹乘风叹声气，看着她说：“芸希，不好意思。”
　　如果说以前只是隐隐的感觉，那么江舟那一次跑来北京，他才终于敢确认她的心意。但他希望江舟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去谈一场无拘无束的恋爱，而不是傻傻只记挂他。所以他才请陈芸希帮忙，跟着他跑了那一趟。

　　陈芸希其实早已明白。她不过是想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他。因为他的拒绝能让她走得更容易些。没有了牵挂，人也就解脱了。
　　她抹掉眼角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笑着问：“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尹乘风亦是笑着答：“等她结婚，看到她幸福。”

　　陈芸希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她什么都不缺，也样样都优秀。她从来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可她唯独羡慕那个女孩。她虽然孤苦伶仃，可她有尹乘风啊。只要她愿意，尹乘风会把他的全世界都给她。
　　陈芸希离开那天，尹乘风送她到机场。
　　走之前，她对尹乘风说：“自私没有什么不好，至少生活能轻松点。”
　　她和他是大学同学，也是多年的朋友。
　　她爱而不得，他又何尝不是。

　　4
　　江舟被江家领养后，幸福平静地生活了两年。
　　爸爸妈妈对她呵护备至。奶奶也对她疼爱有加。那个一开始排斥她的哥哥，也慢慢接受了她。还有住在奶奶家隔壁的小尹哥哥，他与哥哥形影不离，也把她当自家妹妹一样宠。
　　她确实像公主一样，有人疼有人爱。
　　可童话往往还充满了梦幻泡影。好景不长，一场车祸差点又将一切都带走。

　　事故发生后，宋航妈妈赶回来处理后事。她主张把江舟再送去孤儿院。是奶奶的坚持，江舟才被留下来。宋航妈妈拗不过老太太，却因此想把宋航带走。她偏执地认为，江舟这小女孩是江家带回来的一个祸害。她不能把自己儿子也搭进去。
　　宋航妈妈与奶奶的谈话，江舟都听到了。可她一知半解，转身又完全沉浸在失去爸爸妈妈的悲伤里。

　　那时宋航正读六年级。他哭喊着不要跟妈妈走。他舍不得外婆，舍不得尹乘风，也舍不得江舟妹妹。
　　外婆心疼宋航，也不想他离开。男孩是她一手带大的。可现在的她力不从心，哪有精力同时照顾两个孩子。老太太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
　　宋航恳求：“妈妈，等我读完小学再跟你去好不好？”
　　他转头又去求外婆：“外婆，我以后绝不淘气，一定听话。”
　　江舟跟着宋航一起哭。可她不敢出声。她害怕自己的吵闹会引发不满，然后被送走。
　　宋航妈妈最终答应了宋航。不是心软，更不是摈弃了偏见。她只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搞定转学手续。反正就还剩一个学期。应该不会那么不走运。

　　那一晚，家里只剩下老太太和两个孩子。江舟和奶奶一起睡。她躺在奶奶身边，窝在她的臂弯里，闻着奶奶身上独一无二的奶香味。她抓着奶奶温暖的大手，像是抓着人生的唯一希望。
　　老太太摸着女孩的头发，说：“江舟啊，你要快点长大。”
　　她希望女孩长大成人的速度一定要快过她的衰老与死亡。
　　江舟海口保证：“奶奶，我马上就能长到哥哥那么大。”

　　这时，宋航推门进来。噌的一下，往床上一跳，陷在老太太另一边。
　　男孩侧过身，伸手弹了下女孩光洁的额头，嫌弃地说：“傻子，我永远都比你大。”
　　江舟捂着额头，连连叫疼。
　　老人轻拍了下宋航的手背。眼泪流过太多，早已经干涸。她看着身边两个孩子，他们就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可生活里的意外还是接连不断。
　　大约是在一个月后。一个下午，老人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通知她马上到医院。宋航受伤了。和同学在教室里打架，额头被飞来的钢尺划伤。缝了针。一次小小意外，宋航的额头从此留下一道永久的疤痕。

　　那道伤疤，是为尹乘风而留。
　　因为听不惯同学对尹乘风的嘲笑，说他有人生没人养。宋航比尹乘风还要气不过，一挑二地就干起了仗。
　　尹乘风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冷静，旁人那点闲言碎语还激怒不了他。但当他看到宋航额头汩汩涌出的一片红色时，马上就与对面的肇事者扭打在一起。老师赶到后，好不容易才将二人拉开。
　　他也受了伤，弄个鼻青脸肿。

　　江舟放学后一进家门就看到哥哥们正低头靠墙站着。像是做错事被罚站。
　　她跑到尹乘风面前，仰着脸问：“小尹哥哥，你怎么了？”
　　宋航愤愤不平：“喂！没看见这还有个伤员吗？”
　　江舟这才看到宋航额头上包扎的白色纱布。
　　她大声问：“谁欺负你们了？”

　　两个男孩各自翻着白眼看向天花板。打架不要紧，受了伤才是最要紧的丢人事。尤其在这个小丫头面前。
　　江舟卸下肩上的书包，往沙发上一甩，两只小手紧紧攥成拳，愤然说：“是不是对面楼的杨二帆？我去教训他。”
　　宋航和尹乘风好的恨不能同穿一条裤子。就连还没弄清事实真相的江舟，都不会以为是他们两个闹了矛盾，互相攻击了对方。
　　江舟认定杨二帆就是罪魁祸首，这就要往外跑，去替哥哥们报仇雪恨。
　　老太太听到声，急匆匆从厨房出来，抓着女孩的后衣领将她拎了回来。
　　两男孩笑得肩膀发颤。被老太太一瞪，又低眉顺眼低下了头。

　　晚上吃饭时，宋航说：“外婆，不要跟我妈妈讲。”
　　老人说：“她迟早会知道。”
　　宋航眨眨眼：“那就迟早再说。”
　　老太太没接话。招呼三个孩子多吃菜。
　　尹乘风的父母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他时常在这里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