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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恍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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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王府书房
玉蒹瑕将青霄箭放置于桌上,抬手对着它施法,口中念道:“和光同尘,溯根求因,请尔指正,明昭前路。”
话音刚落,箭矢骤然泛起蓝光,缓缓升起,在距离桌子大约一尺半远的地方停下,在空中旋转片刻后停下,横着悬在玉蒹瑕眼前。
玉蒹瑕看着箭头所指的方向道:“南边。”然后一挥袖将箭收了起来。
他翻出大亓朝的地理图册,在桌上摊开,食指点在京城所处位置,慢慢往南方向划过去,用毛笔将所经之处圈出来。
玉蒹瑕伸手在桌子上方轻轻划过,桌上立即出现几枚旧铜钱,他拍了一下桌子,它们尽数上抛,生锈的铜钱表面浮现金色符文,在空中翻飞绕旋,而后突然静止了一瞬,随着几声陆续的“啪啪啪”,几枚铜钱依次往下砸,恰好落在地图上被圈出来的一处地方。
玉蒹瑕手指按着那里,沉吟片刻道:“贺、州。看来,我得抽空去一下这里了。”
宁府.笙韵院
“又是这个奇怪的梦境。”宁锦沅站于一片黑暗中,模索着往前走。
与上次一样,在黑暗中走了一会后,眼前逐渐出现光亮,宁锦沅挡住眼睛走了进去。
片刻后,宁锦沅站在一片很大的水域前,他不禁感叹:“哇,这里也太美了吧。”碧空如洗,水面如镜,俯首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面容,湖中央竟还长着一颗直通天际的大树,开满了粉色的鲜花,花瓣飘落,铺在水面上,宛如画中景。
眼前景逐渐把远处拉近,眨眼间宁锦沅已踏上水面,一步一个水波,缓缓靠近那颗树,绕过它后惊讶地发现树前树后竟是两番景象。
在湖的北边只能看见无边水面和水中央的树,而在南面,抬头可见有几座高悬空中、错落有致的小山峰,每座山峰上都建有辉煌的楼阁殿宇,瀑布从高层山峰飞流直下,其间百兽齐鸣,万花争艳,生机盎然,所谓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霎时场景一换,眨眼间宁锦沅已经站在高殿一处露台上,这个露台很大,到处铺满了毛毯,哪怕光脚踩上去也觉舒适,暖烘烘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露台,露台中央窝着一只紫毛小狐狸,十条尾巴绻在身前,看起来睡得正香。
在狐狸身侧,一只小兽正伸着舌头,不断地舔它的毛,那只小兽长相神似柯基幼崽,耳朵却像熊耳,背上还长着一对小翅膀,一身的灰色茸毛,睁着一双大圆眼,鼻尖还有一点粉,煞是可爱。
小狐狸成功被它舔醒,一脸的不耐烦,抬爪就要教训这个搅了它好梦的捣蛋鬼。
灰毛小兽也很机灵,在它的爪子拍到自己之前,扇动小翅膀飞离它身边,十尾狐瞬间化作人身,几步就追上了小兽,轻松地捏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
宁锦沅冷眼旁观这一幕,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十尾狐的脸。他每次入梦都好像与梦中人隔着一层雾,始终看不清的他们的脸。
可他不明白,为何连人脸都看不清的梦,所有环境、情景却都如此真实、熟悉,仿佛曾经切身经历过一般。
小兽耷拉着耳朵,四脚垂着下,无辜地看着十尾狐,样子十分乖巧,但十尾狐显然没打算领它的账。
一人一兽正僵持着,忽听得外间有些响动,山间鸟兽争鸣。小兽竖起耳朵,神情欢喜,十尾狐愣了一下,自语道:“他回来了?”
他说着下意识松了手,小兽没了桎梏,立即“嗷嗷”叫着飞下露台,片刻后,一蓝衣男子拾阶走了上来,那只小兽正惬意地窝在他怀里,被他摸着肚皮,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十尾狐立在原地没动,说了句,“你回来了。” 蓝衣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道:“嗯,回来了。”
虽然依旧看不清人脸,但宁锦沅孰能生巧,一眼就认出蓝衣男子便是之前屡次入梦的灵涣。看来,他所猜不错,每次入梦都有这个叫灵涣的人,只不过之前见到的十尾狐没有化成人形,而这次有。
“公子,醒醒。”墨昀在宁锦沅床边用力晃他,宁锦沅翻身一手将他挥开,闷闷地“唔”了一声。
宁锦沅有些纳闷:难道是小说看多了,怎么老是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而且每次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片刻后,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闭着眼迷糊地问:“墨昀,什么时辰了?”
墨昀:“巳时了,公子,刚才府里那么吵闹都没能把你吵醒,你睡得也太熟了吧。”
宁锦沅慢慢坐起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墨昀:“没出事,是抚远将军府前来提亲了,老爷和夫人都去花厅待客了。”
宁锦沅急着问:“抚远将军?是明家吗?” 墨昀笑着道:“不然还有哪个抚远将军。”
宁锦沅:啧啧,这明晞泽动作还挺快,我昨天晚上才知道姐姐和他的事,今日他就来提亲了,看来,他们应该早就在一起了。
他忙翻身下床,对墨昀说:“快帮我准备洗漱的东西,我要过去看看。”
宁锦沅快速洗漱完,用了点早膳,匆匆出了院,墨昀纳闷道:“公子,明家是来向小姐提亲的,又不是来跟你提亲的,你怎么比小姐还着急啊?”
宁锦沅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我就是好奇,过去听听,到底是我姐姐的亲事。”
两人走到花厅门口,宁锦沅突然停下,拉着墨昀往花厅侧面跑,于一块内凹的壁龛处站定,那里刚好有一条缝隙,能约莫听见厅内的人讲话。
此时的花厅内,刚从边关回京的明将军、明夫人、宁愈及姜月吟都在。
明夫人:“月吟,你我相识多年,我也不妨说句实话,其实之前我就看中了羽茹这个儿媳,但那些传言说的那般真,我信以为然,还觉得可惜,今日就来问你个准话。”
姜月吟笑着说:“也并不全是传言,之前太后娘娘的确与我提过,有意赐婚霖王与茹儿,后来才得知霖王早有心上人,这才作罢。”
宁锦沅听得一愣:原来姐姐和玉大哥真的差点被赐婚,玉大哥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里面几人已经商量起了婚期,宁愈道:“会不会太快了?”
明夫人笑道:“怎么会呢?我们大亓婚嫁也不兴那些个繁杂流程,两家人换过庚贴,下了聘,议个婚期,这亲事也就定下来了。”
明将军:“方正两个孩子也已两情相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理应成全,这婚期早晚得定,不如就趁今日一并定了,也省了麻烦,悯贤兄觉得如何。”
宁愈也扬唇道:“肇钺兄快人快语,说的在理。”
几人商量了好一会,最后定了三月初三迎娶。
之后的谈话宁锦沅没再听下去,和墨昀返回笙韵院。
走到半路,宁锦沅对突然说:“墨昀,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姐姐。”
墨昀:“好。”
宁锦沅拐了弯走到弄玉筑,刚到门口便听到琴声,他一进院就看到宁羽茹坐在凉亭中弹琴。
立于一旁的泠香先看到他,欠了欠身道:“见过大少爷。”
宁羽茹一曲终了,琴声戛然而止,她抬头看向宁锦沅,“阿沅来了。”
宁锦沅走上前,“这大冬天的,姐姐怎么在这里抚琴,受凉了怎么是好?”接着拿起她的手,撇嘴道:“看你这手冰的。”
宁羽茹笑着站起身,拉着他往里屋走,“好了好了,我们进去说吧。”
楹栀给他们倒了茶,“大少爷,小姐,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嗯。” 喝过茶,宁羽茹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椰香糯米糍,正想着让人给你送过去,你来得倒巧。泠香,去小厨房将糯米糍拿来。” 泠香应声而去,很快就捧着装糯米糍的小瓷盘回来。
宁锦沅拿了一块轻咬了一口,甜糯香味立马在舌尖散开,他眉眼弯了弯道:“好吃。”
半晌,宁锦沅突然垂眸道:“姐,明家前来提亲了。”
宁羽茹:“我知道。” 宁锦沅:“我刚才听父亲他们说婚期定在了下月初二。”
宁羽茹抬手轻抚了一下他的头顶,温声道:“阿沅是舍不得我吗?”
宁锦沅坐得离她近了些,直接把头靠在她肩上,闷声道:“只是想到之后就不能随时见到姐姐,也吃不到你做的椰香糯米糍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宁羽茹一只手绕到他身后,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姐姐身为女子,迟早有一天是要离开家门的,这一天只是来早和来迟罢了,将军府离家不远,我来回方便,你也可以随时来看我,不必难过。”
宁锦沅:“我明白的,”他抬起头看着宁羽茹,笑了笑,“姐姐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阿沅应该高兴才是。”
宁羽茹端详着他,才发现自己的弟弟长得这般快,已经脱去稚气,长成一个俊秀标致的少年,不再是那个经常黏在自己身后、动不动就掉金豆的小瓷娃娃了,不禁感慨了句,“原来阿沅也长这么大了,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模样,定也十分欣慰。”
泠香带着其他下人退下,留空间让姐弟俩聊些知心话,不知是谁先挑起的话题,宁锦沅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困惑他许久的问题,“姐,我问你个问题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平时待任何人都客气疏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他见你第一面就很自来熟,有时候言行举止还十分暧昧,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宁羽茹看他低着头自顾自说了一大堆,然后又抬头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觉得他这样委实又可爱又好笑,便真的笑出了声,接着意味深长地说:“哟,这是哪一家的千金?”
宁锦沅不解,“啊?”
宁羽茹放慢语调,“这分明是有人惦记上我家阿沅了。”
她话音刚落,宁锦沅脸上就出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
宁羽茹:“怎么不可能?我弟弟出落得这般丰神俊朗,性子又讨喜,有人倾慕不是很正常吗?”
宁锦沅觉得她的弟弟滤镜有些厚,摇摇头,“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唉,他怎么可能……难道是真的?”
“那如果,你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就觉得他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之前在哪见过,明明素昧平生,却总感觉跟他相处很放松、亲切,不见面的时候也会莫名想到他,这又是为什么?”
宁羽茹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哦——看来还是两情相悦了。”
宁锦沅诧异地看着她,“姐,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吧,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相识不久的人?”还是个男人……这也太惊悚了。
宁羽茹还在追问:“所以,到底是哪家千金?你们怎么认识的?她芳龄几许?” 平时恬静寡言的人此刻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宁锦沅突然想起前世大学班里女同学讨论八卦时的样子,不由腹诽:看来,女生一旦八卦起来,都是一样的啊。
宁羽茹见他神情复杂地陷入了沉默,便知道弟弟许是还未开窍,握着他的肩膀道:“我家阿沅十六岁了,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有心上人不奇怪,不必难为情,也不必多虑,随心而为即可,若你真能遇到相知相爱之人,父亲和母亲想必也会欢喜。”
宁锦沅站起身,仓促告别,“那个,姐,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还有,今天我同你说的话,可以帮我保密吗?”
宁羽茹:“当然,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宁锦沅胡乱点了点头,“那就好。”然后就小跑着出去了。
泠香从外面进来,差点与他撞上,纳闷道:“小姐同大少爷这是聊了什么?大少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宁羽茹眼中笑意未减,“没什么,提前赏了赏桃花而已。”
楹栀听得一头雾水,小声嘀咕道:“这寒冬腊月的,哪来的桃花可赏?”
宁锦沅心乱如麻,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了笙韵院,明明只是宁羽茹个人的看法,但他回想起相识以来的种种细节,竟也越想觉得宁羽茹说得对。
他正苦思无果,小狐狸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宁锦沅抱住它,无端又想起了梦中那只十尾狐,道:“看来,我会做那种奇怪的梦,一定也有你的份吧。”
玉蒹瑕不解:什么梦?他经常梦见我吗?
过一会,又听见宁锦沅没头没脑地问:“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玉蒹瑕更懵了:他?他是谁?
宁锦沅rua它都rua得心不在焉的,半晌后又有些烦躁地说:“算了,不想了,下次见面直接问他得了。”
玉蒹瑕刚从王府回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宁锦沅明显有心事,这个心事还有可能因为某个人,就非常后悔今天回了王府。
宁锦沅向来心大,想好下次见面问清楚后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照常该守岁守岁,该吃吃,该睡睡,平静轻松地过完了这个年。
直到元宵节当天,新年未散的喜气又遍布整个京城,宫中还设了宴,相府自是在宴请名单中。
除夕后就再没见过玉蒹瑕的宁锦沅觉得,这次宫宴是个好机会,玉蒹瑕定也会到场,到时候约他单独谈谈,好让心中的石头赶快落地。
不料所有人都准备妥当,连马车都等在府外,即将入宫时,却突闻恶耗。
管家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拦住了宁愈,喘着粗气道:“老爷,不……不好了,云……云老夫人……”
宁愈有些焦急,“你慢点,说清楚,老夫人怎么了?”
管家将信递给他,“老爷,你看这封信。”
宁愈连忙将信拆开,看完后脸色大变,目光暗了下来。姜月吟见他这副神情,便知事情不妙,小心询问:“老爷,可是贺州出什么事了?”
宁愈将信交给她,闭眼叹了口气,沉声道:“我现在就进宫同皇上告假,来人,让小姐和大少爷都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出发,前往贺州,瑜儿年纪小,就留在府里吧。” 下人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