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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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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春园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菡萏宫却显得尤为冷清。
廖馨兰给宫人们休了假,只剩下沐儿和几个宫女留下侍候。
秋风微拂,带着留春园的欢声笑语翻过院墙,滚落阶前,搅乱了她心里那潭死水。
她驻足庭院,望着秋雁南飞,很快便消失在墙头。愁绪织成密网,盘旋心头,“真有些羡慕它们……”
可叹大雁孤飞,尚有归群之日;桂树扎根院内,落花也能随风舞动,跃过这华丽的樊笼。而人却无力走出这个深海。
—— 恍惚间,若闻悲歌——
世人称羡千金女,有谁怜,红墙绿瓦了残生。
秋风簌簌催星落,冷月凄凄映窗寒。
谁令孤灯伴长夜?谁令香销翠叶残?
春梦逝,玉魂断。
……
沐儿在旁边问道:“小姐,今日是月夕,还是你的生辰,你怎么不去宫宴,一个人待在这里,怪冷清的。”她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变小。
廖馨兰收回目光,没有回答她,只道:“回去吧,我累了。”
回到寝殿,廖馨兰让沐儿退下,独自坐在梳妆台前,一件件卸下鬓上烦琐的发饰,一头乌发静静垂下。
此时,殿门突然打开,似乎有一阵风刮了进来,廖馨兰抬起头看向门外。
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婷婷袅袅地向廖馨兰走来。她步履轻盈,像一个幽灵。殿外异常的安静,那女子如入无人之境,向廖馨兰走来。
廖馨兰站起身,惊讶地看着来人,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黑衣女子微勾唇角道:“你不认识我,但你曾经见过我,你不记得了吗?”
廖馨兰一脸莫名,努力回忆,却无法在脑海中搜寻到关于面前这个陌生女子的影像。她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你到底是谁?”
“你七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差点就没命了,是我出手救了你。”
有什么从脑中闪过,被淹没的记忆瞬间复苏——
她幼时体弱多病,当年那场病来的猛烈,差点要了她的命,连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廖家甚至都开始准备后事了,可是有一天晚上,她在浑浑噩噩中
见到了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
当时那女子说:“你本是早夭之命,我与你有缘,所以特来帮你,但你要记住,你欠我一具尸体,时间到了,我自己来取。”说完这些话就消失了。
神奇的是,第二天她的确逐渐好转,没两天就恢复了。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并没有放在心上。难道这世上真有神鬼之事?
黑衣女子又道:“当时我说,你欠我一具尸体,今日我便是来取的。”
廖馨兰立住,心脏似有所感般在一瞬间快速蹦了一下,她问道:“什么尸体?你想要我做什么?”
女子轻挑翠眉,眸中寒光一闪,抬手理了理发髻,勾唇一笑,神色诡秘,她轻声说:“自然……是你的尸体。”
月夕晚宴已经开始好一会了,场上又是新的歌舞,宁锦沅觉得干坐着有些无聊,顾音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直盯着领舞的舞女。
宁锦沅正想找机会溜出去透透气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道:“宁公子,霖王殿下在偏殿有请。”
宁锦沅环顾四周,玉蒹瑕的确不在殿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心下一喜,告诉顾音楠一声就随小太监走了。顾音楠正看得入迷,只随一摆了摆手。
路上,宁锦沅好奇地问小太监:“公公知道王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太监看起来似乎有些腼腆,低声说:“这个……宁公子到了就知道了。” 宁锦沅:这么神秘?
“到了,宁公子,进去吧。” 小太监推开偏殿的门,侧身让宁锦沅进去。
偏殿内烛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宁锦沅奇怪地问:“王爷呢?不是说他在这吗?”
小太监道:“王爷想请公子看一个宝物,他很快就到。” 宁锦沅更疑惑了:玉大哥到底再去搞什么?
“宁公子,宝物就在珠帘后面。”小太监将珠帘卷起。
珠帘后面没有其他摆设,只在中间放着一把高脚方凳,这个布置看起来有些奇怪。
方凳上端正地放着一个圆形物体,看起来像一块打磨过的石头,光滑剔透。
一面圆形镜子悬浮在上面,顺时针缓慢地转着。宁锦沅几乎以为身处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博物馆。
镜子背面被古朴的青铜包裹着,宁锦沅隐约辨别出上面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的样子,还刻着很多奇怪的符文。
镜面不是古时模糊的黄色铜镜,有些像玻璃,但又不太像,应该是琉璃。
宁锦沅靠近它,想伸手摸一摸,镜子却突然停止旋转,镜面对着他。
一个女人的脸忽然出现在镜中,宁锦沅吓了一跳,忙把快要触碰到镜子的手收了回来,后退了几步。
镜中赫然是一个时辰前出现在菡萏宫的女人,她盯看宁锦沅的眼睛,低声道:“别来无恙,灵涣上神。”
这个名字曾无数次出现在宁锦沅的梦里,似幻似真。此刻,再次听见这个名字,他突然觉得胸口没来由的有些闷,仿佛有什么从心底呼之欲出,却被屏障挡住了,堵得他心慌。
脑子像突然断线一样,停止了思考,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镜子又发出声音:“久别重逢,上神不想与我叙叙旧吗?这么急着走作甚?”
方才的小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长相奇怪的……羊。
之所以说它长相奇怪,是因为它外形极似温顺的羊,却长着九条尾巴,四只耳朵,两只眼睛很奇怪地长在了脊背上。
怪兽有半个成人高,它四蹄轻挪,慢慢向宁锦沅走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宁锦沅被它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转头又对上了那面镜子。
那边宴会上,玉蒹瑕回到殿中,见宁锦沅不在,边询问顾音楠。顾音楠一脸疑惑:“王爷怎么在这?您不是让锦沅去偏殿找你吗?”
玉蒹瑕一听此话,暗道不好,来不及细想是谁设的骗局,便疾步出了殿堂,超偏殿赶去。
镜中女子制止怪兽道:“猼訑,不得无礼。” 名叫猼訑的怪兽立即退开。 “上神转世为人,乍见猼訑,害怕也正常,它是我的坐骑,没我的命令,它不会伤害你,上神不必紧张。”
宁锦沅看着镜中明艳的女子道:“你到底是谁?骗我过来又想做什么?”
女人没有说话,盯着他的眼眸,两秒后,她猝然出手,镜子陡然化成碎片,四散飞舞,从碎片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食指轻轻划过宁锦沅的额头。
宁锦沅只感觉额头有一瞬的冰凉,女人的指尖却没有碰到他,却有一抹光晕从他身体里流出,蓝得如同一望无垠的海洋。
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整座殿宇轰然碎裂,脆弱得如同纸片。
“到手了,猼訑,我们走。”光晕在女人指尖消失,破碎的镜片重新凝聚,完好无损。女人叫了怪兽一声,一人一兽齐齐消失在断壁残垣中。
宁锦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在天旋地转中失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花瓣飘落在宁锦沅鼻尖,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这里是?”他坐起身,揉揉额角,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在漫天白梅之下。
这里像是一处院落,面积不大,景致也平常,却种满了梅树。一抬头满眼皎洁,美不胜收。
宁锦沅觉得奇怪,此时已是中秋,并非梅花花期,怎么会有这满院白梅?而且他昏迷前已拉上了夜幕,可现在却天色大亮,难道他睡了一夜也无人发现吗?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围着院子走了几圈,竟找不到一个出口。
身后忽然一阵风起,他回首一看,乍见青衣女子随风舞动,艳绝天人。又有一素衣男子席地而坐,手抚古琴。
女子伴乐起舞,时而回眸一笑,百媚骤生,与这满院白梅相映,独成佳景。
宁锦沅听不见琴声,只能看到入同幻灯片般的影像。如果刚刚经历的的一切,他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又或者今日从入宫门起就在做梦。
看来想要弄明白怎么回事?得先从这两人找起,幸好此处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危险。宁锦沅稍安了心,仔细看着眼前的两人,还试着走上前触碰,却直接穿过虚影。
两人没有被打扰,女子依旧跳着同样的舞,男子也心无旁骛地抚琴,偶尔抬头对上女子的眼眸,微勾唇角。
倏而画面一转,刚才的女子手拿书卷,驻足树下,男子换了一身黄金色龙袍,与刚才弹琴时判若两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
女子似察觉什么,随即回头,弓身行了一礼,男子踏着梅花走到她面前,抬手虚扶了一把。之后就一直重复同样的情景:女子回头行礼,男子上前搀扶,两人谈笑风生。没再变过。
宁锦沅疑惑:怎么停在了这里,难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出路,只能细细探究这个情景了。
他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异样,就在他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见飘落的花瓣,他伸手接住了一片。
盯着花瓣走了会神,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等等,这花……这不是白梅。虽然也是白色,但这花瓣并非白梅,看起来更像槐花。刚才只顾看人,竟没察觉这个问题。这里种的都是梅花,只有这一棵槐树……难道也是虚影?
他试着靠近,像一个突然闯入荧幕的观众,打断了原有的剧情。
这次,两个人没有像刚才那样,在他穿过时保持原样,而是在他接近的一瞬间双双化作无数莹白色光点,凌空飞起,在空中交织半晌后,如同燃尽的烟火般轰然散开,洒落在小院中,与满院白梅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