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恶犬》沈杌

4、藏匿

　　“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尊敬的主教大人，一切顺利，威尔带着圣女往莱特城走了，据说... ...”
　　“据说？”
　　“据说是为了带圣女去看花。”
　　来人说完就低下了头，生怕他口中的“主教”怪罪，虽然情报是真的，但是任谁听到杀人不眨眼的黑魔法师居然要带一个小姑娘去看花，都会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谁知主教非但没有发怒，还放声大笑，笑到呼吸不畅而咳嗽才堪堪停下，虽然呛得面色发红，但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好，接过女佣递来的茶水一口饮下，放杯子时交代了一句什么，就挥手让女佣退下了。
　　“本世纪最伟大的黑魔法师？不过如此。”主教站起身，在阶梯之上来回踱步，两颗淡蓝色的琉璃珠在他掌心有规律地转动着，“听说威尔失踪的时候，我还他害怕了呢，结果是为了背着我们光明圣教偷偷往城堡里送东西，他这是想干什么？”
　　台下的光明圣徒低着头，不敢回话，事实上主教只是在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在我以为他逃跑了时候，他躲在暗处，在我以为他要躲一辈子的时候，他又悄悄出现了，虽然过程有些难以理解的曲折，没关系，光明神的子民不需要去了解臭虫的思想，不过，他果然还是拒绝不了亲手打造一把能杀死自己的‘武器’。”
　　主教停住脚步，笑着将手里的琉璃珠握紧：“威尔先生，我可太了解你了。”
　　虽然计划中的变数太多，特维斯·威尔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比如他对圣女的态度十分奇怪，再比如他根本没有通过布兰克向圣女灌输一些对自己或者对光明圣教有害的言论，他就好像，单纯地在养育一个孩子，这太奇怪。
　　主教找不到威尔反常的原因，但他相信，时间会给他答案，他和威尔之间也只会存在一个胜利者，是谁？毫无疑问。
　　心情大好的主教遣退来汇报的人，就在那人退到门口时，主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他，问道：“对了，那个纯净度极高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信徒垂首恭敬道：“回主教，圣女殿下叫乔伊，诞生当日就被送往威尔城堡，还未被赋予姓氏。”
　　“乔... ...伊？哪个乔伊？！”
　　“J-o-e-y，Joey.”
　　向来沉稳的主教在一天内失态两次，手心里的琉璃珠被他捏碎，珠子锋利的将他的掌心划破，刺目的鲜血从他掌心滴落，落在圣洁的地毯上，绽开一朵朵艳丽的血花。大殿里传来女佣的惊呼声，她们上前想为主教清理伤口，却被他骇人的表情吓得不敢上前，圣徒慌张地向外跑去，嘴里不停地喊着“医生！”“大主教受伤了！”。
　　此时的大主教仿佛与吵闹的世界隔了一层屏障，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想告诉自己不可能，“乔伊”不可能出现第二次，光明教历上根本就没有同一个圣女出现两次的先例，但是同时，也没有圣女重名的先例，他固然想自欺欺人，但是只要把“乔伊”代入那个人，威尔的所有反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乔伊”回来了，还被他亲手送到了威尔手中。
　　鲁米纳斯，亏你还是光明大主教，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事到如今，他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在乔伊成年之前杀了她，第二，赌乔伊传承记忆的时候，不会有第一世的记忆。在威尔回来之前，第一个选择看起来就很好实现，但是现在他回来了，怎么想他也不会给光明圣教杀乔伊的第二次机会，至于第二条，鲁米纳斯不敢赌，乔伊这个女人能出现第二次，他就敢相信她会有第一世的记忆，当她传承记忆之后，她就会是第一个掀了光明圣教的人。
　　明明是一副好牌，却被打得稀烂，他之前的计划现在就像个笑话。
　　鲁米纳斯揉了揉眉心，摊开右手让女佣帮忙处理，医生已经在殿外等候了，他招了招手，示意那个圣教徒附耳过来，他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让他退下换医生进来为他施治疗术，这几年他的身体越发不好，连施个小法术都有心无力，他害怕弱小，也害怕死亡，所以才激进地选择将圣女送到威尔身边，圣女的身体是对付黑魔法师天然的利刃，本就十拿九稳的事情，如今变成这样，他恨。
　　*
　　特维斯小心翼翼地掩盖自己的小心思，还是在正午之前到达了莱特城，说来也是巧合，他们本是一时兴起前来赏花，却抓住了莱特城鲜花节的尾巴，此时已是秋末，正是最后一批花开的时候，莱特城气候特殊，秋末未见得有几分寒意,但是要不了三五天，就需要裹上厚重的衣服才能感觉身体是属于自己的。
　　说起来，两岁的孩子也不算轻了，特维斯抱着乔伊穿越了整个森林，仍然不见任何疲态，倒是乔伊先担心起了他。
　　“特维斯，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乔伊轻轻扯了一下特维斯的头发，让她意外的是，烈日当空，他却发丝冰凉。
　　说来也奇怪，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摇着扇子，有的喝着冰饮，还有些条件不怎么好的摊贩，时不时用毛巾擦拭头上的汗水，她却没什么感觉。特维斯蹲下身子，让乔伊的双脚接触地面，右手虚环着她，以免她摔倒。
　　乔伊刚踩到地面，还没来得及感受清楚的热度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迅速散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情大好的乔伊在特维斯站起来之后直接牵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嘴里叽叽喳喳地给特维斯介绍她认识的花，像个迫不及待给家长展示自己才艺的小孩，乔伊觉得，她一定是被年幼的身体影响了。
　　不得不说，特维斯是一个陪伴逛街的绝佳人选，他财力雄厚并且好像不知疲惫，不会厌烦，他一直跟在乔伊身后为她保驾护航，乔伊看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开口，特维斯已经将钱袋放在了她的手上。
　　是的，她喜欢自己付钱的感觉，你说可是钱是特维斯的？那又怎样？
　　乔伊每一次回头都能看见特维斯挂着得体的笑容站在她身后，一开始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次数多了，她也渐渐有些烦躁，她讨厌带着面具的特维斯，讨厌将特维斯变成这样的光明圣教，连带着也讨厌起了自己这个幼小的身体，她恨不得明天就把那见鬼的记忆给传承了，然后打碎特维斯的假面，看他在她面前红着眼角低声呜咽。
　　逛到最后，乔伊也没了兴致，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没看见有荼蘼”，特维斯脚步微顿，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口，他和“她”的契约花印，便是一朵盛放的荼蘼。
　　不过整个集市都没找到，应该是不在花期，乔伊本来也只是打算碰碰运气，倒也没有多少的失落感，小孩子玩的尽兴，体力也消耗得快，太阳还未西沉，乔伊就感觉有些许困倦了，她朝特维斯招招手，特维斯自然而然地半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
　　“虽然可能会有一点冒犯，不过特维斯你可以背我回家吗？乔乔实在是太累啦。”似乎为了印证自己没有撒谎，她还十分应景地打了一个哈欠。
　　“荣幸之至。”
　　特维斯背过身去，小心翼翼地背起乔伊朝城外走去，刚进入黑暗森林不久，特维斯就听见身后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乔伊睡着了。意识到这点的特维斯终于放松了从背起乔伊开始就一直紧绷的肌肉，悄悄放慢了脚步，背上的人睡着，远离了吵嚷的街道，在这四下无人的森林里，胆小的特维斯才敢将他丑陋的一面放出来，他所经过的地方仅剩萤火虫微弱的光在闪烁，连一只动物也没有，没有人会对他的所作所为进行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