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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春寒剑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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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五公子和六公子之前一直在扬州府,花家在扬州府的产业不少,隔一段时间,花家的几位少爷便会过去看看,上个月,五少和六少一同到扬州府巡查,若不是接到花如令的信,恐怕不会这么早回来。
花满楼比花如令还早知道他们回来,只因为陆小凤闲得无聊跑到城郊的洋河边去钓鱼,鱼没钓上来,倒是等来了花满楼的五哥和六哥。
花满楼的六哥只比花满楼大一岁,之前没怎么离家,见陆小凤的次数多一点,看见歪斜坐在河边的人,便是一愣:“陆小凤?”
陆小凤本来微闭着眼快要睡着,闻言扭头一看,也是怔了一下:“花六少?”
再看旁边马上与花满庭有几分相像却明显年长一些的人,心下了然:“五少,初次见面,在下陆小凤。”
花满苑虽然没见过陆小凤,但也听说过他的大名,更何况有时花满楼的家书里也会提起这个人,因此也不是一无所知。
见到了花五少和六少,陆小凤就知道花满楼能走了,当下鱼竿一扔,冲马上两人一拱手,足下一点,登时人影无踪。
五少六少愣了愣,对视一眼,快马回府。
且说陆小凤提气运功,竟比那两个骑马的人还快一步到花府,翻墙穿院,一路跑到花满楼的厢房,落在门口,轻轻叩门。
没一会儿门扇打开,花满楼还穿着中衣,看样子应是刚刚起床,还以为是下人敲门,结果门一打开,就敏锐发觉是陆小凤:“陆兄?怎么大早过来?还穿墙走院的。”
陆小凤推他回屋穿衣:“赶紧收拾,你五哥六哥已经回来了。”
花满楼被他推的踉跄,只好洗脸漱口穿上外衣,才得空详细问他。
没说两句,下人来报说五少六少回府,花满楼便出去迎接两个哥哥,陆小凤想了想,跟在他身后。
此时天色尚早,其他人尚未起床,花满楼走到前厅,就感觉到了两道熟悉的气息,喜道:“五哥六哥!”
花满庭和花满苑也许久没见弟弟,甚是想念,过来瞧了瞧他,见他没什么变化,也放下心来,扭脸又看见陆小凤,倒是惊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
陆小凤笑笑,花满楼替他解释道:“陆兄是来给我报信的,我与陆兄约好要去苏州府,再不走恐就来不及了。”
花满庭“哦”了一声:“怪不得信里催着我们快点回来,原来是小弟你想开溜啊。”
花满楼苦笑连连:“六哥就别拿我打趣了,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能放心离开了,等爹和伯父他们起来,替我跟爹爹说一声,我这就先走了。”
花满庭点头应下,花满楼又去看他五哥,花满苑也没说什么,只交给他一个小瓷瓶,交代他带在身上:“这是扬州府郇医师开的安神方,一天一粒,不可断服。”
花满楼接过,收进怀里,珍重答应,便带着陆小凤往后院马厩去了。
从应天府到苏州府,便是骑马,也要两天两夜,花府马厩的马都是品相不错的好马,陆小凤瞧了瞧,看中一匹黑毛白脸的,花满楼则选了他平日里惯常骑的枣红大马。
两人不想惊扰到睡梦中的人,牵着马打算从偏门离开,然而门边长廊下的人却叫他们意想不到。
陆小凤促狭的瞧了瞧花满楼,扬了下手:“喏,有人来送你了。”
花满楼微微偏过脸,他自然感觉到了廊下那道清浅的气息,便停下步子。
方栀儿也是听了侍女的消息才知道花满楼准备走了,匆忙扑了把脸就跑了出来,头发未绾粉黛不着,看着愈发我见犹怜。
犹豫一下,从廊下过来,方栀儿仰头看花满楼,咬了咬牙,低声道:“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花满楼惊了一下,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模样:“方姑娘,花某此行匆忙,姑娘恐怕是守不住的,况且方伯父在这里,姑娘应该不好擅自离开的。”
方栀儿眼眶微红,忽然抬手揪住花满楼的衣袖,哀哀声切:“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花满楼微微低头,虽然看不见,但他也能想象到方栀儿现在的模样,一定是美丽动人的,可是他却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失常,或者说,他对方栀儿的话毫无感触。
花满楼叹了口气,抬手碰了碰方栀儿的发顶,轻声道:“有缘自会相见。”
说罢,转身牵马离开,方栀儿情不自禁追上一步,又生生停住,咬着唇忍泪。
陆小凤只当没看见,微一点头,扭头赶上花满楼。
偏门缓缓关闭,将少女低低的啜泣也一并关在门内。
陆小凤坐在马上,回头看了眼乌木的门,再看花满楼,满满的调侃之色。
即便他不出声,花满楼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偏不如他意开口解释,悠哉悠哉骑着马慢慢走。
最后还是陆小凤先憋不住。
“花公子,就这么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可是很造孽的呀。”
花满楼稍稍偏头,微微一笑:“陆大侠如此怜香惜玉,不如回去安慰一下?”
陆小凤甩甩鞭子,哼笑道:“还是算了,那位姑娘中意的是花公子,我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花满楼笑着摇头,不再言语。
陆小凤却安静不下来,牵着缰绳走了一阵,快到城门时,忽然开口:“我还以为…”
花满楼等了等,见他没了后话,有些奇怪:“以为什么?”
陆小凤回过神来,一笑:“没什么,走吧。”
说完,扬鞭打马,飞驰向前。
花满楼愣了一下,紧跟而去。
颠簸马背上,陆小凤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个死在花满楼怀里的女子,他不知道那个女子对花满楼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那天花满楼失去的平静淡然和通红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无不说明,她是不一样的。
至少与不久前那个牵着花满楼袖子的女孩儿不一样。
也许真的是时间不对吧,陆小凤看了眼旁边安静的花满楼,只能在心里这样感慨一句。
也亏的出发早,他们将将在入夜之前抵达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几条交叉的街道和周围的建筑就构成了整个镇子的结构。
不过好在,镇子虽然小,客栈还是有的,虽然环境不算太好,但总比露宿野外要强。
赶了一天的路,中间也只停下来吃了点东西,两人这会儿也早就疲累,将马匹栓到客栈马厩,两人就回到客栈,吩咐老板有什么吃的赶紧上。
镇子小,客栈也小,客栈老板也是厨子,到后厨折腾没一会儿就端着几盘小菜出来。
人饿了吃什么都香,陆小凤平日里不说嘴刁,但也是有些脾气的,这会也顾不得这些菜有没有卖相了,下箸如飞,还不忘给花满楼夹菜。
风卷残云一般,一顿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吃完了,陆小凤一口茶下肚,长出口气。
“呼…可算是缓过来了。”
花满楼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歉然道:“是我的问题,若是我早点解决家里的事,就能早点出发了。”
陆小凤摸摸胡子,摆摆手:“与你无关,只是我想早点去凑热闹,其实不必这么着急的。”
花满楼一笑,早知道陆小凤有时心口不一,明明是担心好友出事,还要找这样的借口。
一路疲累,两人回房后倒头就睡,竟一觉到天亮,再起来精神抖擞,马厩里的马儿也吃的肚儿滚圆,长嘶一声蹄下生风。
这一天几乎没有停歇,除了马儿偶尔歇脚,两人就似粘在了马背上,终于在天光放亮之时遥见苏州府的城门。
日出东方时,城门大开,两人牵着马慢慢进城,都有些走不动路,可一路寻过去,竟然没有一家客栈有空房,陆小凤咬牙,又往前走了走,终于在一家藏在巷子里的小客栈问到了一间房。
得救一般将马匹交给店小二,陆小凤进屋就瘫在了床上,花满楼拍拍他肩膀,喊他去吃点东西,他也只含含糊糊说累,睡醒了再去。
花满楼无法,只能自己下去吃饭。
等他再上来,陆小凤已经睡得不知所以,连他进房都没反应。
将拎在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幸好客栈的床足够大,陆小凤睡在里边,外边还可以睡下一个人。
花满楼掩口打了个哈欠,他也实在困倦,没精力再去请掌柜帮忙弄间客房出来了,便合衣躺在空出来的半边睡下。
天色渐明,客栈虽然深居巷内,却也能听到不远处主街上的人声鼎沸。
苏州府地广人多,自然也比普通城镇要热闹许多,人声嘈杂,陆小凤睡得不太安稳,又肚里缺食,挣扎片刻,还是睁眼叹息。
胳膊挨着一个温热事物,扭脸一看,花满楼躺在外侧,呼吸缓和,睡的香甜。
陆小凤瞧瞧他的姿势,心里发笑,这人睡觉倒是向来规矩。
正想着,忽然闻见诱人的气味,坐起来看向桌上,小巧的砂锅安安稳稳摆在中间,旁边还有一碟小菜。
陆小凤精神一振,悄然从床内翻出,两步到桌前坐下,掀开砂锅的盖子,青白碧绿的菠菜瘦肉粥还冒着热气,叫人食欲大开。
忍不住瞧一眼还睡着的花满楼,陆小凤往嘴里送了一口粥,心道如此细心体贴,不叫女子倾心才是奇怪呢。
一碗粥吃完,睡意也寥寥无几,陆小凤看了看花满楼,料想这人应该还要睡一阵,不如先去看看城里的情况。
以往他到苏州城来,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客栈客满的情况,更何况入城之时,他留心观察了一下,进城的人多数都是江湖人打扮,更别说有些还拿仇视的目光看他。
陆小凤走着,不觉摸了摸胡子,虽然他陆小凤声名远扬,但也不至于引起群愤,必然是有什么他不清楚的事。
他的特征太过显著,可如果要他将胡子刮去就为了打探点消息,他是决计不愿的,要说易容打扮,老猴子不在,就他的手艺,实在是不好示于人前。
再三思量,他决定还是到一位老朋友那去,那人一定很愿意告诉他什么。
秦楼楚馆向来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苏州城最大的青楼名为倚红阁,三位花魁住在三层,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会露面,饶是如此,也有不计其数的男人一掷千金就为见她们一面。
陆小凤自然不在这些男人之中,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与三位美人其中一位见面,且不拘于时间地点。
比如此时,倚红阁还未开门,他就已经出现在三层走廊,脚步轻巧至最深处的朱红门口,还未敲门,门扇就从内拉开,露出一张惊心动魄的美人面庞。
旁人都说倚红阁的三位花魁不分伯仲,但事实上,融柳姑娘要比其他二位地位高一些,毕竟是倚红阁的第一位花魁,更是姑苏公认的第一美人,就连西门吹雪当初第一次见到融柳时,也吐出一句好姿色。
早知道西门吹雪那时可是一门心思扑在剑道上,能让他注意到的容貌,可想而知何等惊艳。
融柳姑娘也是三位花魁中性情最为冷淡的,纵然旁人费尽心思想讨她欢心,她也不会动容分毫,似乎这世上没有能让她一展笑颜的人。
然而此时这位美人,笑的如同三月暖阳,媚而润的眼眸瞧着门外的人,情意似乎都溶进了眸光里。
“陆小凤,难为你还记得我,肯来找我。”
陆小凤摸摸鼻子,闪身而入,笑意盈盈瞧着一身轻薄红衣的融柳:“我这不一到苏州城,就来找你了。”
融柳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扭身靠在他怀里,一双美目上扬,白玉一般的藕臂圈住他的脖子,温声软语:“说罢,又有什么事找我帮忙?”
清冽的松柏气息钻入鼻中,陆小凤吸了吸气,不着痕迹向后仰了仰,手腕一转将融柳的胳膊拉下来,一拧身坐到旁边,全当未看到融柳眼中的不可置信与受伤,从袖中取出一枚珠钗,笑道:“上次看到这枚发钗,就觉得与你相配,这次特来送与你。”
金红的珠钗格外漂亮,红宝石錾成的石榴花鲜艳欲滴,融柳看着它,却没有一丝惊喜。
从前陆小凤来,从来不会特意逢迎讨好,向来是潇洒来去,请她帮忙也一直坦坦荡荡,她也甘之如饴,只因为这人的到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
可这一次,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有事相求,却不愿再让她靠近一分,竟然拿出这金石之物充作谢礼,如何能叫她不在意?
见融柳盯着那物件不说话,陆小凤也自觉有些刻意,只好道:“我还有友人在外,不能离开太久,只是想打听些消息,日后有时间还会来看你的。”
融柳闻言稍稍放松,瞧他一眼,收起珠钗,再回来没好气道:“我知你要问什么,此地江湖人众多,莫不是为了阮红门的春寒剑谱而来。”
陆小凤闻言皱眉:“何时又冒出一个春寒剑谱?”
融柳也不甚清楚:“是阮红门的门人放出的消息,说不日阮红门的千金将会携春寒剑谱嫁入万梅山庄,自此两家联姻。据说春寒剑谱是前朝名剑吴曦子所创,后来吴曦子晚年曾在灵山隐居,与阮红门第一任门主颇为投缘,就将春寒剑谱赠予阮红门,之后就成了阮红门的传家之物。”
陆小凤眉头轻皱,直觉这事有异。
且不说全国,就说这苏州府,阮红门也不是什么排得上名号的门派,若是真有这什么春寒剑谱,为何不早拿出来扩大门人,反而在这不是什么重要日子的时候公布出来,还拿万梅山庄做噱头。
奇怪,实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