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友人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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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天气渐渐炎热，路上的行人都换上了较为轻薄的衣物，江南气候温润，淡淡的潮气散在空中，滋润了一些急躁之人的面庞。
穿着蓝色衣衫的俊朗男人步履轻快，含笑的脸上两撇眉毛一样的小胡子甚是惹人注目，却也丝毫不能掩盖他的风流潇洒。
路上的女子纷纷抛去似有若无的视线，他也浑不在意，或者说怡然自得，若是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停下来与那些美丽女子揶揄几句，可今天不行。
那座摆满鲜花的小楼已经映入眼帘，陆小凤精神一振，加快步伐。
百花楼在一片建筑中并不显眼，只是那栏杆处郁郁葱葱伸出头的花儿们将小楼点缀的美轮美奂，叫人无法不注意。
也不知花满楼在是不在。
小楼的门从来不关，以前他还问过花满楼，难道不怕有歹人闯入，花满楼只是笑而不语。
后来在几次他带着一屁股麻烦事匆忙来不及敲门就飞身而入之后，他就再没问过这样的蠢问题。
门虽未关，陆小凤还是习惯性脚一点，飞身上了二楼，引得众路人惊呼出声。
楼上无人，倒是一旁的小几上搁着一把古琴和一只茶杯。
陆小凤走到跟前，轻触杯壁，还是温热的，应该离开不久。
往常花满楼要是有事离开，总会把东西收拾好才走，甚少有这样东西摆一桌不见人的。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小凤心思一动，正准备翻身离开，就听得楼梯上有轻而稳的脚步声，心下一定，回身坐在围栏旁，轻笑着看向楼梯。
身着浅黄外衣白色罩衫的男人步上二楼，面庞窄而流畅，墨眉星目，色泽柔润的唇微微扬起，手中的折扇一顿，侧耳听了一下，笑起来。
“陆兄，好久不见。”
陆小凤敲敲栏杆，偏头打量他一番，忽然上前，扯扯他的衣袖，在花满楼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修长手指轻轻一挑，从他未束起的散发中挑起一缕断发，疑道：“看你衣衫微乱，应是与人动过手，但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花满楼稍退一步，侧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能明显感觉到有一缕头发被利刃削去了一截，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什么。
“适才司空兄突然造访，说要领我去个地方，不想才走到后街巷口，就突然发招，我与他过了几手，他就又突然离开，想来就是那时取了我的头发。”
陆小凤没弄明白：“他为何要你的头发？”
花满楼无奈道：“我也不知，也许是他又与什么人打了赌吧。”
陆小凤哼哼两声：“那个老猴子，我看他是没安什么好心。”
花满楼笑笑不语，从花架上取下琴盒，将古琴装好收起，这才转向陆小凤：“陆兄此来可有要事？”
陆小凤方才瞧着他动作，一直没有言语，就等着他问呢，便直起身来，兴致勃勃道：“我刚从杭州回来，听闻了一件关于西门吹雪的大事。”
“哦？”花满楼果然有了兴趣，“是何事？”
“江湖传闻，西门吹雪将在半月后，与阮红门的五姑成亲。”
花满楼一愣，连扇子都停了停，陆小凤见状一笑：“当然，这只是传闻罢了。”
花满楼回过神，有些好奇：“西门兄难道毫无回应？”
回想起上次与西门吹雪碰面时的情景，陆小凤摸摸胡子，讪讪道：“我想，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对这些事做什么回应的。”
花满楼想了想，有些忧心：“可这传闻是不会因为西门兄不回应而消失的，阮红门…是否是姑苏灵山的阮红门？”
陆小凤自己从小几下的抽屉里取出茶壶和茶杯，倒了一杯，悠悠道：“正是，据说五姑是阮红门门主的独女，今年不过双十，生的貌美，只是眼光甚高，不知怎么就看上西门了。”
听他语气异然，花满楼忍不住笑道：“西门兄人才斐然，又家世丰厚，有人倾心不是很正常？陆兄莫不是对那五姑有意，否则怎会如此…言酸。”
陆小凤一口茶呛在喉中，咳了两声，抬眼见他一脸促狭，啧啧摇头：“且不说我尚未见过那阮红五姑，就算见了，我也不会同西门争抢，那冰柱子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抱着他的宝贝剑，要是他哪天真的通知我说他有心仪的姑娘了，我陆小凤第一个给他送贺礼。”
顿了顿，陆小凤恍然想起他要说的不是这个：“都怪花兄打混，害我忘了要说的事情，我来是想问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听说这次有很多老朋友都准备往姑苏去了，我也打算这两天出发，没准还能看看西门的笑话。”
花满楼失笑，又只能遗憾道：“抱歉，家父的老友不日便会到访，我的几位兄长都不在此地，我需得同我父一起招待客人，恐怕不能陪陆兄一同前往了。”
陆小凤呆了呆，没想到他真的有事无法同行，可他专门从杭州绕道应天府就是为了来找花满楼同去的，这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思来想去，还是有些放不下：“若是等你办完事是否来得及赶过去？应天府离苏州府不算太远，应该来得及。”
花满楼惊讶了一下，想了想，笑道：“应是没问题的，花某只需在他们到达之日迎接一下，之后我父会招待他们，应当花费不了多少时日。”
陆小凤松了口气，喝干杯里的茶水，道：“我还以为我得孤身一人前往了，想想都有些凄凉啊。”
花满楼替他续上茶，好笑道：“陆兄何时这么在意这些事了，往日行踪不定，独来独往，不是一样游荡江湖？”
陆小凤干笑一声，只喝茶不说话。
花满楼也没追问，他一向是最体贴的，别人不愿说的，他绝不会赘问，谁还没有难言之事呢。
过了两日，花父的老友到了，花满楼提前回花府与父亲一同在家等候。
下人来报，客人已经到了街口，花如令与花满楼领着府里的管家和几个下人在门口刚刚站定，一行车马就停在了台阶下。
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锦衣老人，精神矍铄，虽然发丝斑白却半点不显老态，动作利索，一看见花如令，眼睛一亮，朗声笑道：“花老弟，一别数年，今日总算再见了！”
花如令也颇为激动，几步下了台阶，与那人把臂而谈：“方老哥！几年不见，还是如此精神啊！”
花满楼适时过来，朝方青格一礼：“方伯父。”
方青格看看花满楼，对花如令笑道：“这就是你的小儿子满楼吧，果然一表人才！好，好啊！”
花如令也看了看花满楼，满怀骄傲：“正是，七童，这是你方伯伯，爹的至交好友。”
花满楼点头称是。
方青格扭头看看后面的马车，奇道：“栀儿怎么还没下来？”
正说着，后面的马车车帘一动，慢慢掀开，一个一身鹅黄衣裙的女子垂首慢慢下来，微一抬头，便是惊人的美丽，纤长柔媚的眸子扫过之人无不酥软。
除了花满楼。
方青格骄傲于自己宝贝女儿的美丽，却也不喜别人多加觊觎，此时见花满楼神色不变，既满意又好奇，就连他的老友都难掩惊艳之色，这年轻小子如何能毫不意动呢？
似乎察觉到了方青格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联想方才身后下人们轻缓的抽气声，他已有所决断。
花满楼微微笑着，声音柔和：“伯父莫怪，满楼自小双目失明，无缘得见令千金的姿容，还请谅解。”
方青格一惊，连着刚刚走过来的方栀儿也惊了一跳。
双目失明？
方栀儿忍不住盯着花满楼的眼睛看了起来，心下可惜，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竟然无法视物，实在可惜。
正看着，花满楼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忽然侧过脸对她一笑，方栀儿一惊，忙低下头，又忍不住偷眼去看。
这人虽然说自己眼盲，但看他行动举止却无常人无异，实在神奇，听父亲说，花家七公子是世上罕见的名门公子，现在看来，确实罕见。
方青格也没想到老友的幺子居然有眼疾，虽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影响，但是他原本是属意两家联姻的，如今却有了几分犹豫。
花满楼自然不知道旁人的打算，当天夜里，等将方家父母安顿休息之后，他就去跟花如令言及之前与陆小凤约好共去苏州的事。
花如令有些不愿：“你方伯父他们刚到咱们花家，你就要走，不合规矩。”
花满楼无奈道：“左右他们要在应天府多待一阵子，父亲不如将五哥六哥叫回来，有他们陪着，也不算失礼。”
花如令瞪他一眼，又想起他看不见，心下一软，道：“我已经给你五哥六哥他们传信了，他们回来最快也得到后日，你怎么也得待到那时才能走。”
言尽于此，花满楼也无法，只好答应。
催着人回房休息，花如令看着小儿子离开，叹了口气。
他如何不知老友的想法，只是虽然他自己对这个小儿子很是自豪，却也无法阻挡别人另眼看待，花满楼也已加冠数年，这期间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只是花满楼都拿自己有眼疾推脱，连人都不见。
这一次老友来访，一是他们老朋友也许久没见，二是也想让两家的孩子见一见，没准就看对眼了。
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且不说方栀儿怎么想，花满楼是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
想到这，花如令长长叹了口气，满心忧郁。
一夜过去，第二日大早，花如令说要领方青格在应天府游览一番，便将方栀儿交给了花满楼，让他带着方姑娘在城中转一转。
花满楼哪能不懂两位长辈的意思，可碍于方栀儿就站在一旁，又不好拒绝，只得看着两个长辈离开，然后和方栀儿对立静默一阵，便带着她往小楼的方向走去。
方栀儿不是个外向的性格，只是偶尔见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会轻声询问两句，花满楼也会简单回答，到也还算和谐。
走在花满楼落后半步的位置，方栀儿抬眼悄悄看他，走在前面的人身量高挑，听说也是习武的，却不魁梧，正正好的身形，举止文雅，手间轻轻摇着白底浅墨山水的折扇，带过来一丝清淡的香。
忽然那人侧过头来，指着路边吆喝的商贩，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那双清亮漂亮的眼睛虽然是看着她的，却没有聚焦，只有很仔细的去看才能发现。
方栀儿忽然就很悲伤，悲伤到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摆手。
花满楼的听觉很好，好到能听见花开雪落的声音，他听到了方栀儿摆手的风声，也听到了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于是没有多问，领着她继续走。
小楼的花开了大半，远远看去花团锦簇，在市井街道里散发着清丽的香气，方栀儿只是站在门口嗅了一下，便觉得满心安宁，她看着大开的门，只疑惑了一下，就跟着花满楼步入小楼。
方栀儿不懂花，但不妨碍她欣赏，事实上人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是天生的，更何况还有花满楼在一旁介绍，清润温雅的声音让人很舒服，方栀儿忍不住离他更近一点。
花满楼感觉到了，但他对这个羞涩文静的女孩儿并无恶感，于是没有移开。
再于是，陆小凤闲来无事，从客栈跑到小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花满楼站在栏杆旁，手指点着一朵娇柔的花，浅笑着说些什么，旁边鹅黄衣裙的女子听着不住点头，目光却胶着在花满楼的脸上，久久不挪动。
陆小凤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望着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花满楼转向这边，有些不解的唤他：“陆兄？”
陆小凤眨眨眼，一跃翻上小楼，在花满楼旁边站定，看了看被吓的缩了一下，离花满楼更近的方栀儿，笑道：“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
方栀儿脸红了红，低头不语。
花满楼无奈一笑：“陆兄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领家父朋友的千金游览一下，何谈打扰？”
陆小凤看了眼脸色转白的方栀儿，小女儿心思一眼就能看透，忍不住想这花满楼到底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避过。
不过陆小凤也没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本来只是过来转一圈，既然正好碰到了花满楼，就落实一下约好的事情。
花满楼也有几分无奈：“花某跟家父已经提过了，只等我五哥六哥回府，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陆小凤算算时间，应是来得及的，便不再多说，跟花满楼打了个招呼便飞身离开。
方栀儿这才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急急问道：“花公子要走么？”
花满楼笑的温柔：“是啊，花某与朋友约好，要去苏州一趟。”
方栀儿绞了绞衣袖，嘴唇咬出了红印，终是忍不住问他：“是因为我们来了，所以你才要走么？”
花满楼惊讶的轻轻扬眉：“自然不是，花某早与好友定下约定，与伯父和姑娘无关。”
得到答案，方栀儿也并没有放下介怀，回去花府的路上一言不发，吃过饭便直接回了客房，花如令将花满楼叫到书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花满楼如实告知，原本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花如令听完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花满楼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完躺在床上，想起方栀儿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悠悠叹了一声，合眼入眠。
第二天，花家五公子和六公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友人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