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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被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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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两人重逢后,严凛天天都要过来转一圈。若不是夏灼没钱,且舍不得那么好的房东李大成,他真想赶紧搬走,彻底消失。严凛口口声声的“追人”,现在夏灼眼里无异于纠缠。
原本,严凛只是在家门口堵他。夏灼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断扩大范围,堵人堵到他单位去了。
那天,夏灼下午去接班,去更衣室换工作服的时候,看到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聊天,他随口问了句:“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个同事姐姐招手让他过去,指了指阅读区,说道:“小夏,咱们这儿今天来了个超级大帅哥,都坐一上午了。我们真想问问他是不是还单身,想帮亲戚的女儿牵牵线,哈哈。”
夏灼循着指引看过去,脑子里瞬间嗡嗡作响。
严凛这是要做什么?夏灼微微拧眉,但碍于同事在场,只能假装不认识,淡淡地对身边的同事说道:“那你们去问问吧。”
那个同事姐姐也是勇猛,竟然真的过去问。夏灼笑笑,推起小车钻进书架里,按照书籍上贴的编号,将读者退回的书摆放到原来的位置。
整理到里面的时候,那个同事姐姐溜过来,小声说:“唉,我问过了。”
夏灼手上动作没停,问道:“怎么样?”
同事姐姐有些失望:“人家有对象了,说是大学同学,家里都同意的那种。”
夏灼手上一顿,幸亏书架里光线暗,遮住了他羞红的脸。他别别扭扭地说:“那,那你继续帮亲戚家的女儿物色别人吧,到咱们这里看书的青年才俊很多。”
同事姐姐:“也对。哎小夏,你说这小伙儿那么帅,他对象得是什么样的姑娘?肯定很漂亮吧?你可没看见,他一提到对象,那表情、那眼神,啧啧,就像吃了糖的小孩似的。”
夏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心里把严凛捶了一遍,整理完书架后,他借着去阅读区收拾卫生的由头,走到严凛身边,小声问:“你想干什么?你要发疯能不能换个地方?”
严凛哗啦翻了两页,头也不抬地说:“我没什么事,过来陪你。”
夏灼咬着牙,压低声音:“我不用你陪!你赶紧回去!”
严凛:“行,那你就当我不是来陪你的,我是来看书的,这不是市图书馆嘛,难道我不能来?”
夏灼都被他气笑了:“你说得对,公共场合,来去随意。”
说完,夏灼拎着抹布去别处擦桌子。突然,严凛隔老远喊了一句:“那个小哥,你好!”
夏灼被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发现他在叫自己,快步走过来,凶巴巴地问道:“您有什么事?”
严凛装模作样地问:“我想办借书卡,请问怎么办啊?都有什么具体规定呢?”
夏灼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咧出一个难看的笑:“这位先生请您到门口那里,出示身份证,交工本费20元,就可以办借书卡。每次最多能借六本,借期30天,逾期要收费。”
严凛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
夏灼:“不客气。”
严凛看着他笑,忽然伸出手指勾了勾,夏灼不情愿地走过去,小声问:“你还想干嘛?”
严凛将手机放到桌面上,打开图片库,说道:“你看,我拍的你,图书馆的光线刚刚好。”
夏灼震惊地瞪大眼睛,看严凛慢悠悠地滑动手机,屏幕上呈现的,全是不同角度的自己。
夏灼看了两张,感觉后脑勺发麻,他用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着严凛,问道:“严凛,你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严凛把手机收起来:“是,我问题大了,我搞不好这辈子都没有老婆了。”
夏灼扶额无语,摇摇头,拎着抹布走开了,边走边想:这人怎么回事,出国几年怎么变得这么胡搅蛮缠?还学会打蛇随棍上那一套了,真的不能搭理。
晚八点,夏灼准时下班,换好衣服刚出门,就听见严凛的声音从一侧传出来:“夏灼,我送你回家。”
夏灼惊得退后一步,抚着心口说道:“严凛你是不是有毛病,想吓死我吗?”
严凛:“对不起对不起,所以罚我送你回家吧?”
夏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这样行吗?我都说过了,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现在就是想一个人过点清净日子,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呢?”
严凛:“你跟着我,在我身边,我也会让你过清净日子的,所有的不清净都交给我,好吗?”
夏灼抓狂地转了两圈,无奈地挠了挠头发:“行了行了你不是要送我吗?赶紧走吧。”
这一路上,夏灼靠在座椅上,一直紧闭眼睛,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到了地方,车刚挺稳,夏灼打开车门,逃也似地跑远了。
严凛倚靠在车门上,看着那个消失在楼洞里的孱弱身影,心里又酸又甜。
第二天,夏灼上早班,又在阅读区看到了严凛;第三天、第四天……皆是如此,夏灼实在不耐烦,有一天在车里忍不住对严凛吼道:“你天天往我这里跑,你他妈的不用上班吗?”
严凛笑眯眯地说:“你不是上半天班嘛,把你送回家,我再去公司工作。我哥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他允许我在追你的这段时间翘班,就是要扣一点工资。”
夏灼无奈地摇摇头,没再说话。
夏灼不知道,严凛早就弄到了他的工作排班表,对他的行迹相当了解。他就是要天天去夏灼面前刷存在感,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更相信,无论夏灼经历了多少苦难,他骨子里的善良都不会变,他还是那个心软的夏灼。严凛顾不上那么多,现在只能做个无耻的小人,“利用”夏灼的善良和心软,就算是一点一点磨,他也要把夏灼面向自己立起的尖刺全部磨平。
他不怕受伤。他在国外那几年早就想明白了,这辈子一定要拥有这个人。他就是这样,除非不想要,想要就一定要得到,哪怕不择手段。
既然连邪恶的念头都起了,不要脸算什么呢?老婆都追不到,要脸有什么用呢?
那天是夏灼早班,严凛早早来到图书馆。他来得实在太频繁,早就和其他同事姐姐混熟了。到了九点,严凛还没有看到夏灼,有些心急,便喊住一个同事姐姐,问道:“夏灼今天怎么还没来?他和别人串班了吗?”
同事姐姐说道:“哎呀,你不知道啊,夏灼刚才打电话来,他请假了。”
严凛:“他怎么了?”
同事姐姐指了指外面的天空:“要下雨了,他身体不舒服。”
严凛恍然,说道:“那我去看看他。”
同事姐姐帮他还书,随口问道:“你俩关系也太好了吧。”
严凛考虑到这些同事的接受度,怕给夏灼带来麻烦,毕竟这是他喜欢的工作,因而含糊其辞:“我们有点亲戚关系。”
等严凛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严凛启动车子,加速向夏灼的住处驶去。
到了地方,严凛敲了很久的门,始终无人回应。打手机,也无人接听。严凛在门外考虑片刻,随后从兜里摸出那把偷偷配的钥匙,打开了屋门。
“夏灼?”严凛问道。
外面天色阴沉,屋子里很暗。严凛走进卧室,随手将灯打开,这才看见夏灼正缩在床角,全身用棉被裹住,面色苍白,眼神中充满戒备。
“你是怎么进来的?”夏灼声音冷厉,但声调微颤,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滴泪水。
严凛心疼得揪在一处,盯着床上那一坨,没有回应他的问话:“今天在图书馆没等到你,就向你的同事打听,才知道你请假了。天气不好,是不是身上很疼?”
夏灼没回话,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一些。
严凛盯着夏灼,看着他不堪忍受疼痛折磨的样子,心一横,脱了鞋和外套,一步跨上床。
夏灼大惊,吼道:“你干什么!”
严凛把被子扯开,攥住夏灼的手腕往自己的怀里带:“我不要脸地天天黏着你,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细琢磨琢磨,这么下去可不行,是我策略不对,今天就往前进一步吧。一个人盖再厚的被子有屁用?那能有两个人的被窝暖和吗?今天就让我给你暖暖。”
夏灼拼命挣扎,无奈严凛实在大力,他根本挣脱不开,反倒让严凛将自己越抱越紧。他心头一酸,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地喊道:“你给我滚!”
严凛将怀里的人牢牢锁住,将脑袋拱进夏灼的颈窝,狠狠地吸了一口,哑着嗓子说:“别怕,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抱着你,让你暖暖。”
一股强烈的温热从后背传来,无力挣扎的夏灼绝望地想:他的怀抱还真的比被窝暖和,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曾经是个那么冷血无情的人。
严凛见夏灼平静下来,将人压倒在床上搂着,腾出一只手把被子盖严实,而后再将人牢牢禁锢住。
“好点了吗?”他低头在夏灼的头顶吻了一下。
夏灼还在哭,只用轻轻的抽泣声回应他。
严凛轻轻抚着夏灼的后背,好声哄着:“宝贝儿别哭了,再哭心都碎了,我也没怎么着你。”
夏灼又挣脱一番,严凛“啧”了一声,随后用长腿将夏灼夹住,问道:“你不舒服,就老老实实在我怀里躺着。你这身上怎么那么凉?”
夏灼的脸被迫贴着严凛的胸膛,说道:“因为我是个废人,和死人差不多的那种废人。”
严凛听不得这样的话,抓着夏灼后脑勺的头发,逼迫他抬头看自己:“以后别说这样的话,行吗?我会让你好起来的,相信我,行吗?”
夏灼漆黑的眼珠滚了两圈,用视线描摹严凛的脸。曾经,他想这张脸想得快疯了,在那些绝望到极致的日子里,是这个人、这个名字、这张脸反复在脑海中浮现,在眼前浮现,用爱恨交织的刺激提醒他,他还活着。
那些日子,夏灼现在都不敢回想。
如今,曾经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这一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夏灼看着看着,情绪越发崩溃,眼眶兜不住的泪水滚了满脸。严凛将他的头摁回自己的怀抱,小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在你最难的时候,我不在。现在你挺过来了,我却要逼着你回头爱我,我是混蛋。”
夏灼呜呜哭着,他真的好烦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还是会被触动?为什么还是会心软?
他明明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时隔多年、物是人非后,剥开一层又一层带血的硬壳,发现自己竟然还爱他。他以为自己心弦已断,然而严凛随随便便这么一出现,随随便便将他断掉的心弦接上,还是能够拨动他的心。
可是夏灼啊夏灼,他在心中自问:你不怕再死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