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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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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灼表明态度,拎起李大成送给他的中药,向严凛道别:“那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回家了。”
严凛猛地站起来,扑过来攥住夏灼的手腕,哽咽着说:“别这样,夏灼,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过去都是我不对,但那个时候,我真的不能认同自己。现在我想明白了、我确定了,而且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阻碍,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夏灼掰开严凛的手,面色平静:“我觉得两个人不同频,那就是没有缘份。严凛,你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当年我最好的时候都配不上你,更何况是现在呢。就算你真的喜欢我,你喜欢的夏灼也早就被那堵墙砸死了。现在的夏灼,只有一副破败不堪的身体,一腔混吃等死的心情,他不会打篮球,也不会跑步了,他什么都没有,只是还活着而已。”
严凛痛苦地看着夏灼:“别这样,别这样说自己,夏灼,你这样说我心疼。”
夏灼自嘲地笑笑:“实事求是而已。其实现在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很平静,我知足。好了严凛,就这样吧,该说的都说了,我对你没有误会,也没有怨恨,走了先。”
夏灼打开房门,严凛随即追上来:“我送你回家。”
夏灼:“不用,我看到附近有地铁站,我坐很方便。”
严凛:“那我陪你坐地铁。”
夏灼无奈地笑笑:“真的不用。”
严凛坚持:“我要送你回家。”
两人对视良久,夏灼无奈,率先妥协:“行,你不嫌麻烦你就送吧。”
严凛生怕错过这个机会,赶紧启动车子,开到夏灼的面前,而后殷勤地下车帮夏灼开车门。
两人在车上坐好,严凛拿起手机,问道:“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要开导航。”
夏灼愣住:“不用,你往来时的方向开就行,就在那个饭店附近。我住的小区里面很乱,开进去调头挺麻烦的。”
严凛点点头,放下手机:“好。”
路上,车里过于安静,夏灼盼着严凛能把车载音响打开,然而严凛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夏灼尴尬得脚趾抠地,只好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刷来刷去,其实什么都没看。
过了一会儿,严凛问道:“你跟那个饭店老板很熟吗?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夏灼心思在别处,毫无防备:“他是我房东,我租他的房子……”
说到此处,夏灼突然反应过来,懊恼至极,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只能茫然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严凛偷偷扫了一眼夏灼,嘴角微微勾起:“他给你拿中药做什么?泡澡吗?”
夏灼叹了口气,算是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抵抗严凛的追问,哪怕他表现得如此冷漠、界限分明,严凛也根本不在意,他的拳头都打在棉花上。
向来不擅长撒谎的夏灼感觉心好累,干脆放下戒备心理,实话实说:“是的。”
严凛:“伤过的地方现在还疼吗?我听别人说,阴雨天会比较严重。”
夏灼:“嗯。”
严凛:“我爸妈认识一位老中医,医术很高明,我回去让他们问问,看看有没有效果更好的药。再问问这种情况能不能做做理疗,有没有用得上的设备。”
夏灼心脏蜷缩着,沉重的无力感笼罩着他,他下意识捂住心口,小声说:“严凛,你能不能别这样,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别管行吗?”
严凛久久没有回应,等红灯的时候,他转过来,看着夏灼:“不行。对不起,夏灼,是我逼你太紧了,咱们慢慢来好吗?”
夏灼:“慢慢来什么?我们不要来往好吗?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这个城市这么大,我们以后可以不再遇见的!”
严凛:“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在国外想明白、确定了以后,无时无刻不想回来。我还能在那边坚持把学业完成,最大的动力就是你。我了解现实,我知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一点,将来才会有能力护着你、对你好,不再让你受苦。如果你不喜欢现在这样,那我就慢慢追你好不好?很慢很慢的那种,我进十步,你进一步就可以,或者退一步,给我一点反馈就行。”
夏灼因严凛的话而震惊,无言以对,干脆扭头看向窗外,不肯再与严凛交流。
余下的路程,两人各自沉默着。到了李大成的饭店门口,严凛目送夏灼逃一般地离开,直到看不到人影,他才下车,走进李大成的饭店。
李大成刚好在前台,一眼认出严凛,迎上来问道:“帅哥,中午是不是来过店里吃饭呀?落什么东西了吗?”
严凛看看周遭,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李老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想和您聊聊夏灼的事。”
李大成打量一番眼前这个高大沉稳、气度不凡的男人,迟疑着点点头:“去楼上吧,去我办公室里谈。”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进屋后,李大成忙着泡茶,笑着说:“严总您随便坐吧,我这地方小,可别嫌弃。”
严凛:“没事,我觉得挺好的。”
李大成将茶杯放在严凛面前,问道:“您和夏灼是旧相识吗?”
严凛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抬头看着李大成,坦诚道:“我是他男朋友。”
“噗!”李大成受了刺激,当即喷出一口茶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严凛:“男、男朋友?!”
严凛扯出两张纸递过去,笑笑:“啊,那什么,准确地说,是未来的男朋友,我还在追。李老板该不会不接受我们这个群体吧?”
李大成接过纸巾,胡乱擦了两下,连忙摇头:“没没没,要是我儿子找男朋友我可能无法接受,别人的儿子找男朋友我有啥资格接受不接受呢,也不吃我家大米,是真爱就祝福呗,管闲事容易活不长。”
严凛大笑:“哈哈哈,李老板真是个实在人。”
李大成又看看严凛,笑嘻嘻说道:“啧啧,可惜了,两个大帅比凑一块儿过日子,有点浪费。”
严凛:“您也觉得我俩挺般配吧?”
李大成忙不迭地点头:“要是不看性别那确实挺般配。对了,您说还在追,什么意思?夏灼不同意?严总,这我得说两句,虽然您挺优秀,但这种事情不能强人所难。”
严凛:“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大学同学,那时候我俩就有感情,但是后来闹了点误会,我也出国了,才阴差阳错地耽误了这么多年。”
李大成:“原来是这样。那您找我,我能做点什么呢?”
严凛:“夏灼现在租的房子是您的吧?”
李大成:“对。”
严凛:“把那房子卖给我行吗?”
李大成:“什么?这、这没必要吧,您把他接自己家就行了呗。我那破房子,连个装修都没有。”
严凛:“全款,两倍市价。”
李大成一听,动心了。他开分店以后手头紧得很,确实很需要现金。
严凛:“实话跟您说,我想把夏灼追到手,可能需要一个挺漫长的过程,所以我想让他住进我的房子里。您把房子卖给我,什么都不用跟他说,他有什么事儿您帮我传达一下就行。”
李大成:“那您还不如买对门儿。”
严凛:“那会把他吓跑的。他好不容易找个落脚点,我不想折腾他。”
李大成:“哎哟,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看不懂。行吧,我最近确实需要钱,但是咱们得讲好,你不能强人所难。这越说越感觉我卖的不是房子,卖的是夏灼呢。”
严凛:“您放心吧,我不会对他做不好的事。您也知道他身体不好,有些时候需要人照顾。”
李大成点点头:“那确实,这孩子体格太差了,也是可怜。”
严凛:“您知道他现在哪工作吗?”
李大成:“市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那工作还行,累不着他。”
严凛点点头:“知道了。这样,您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带上房产证,咱们现在就办手续吧,我带了卡。”
李大成:“……那好吧。”
成为房主的严凛,在周末的早上敲响了夏灼的房门。
夏灼打着哈欠打开门,看见严凛,意料之中,只无奈地说道:“大早上的,我想睡个懒觉都不行。”
严凛像条鱼一样闪身钻了进来,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说道:“我给你送点东西,你睡你的。”
夏灼低头看严凛往外掏东西,问道:“你干嘛?这都是什么?你别放这里。”
严凛:“护膝,理疗机,暖贴,止痛贴……你都能用上。我跟你提过的那个老中医外出没回家,等他回来,我再去找他。”
夏灼:“能不能别这样?”
严凛抬头看着他:“你继续去睡觉吧。”
夏灼看着严凛就好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到处翻翻找找,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回到卧室里,将门关得死死的。
他气呼呼地想:随他去吧,人的耐性是有限的,自己不理他,他这样单方面付出迟早会厌倦的。
严凛将带来的东西归置好,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愣神,随后想起什么,走到门口转了一圈,一眼看到挂在墙上的钥匙。
他从包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印泥模具,取了钥匙印。
夏灼睡了许久,最后是被一股香味儿唤醒的。
他吸吸鼻子坐起来,反应许久才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严凛正站在灶台前搅合锅里的东西,看见夏灼,说道:“我煲了汤,你洗洗出来吃。”
夏灼:“你怎么还没走呢?”
严凛将锅盖盖好,解下围裙:“公司有事,我这就走,你记得吃早饭。”
严凛去门口换鞋,夏灼盯着他的背影,想起这人一大早赶过来给自己送东西、做饭,结果就被自己这么赶走了,他应该还没吃饭吧,他的胃不太好,胃不好的人不能不吃早饭……
于是,心又软下来。
“算了,”夏灼说道:“你做了那么多吃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吃完饭再走吧,别浪费。”
严凛听到这话,面无表情地把穿了一半的鞋踢掉,径自走向厨房取碗筷,好像就在等着这一句。
夏灼:……
饭桌很小,两人面对面坐着,如果同时低头吃饭,可能会碰到彼此。
夏灼扶着碗,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严凛问道:“好喝吗?”
夏灼点点头:“挺好的,谢谢。”
严凛自顾自说道:“出国以后我就开始好好学做饭了,那边的东西我吃不惯。我还学会了包馄饨,没有你包得好看,反正不露馅。我每次都包很多,吃不完就放到冰箱里冻起来。有次有两个同学来家里做客,一个M国人,一个D国人,到了饭点,我就给他们煮馄饨,鲜虾馅儿的,他们都吃哭了。”
夏灼埋头喝汤,没理会严凛。
严凛温柔地看着他的头顶,夹起一个包子递过去:“给,来时在店里买的。夏灼,在国外那几年,你不在我身边,让我更加看清你的好。但我回来找你,不是为了让你继续照顾我,是我想照顾你。”
夏灼心里堵得慌,放下勺子,说道:“可是严凛,我现在真的只想一个人平平淡淡地生活,没有别的期望了。”
严凛拉住夏灼手攥着:“可是你前面的二十几年一直在受苦,我想让你甜一点。”
夏灼任由他拉着,视线落向别处,低声说:“甜过了,够了。”
严凛的心因为这句“甜过了”而抽痛,他知道自己参与了那些“甜过”的时光。那时候,他出于本能护着夏灼,爱而不自知;夏灼被他温暖着、关切着,心里长草、眼里开花,偷偷为他建造了一个小小花园。他们的关系没有明确,真相没有撕开,两个人被对方吸引,心被对方填满,因为这一切皆可以友情之名,所以他们不必承受任何对世俗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尽管放纵满腔的爱意,不必忧心怎么收场。
那是夏灼心里最甜的时光,虚虚的,却也满满的,就像脱离柴米油盐的诗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