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
“阿昇，这天怕是又要来雨了，快把院里的草药收收。”
“哎，好。”
一个茅草小院里，路白尔正招呼徒弟阿昇收拾草药，这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三天，上午好容易停了半日，赶紧将切好的药材晾出来，这会子竟又来了黑云，细雨丝儿转眼又要下来了。
虽说雨不大，但这淅淅沥沥的直叫人烦。
刚把大大小小的笸箩收进屋，这雨点儿就密密地洒了下来。
路白尔是莽山北边栖云镇的铃医，为人老实厚道，医术高明，在这栖云镇颇受尊待。这个叫阿昇的是去年收的徒弟，也是个聪明灵巧的，师徒二人除了每日走街串巷行医治病外，就时常来到这镇口的制药房。
说来也奇怪，最近一段时间，常有受外伤的人，伤势轻重不一，不过月余，路白尔算起来光是治这筋骨皮肉伤的少说也有二十人，更蹊跷的是每每问道怎么受的伤，这些伤者竟没有一个说的清的，要么不记得，要么说当时自己也犯晕，根本不知是被何物所伤，一时间整个镇子里都人心不安。
眼见这百味叶、九里香不够用，可这天气偏是连绵的雨，根本制不了药。雨越发大了些，路白尔看着这雨幕发愁叹了一声，就见在路的尽头，有恍恍惚惚的影子。
“阿昇，你眼睛好，你看那是什么？”
阿昇放下手中的药杵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师傅，好像是...人。”
人？路白尔又仔细看了一眼，那影子晃晃悠悠不断靠近，还未等完全看清，就忽然倒了下去。
“不好！”路白尔拿起手边的伞便冲过去，阿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师傅跑进了雨里，也忙跟上。
待二人跑近，就见两个身上满是血迹人倒在雨地里。
“快！扶进屋！”路白尔和阿昇两人费力将二人架起，却见这两人一根带子绑在一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二人弄到了房中。
“快去烧点热水，先将银针拿来，再去烧热水。”路白尔吩咐道，已然有点着急。
这二人，伤得太重。
他小心将栓着二人血红的带子解开，仔细打量这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面上更小些，身上外伤却多，尤其是胳膊上那几道深深的划口，显然是受伤后又被人为撕扯过，划开的皮肉边缘因为雨水的浸泡已然有些肿胀发白，伤口里还有细小的砂石。除了这骇人的外伤，内伤也重，明显是被摔打过，有腑脏瘀结界之象，好在筋骨没断。
着白衣的双目紧闭，除了背部有几条刮伤之外便没什么外伤，看伤势要比另一个轻些，但当路白尔号脉的手搭上去，却脸色大变。
“师傅，怎么了？”阿昇在一旁拿着银针，见路白尔惊愕的表情有些紧张。
路白尔没有搭话，换了只手重新号脉，眉头却越发凝重。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脉象。
此人脉乱如麻，时而冲击有力，时而浮如游丝，实在奇怪，更不解的是，这人，分明，有两条脉。
“一人两脉？！”阿昇在路白尔说出后惊声道。
没错，一人体内怎会有两人脉搏？路白尔行医这么多年，着实第一回见，便仔细又把了把，发现这不仅是两脉，而且此脉二者相冲，似互不相容。
不管怎样，得让人先醒过来再说。
路白尔将银针扎了，那脉象逐渐平稳下来，虽未醒来，但脸色已有转红之象。
“有救。”他松了口气，便回头处理这另一个的伤口。
路白尔眉头紧皱，又唤阿昇取来烧酒。
“压住他，我怕这人疼痛忽然醒来，伤到就不好了。”路白尔在伤口上擦了酒，一边烧着刀子一边安排到。
阿昇咽了咽口水，那伤口实在吓人，眯着眼睛将那人压住。
不过直到那全身的创面清完，那人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并未醒来。
“溪儿，找不到就早些回来，陪陪婆婆。”
“嗯，我一定会全力去找，让婆婆少受些罪。”
“这是你最爱吃的地耳包子，来，多吃几个。”
“婆婆做的包子最好吃了！”
“溪儿，走啊，走！”
“走啊！”
“走！”
“婆婆！”乐溪恍惚中忽然回神，猛然惊醒，想起身，浑身却像碎了一般疼，一股浓重的药味冲入脑中。
眼前黑洞洞的，适应了很久才看出这原来是在屋内，外头的月光顺着窗照进来，在地上撒了一片方正的银辉。
这是在哪？乐溪头痛欲裂，仔细回想，婆婆，榕祖，崩塌....韩楚明！韩楚明呢？
“韩楚明？！”他惊慌地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简直不像自己，不过倒是惊得旁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谁？”
阿昇本坐在椅子上熟睡，被这一声吓得够呛，整个人磕在面前的的桌子上，直接砸了个清醒。
乐溪本能地紧张，顺手想摸腰间的短剑，却空空如也，才反应过来，云天源的事一下子涌入脑海，乐溪沉重地呼了口气。
“你醒了。”阿昇揉了揉眼，将桌上的灯点了，乐溪适应了一下，这才看清屋内。
是个极简单的民屋，除了身下这张床，就是不远处的桌凳，以及...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乐溪还未完全想明白，就见那少年人忽然凑到跟前，有些欣喜，说了声“我去叫师傅”便从房门跑了出去。
这是哪里？乐溪头痛欲裂，只记得自己半拖半扶地架着韩楚明，跌跌撞撞走了两日，才隐约见了大路，顺着走了过来。
这两日一路上靠着原先袋中的一点点干粮和林中的野果充饥，一连的阴雨天和身上的伤，乐溪一度觉得可能活不了了，但就算还有一口气，他也得把韩楚明送到一个有人的地方。
再后来，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所以，是被人救了？
乐溪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散架了一般，疼且使不上力。
“韩楚明？”他心里焦急又喊了一声，却还是像声音被门缝挤了一般嘶哑，这时从门口传来急速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一老一少从门里进来。
“快别用力，躺好躺好。”那个年长的扶住乐溪，忙将一个被子垫到他身后扶他躺好，“一天一夜可算醒了。”
那年长的五十左右，相貌平顺，许是从屋外刚进来，还带着些外头的冷气。那少年人十三四岁，比乐溪看上去小些，身形偏瘦，相貌端正，脸上还留着些稚气，手中端着东西也正朝着乐溪关切地看。
“韩...”乐溪吃力地从嗓中挤出一个字，又觉得不对，改口道：“还有一人，在哪？”
“你说的是那个着白衣的小兄弟吧，他在里面的套间。”那年长的回应道。
“他怎么样？”
“他今日上午醒了一回，已无大碍，下午一直守在你这里，我劝说服了药才又去休息了，这会儿没醒。”
乐溪听罢松了口气，心下已然确定是眼前二人救了他和韩楚明，急忙道谢，又问了些详细，才知道这里是莽山北部的栖云镇，这年长的叫路白尔，是个铃医，那少年人是他徒弟阿昇。
原来已经穿过了莽山，那便是从云天源中彻底出来了。
云天源...想到这里，乐溪心里一阵酸楚，婆婆那声“快走”一直响在他脑中，他呼吸急促，痛苦地闭了闭眼。
“小兄弟，你内外伤兼有，且外伤颇重，高热还未退去，还得好好休息。”路白尔说道：“来，先将药服了。”说罢从阿昇手上接过药碗。
“谢...谢谢...”乐溪心中万千，若不是眼前人，他们怕是真的活不了了罢。
服完药，路白尔又嘱咐了许多，让乐溪不要太动心神，闭目静养，到明日白天再看情况。
那师徒二人走出门去，乐溪便想自己起身，无论如何，他要看一眼韩楚明。刚忍痛坐起，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楚...楚明？”乐溪嘶哑叫了一声，门口漆黑看不清脸，乍一看就是他，但细看又不一样。
那人身量和韩楚明很像，却不是白衣，着一身素净的灰蓝色布衣，头发也不似平常，而是全部高高束起，显得整个人又高了几分，虽是普普通通的平常衣裳，却显身形更劲瘦挺拔。
“楚明？”乐溪又唤了一声，胸腔的疼痛让他喘不上气，不知是因为说话吸入了凉气还是什么，不适感让他剧烈咳嗽起来，还未等恢复，就觉得一双手抚过他的背部轻轻拍着，顺势缓和了很多，待呼吸平稳，那双手却并未放开，而是将他抱紧，用力，却小心。
熟悉的雪落松间般的气息顺着那个满怀的拥抱闯入鼻腔，乐溪愣了愣，随即心安。
一时间，乐溪不知该做何，将手缓缓抬起，迟疑了一下，终是抚上那人的背，轻轻拍了两下。
像是安慰那人，更像是安慰自己。
“你怎么样？”过了半晌，韩楚明终于将手松开，沉静道。
“无碍。”乐溪嘴角咧了咧，说罢却反应过来了些什么，自顾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当初他一听韩楚明说就来气的话，今天居然这么顺口地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
“这话熟悉吗？”乐溪见韩楚明脸色阴郁，有心想逗逗他。
“躺好，禁言。”韩楚明不吃这套，不由分说将乐溪扶着靠到身后的被子上，转身去拿壶倒水。
乐溪心中一暖，刚才那个拥抱分明像个小孩，现在却又是平常这冷冷淡淡的模样，真是没法琢磨。
韩楚明端着一小碗水在床沿边坐下，将碗递到乐溪面前，迟疑了一下直接将碗口凑到他嘴边，乐溪觉得不好意思忙接过水碗，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断了手，这哪成。
韩楚明倒也不执拗，递过碗犹豫了了下，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云...”他轻轻吐出一字，还未说完，就被乐溪打断：“这身衣裳还挺适合你。”
韩楚明愣了下，没想到话茬会接到这里，低头看了看自己，道：“那老伯给的。”
乐溪知道韩楚明要说什么，婆婆那句“快走”又一次在脑中想起，紧接着就是榕祖崩塌的画面，他心颤了一下，闭眼深吸了口气，道：“多亏了陆老伯和阿昇。”
韩楚明见状心下已明了，也不再提，从腰带上取下乐溪的袋子，“我收起来了。”
乐溪接过，感激看了一眼，习惯性地往腰带那里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我换的。”韩楚明淡淡道，“你，伤得很重。”
“啊？！”乐溪心头一紧，慌忙低下头，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啥，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让他无法再直视韩楚明的眼睛。
忽然，韩楚明将手腕伸到乐溪眼前，吓了一跳。
“你知道这有多危险？”韩楚明言语有些严厉。
乐溪不明所以，就见韩楚明晚上，系着一条暗红的腕带，在他全身素色的衣服上显得有些不搭。
“什么？”乐溪被问住。
韩楚明定了定，想开口又不知该怎么说。责备他差点耗干自己的血救了自己吗？还是责备他扛着重伤架着自己走了两天两夜？
怎么说都是自己无法控制地在那黑魔面前昏了过去，就不该告诉乐溪他的血对自己有用这回事。看着眼前这张白如纸的脸，韩楚明心里有一种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的感觉，生气、无奈、心疼、感激？都像，但都不是，他无法形容，喉结动了动。
“你休息吧。”复杂的言语堵到胸口，最终化成了淡淡的这句。
韩楚明接过碗起身出去，留下一脸莫名的乐溪。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