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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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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壁还在旋着,但明显慢了下来,韩楚明极力控制着最后的力量,终于慢慢收住,屋内恢复平静。
乐溪是懵的,直到韩楚明收住功法往后踉跄了一步,他才回过神赶忙扶了一把。
“我无事,看看婆婆如何。”韩楚明顺势坐到桌旁的椅子上,低头扶额,闭着眼道。
乐溪又愣了愣神,努力眨眨眼才感觉回了口气活了过来,忙去看婆婆。
老祖婆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耷拉在椅子上,要不是那腕带绑着怕是早就掉下去了。
“婆婆?”乐溪轻轻唤了声。
并无反应。
“解开让婆婆躺下。”韩楚明并未抬头,揉着太阳穴道。
乐溪照做,将婆婆抱起放于榻上,发现婆婆竟然比想象的要更轻更小,那感觉就像抱着一个空壳一般。
“你今晚密切关注婆婆,我去调息。”韩楚明说罢不等乐溪回话,便踉跄站起来出了门,虽然已在极力控制,但还是止不住得打摆子。
乐溪一时间感觉自己脑子根本不转,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太急太快。
婆婆缘何会是那种状态,那声音又是谁的,韩楚明为何忽然发力如此?
但有一点他看出来了,那黑环,所谓的“灵牌”绝对是控人心神的,绝不是为了治病排个次序那么简单。
此时婆婆就像睡着了一般,面色正常,呼吸均匀,但就是不见醒来。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的虫鸣和风声。乐溪这一晚上来回在婆婆和韩楚明之间照看,生怕其中一个忽然出什么事,一个静坐调息,一个沉睡不醒,前半夜倒也再未发生其他。
他想问韩楚明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想问婆婆这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但现在除了虫鸣和风声,他得不到任何答案。
乐溪有点疲累得靠在堂门的门柱上,看着远处如蟒背一样的山峦,心中万千。
云天源,这个算是他故乡的地方,如今却给他深深的陌生感,这里一切未变,却好像一切都变了。这些天发生的种种,让他来不及梳理和反应,就算刻意去想、去理,也觉得毫无头绪。
无力感,自始至终都深深缠绕着他。
刚开始是遍踏九州却找不到办法的无力,之后是想救人于水火却发现得要韩楚明自损才能达成的无力,而现在,却是一种迷茫的无力。
他搞不清状况,向拜野、村里人,甚至觉得连韩楚明、婆婆都有自己的轨迹可循,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打算,但他没有,感觉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围绕着这些人这些事转,目的纯一,简直一眼就可以看穿。
他努力地做事,但现在却什么都搞不清楚,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无法预见、无法控制。
远处的莽莽山峦就像一个巨大的环,将他死死套住,他看不清,想不明白,更走不出去。
乐溪只知道,这云天源,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所理解的样子,云天源里的人,或许也不是同外界的人一样,不用去破解这如恶诅般的世代秘密,这云天源本身,可能就是一个秘密。
而自己,或许只是这蟒山中的一叶草芥罢,什么都不知道。
已到寅时,乐溪坐在门廊上放空了片刻,脑子里将来到云天源之后的事捋了一遍,看着月亮被云遮住又从云中探出,迷迷糊糊有些困意。
恍惚间他看到了韩楚明,那个初见时被行地魅里外围住的韩楚明。
他冲过去奋力想把人从那些魔物中拉出来,却怎么都扒不开。
“你把手伸给我!”他喊道,但韩楚明却只是看着他,越陷越深,最终只露一张脸,嘴角带些笑意,“汤有点咸。”说罢,便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他什么都没抓住。
“别走!”
一个晃动,乐溪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恍惚中睁开眼,发现竟是睡着了,刚刚撞上的居然是韩楚明的肩膀。
刚刚是在做梦?
“你什么时候来这的?”乐溪睡眼惺忪,一时间还没太搞明白这是还在梦里还是现实。
“你做梦了。”韩楚明答非所问,看着天上的圆月道。
“啊?嗯。”乐溪揉了揉眼想让自己清醒点,脑海里还是刚刚梦境中韩楚明被行地魅包围的脸,现在知道是梦,看着韩楚明就这样好好地坐在眼前,居然没来由的有点高兴。
“似乎不是好梦。”韩楚明转头看着乐溪说道,声音低低的,带着些疲倦。
“是不太好....不过,梦都是反的。”乐溪低头自己笑了笑,“现在你不好好地就坐在这里吗?”
韩楚明闻言有些疑惑,但也没再多问,转而提起婆婆,问是否醒来过。
乐溪起身看了一眼屋内,摇头道:“并没有。”犹豫片刻后又坐在门廊上,“你怎么样?”
“我无碍。”乐溪故意拉长了声音道,和韩楚明口中的这三个字完全铆合。韩楚明闻言看了一眼乐溪,嘴角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再多言。
我无碍,永远是我无碍。乐溪早就摸透了这人说话,永远是淡淡的无妨、无碍、无事。呵,可是刚刚那阵仗,怎么可能无碍?调息了这么久,韩楚明此刻脸上都还是少点血色,怎么可能无碍?
要是能帮他,该多好。
乐溪仰头靠在门框上,轻轻叹了口气。刚刚这几个时辰,再不济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云天源的人,大概率是被那所谓的“灵牌”控制了,婆婆手上的黑环被去掉后,体重那样轻,仿佛整个人就剩个躯壳,加之以之前与婆婆说话种种的情形,之前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来,是每次谈到一些关键他想问的问题,婆婆总会前言不搭后语,或者忽然失神。
本以为这只是恢复后的遗症或者是婆婆不愿提起,但经过今天这一遭,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
而控制婆婆一众的,大概就是那个散着黑气、发出声音的东西。
黑气...乐溪脑海里飘过之前在榕祖裂缝所见之景,后来那地方他又偷偷去了两次,但已经被结界封死进不去了。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灵牌”是向拜野发的,这个向头人,得好好会会!
“可有什么想问?”韩楚明开口。
“你也发觉有问题了是吗?”
“嗯。”韩楚明沉声道,“你为何信我?”
“啊?”乐溪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笑道:“你当初不也信我吗?跟着我甩都甩不掉。”乐溪故意凑近了点,眼中带着些善意的....嘲笑?
韩楚明转过脸,对上乐溪的眼神。
“你这人变得可太快了。”乐溪盯了半晌,觉得不好意思,随即旋开说道,“当初巴巴的跟在后面,不像现在,全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乐溪将手撑在身后,舒展了下身子继续说道:“那时候...憨憨的。”
“你喜欢那样?”韩楚明思量片刻,他从没想过乐溪说的这些,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在他自己看来,自己一直是这样。
“啊....也不是。”乐溪语塞,喜欢这词,在他心里猛然炸开,直冲颅顶,莫名的,脸颊又烧了起来。
还好韩楚明看不见。
一时两人无言,只有不时的虫鸣,反倒衬得这夜更加安静。
月圆而明,人静无声。
“我曾在榕祖那里见到过一条裂缝,里面散着黑气,不知其中关联如何。”乐溪打破沉寂,却不知怎么跟韩楚明表述这些日子自己的种种推测,“向拜野这人...有问题。”
“嗯。”韩楚明接话道,“待婆婆醒来,便有所知。”
乐溪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了,二人所想皆同,大可不必费心解释。
“那黑环的气息,”韩楚明顿了顿道,“与在不怕林中所遇相似。”
乐溪:!!
“当真?”乐溪坐直了身体。
“与巴州所见受伤之人带的黑气也相似。”韩楚明继续说道。
“是同一物?”乐溪只觉得脑中嗡嗡在响,他从未想过这几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韩楚明摇摇头,“我只是在施术时有所感应,尚不可完全确定。”
事情陡然间变得更加复杂。
如果真如韩楚明所言,不怕林、巴州和云天源所见黑气为同一物,那真的麻烦大了。
之前在巴州小鱼用异瞳看到过,说当时铜鼓寨被灭就见到过和那巴州伤者身上一样的黑气,那岂不是这还不清楚底细魔物来了云天源?
铜鼓寨,整个寨子的人都死了的啊!
光是想到这里,乐溪瞬间冷汗涔涔,他一时激动忽然站起,因为动作太急太猛两眼有些发黑,却顾不上这些,扶着门框道:“向拜野,先找到向拜野问个清楚,黑环是他下的,这东西有魔气他不会不知道!”
“嗯。”韩楚明起身道,“这不是凡人所为,光他自己没这么大本事。”
“不是凡人所为?”乐溪震惊道,感觉事情远超他的认知,“可有解法?”
韩楚明摇摇头,叹气道:“以我现在一己之力,无法。”
乐溪也是想到的,他转身看向屋内,单是今日韩楚明解婆婆手上黑环那阵仗就知道,这东西不是个好对付的,解这一个韩楚明已经用了全力,现在全村上下这么多人自然无可解。
“控人心神,吸人精魄。”韩楚明开口道,闭上眼回想了那魔物所言。
其实刚刚在风壁里,乐溪听到的不过是最后那东西的落败之辞,是已经被韩楚明逼出婆婆体外才得以听到的,而这之前,那时而凄厉时而诡谲的声音一直绕着他,重复着一句话:
“我就是你韩楚明啊!”
在一片黑暗中韩楚明再次看到了法阵上那个吊着的人,而这次,在那张模糊的脸上,他看清了那人的眉眼。
尤其是,右眉眉头的那颗痣。
好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