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公子不周

18、第 18 章

　　这是韩楚明施术救人的第十八日，村里老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待今日一毕，这事情算是就了了。

　　乐溪已经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自那天知道韩楚明施术要同时运化体内两股相冲的灵力后，他一直害怕韩楚明有个什么闪失。除了能从心怀感念的乡民那里得些鸡鸭药材，做些理论上可以益气补血的药膳给他服用外，真是干着急。

　　对于向拜野，乐溪这几日盯得很紧。上次见到清凌他们手上隐隐的黑环之后，他就私下又查了几个乡民，对于这个向头人，那些人无不感佩，口径一致地让人觉得诡异。他还去当年最极力反对向拜野母子回云天源的五长老那里打听了一回，没想到那老头如今也是和其他族人一样，提起向拜野态度好得不像话。乐溪刻意提了当年他反对之事，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神神叨叨地开始说自己冒犯天威，有眼无珠之类的浑话，倒给乐溪吓够呛。

　　眼见今日最后一人要结束，乐溪晃了晃脑袋，将刚刚脑中的思绪甩掉，起身走到榕祖洞外。

　　“可是结束了？”向拜野见乐溪出来忙起身相迎，之前乐溪出于戒心，命在韩楚明施术时，除了他和被救之人，不允许有第四人在场。向拜野是不情愿的，但乐溪在这件事上丝毫不肯让步，他也只能在洞外候着。

　　“最后了。”乐溪打量了向拜野一眼，这人生得周正白净，眉眼含笑，一副平顺模样，虽然目前也没什么具体的事说明这人有问题，但村里人统一到不合理的态度、如此听话地任他安排，以及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的手上黑环......这些统统化作愈来愈烈的不安，始终无法让乐溪相信这双笑着的面皮之下当真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向拜野堆着笑，“韩少侠对我们云天源可真是再造之功啊！”

　　“那向头人打算何时让韩少侠施术医治呢？”乐溪好似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但眼神却直直对上向拜野。

　　这向拜野也是日受穿心之苦的，现在有机会解脱，没道理安排了全村人却不安排自己，况且他本就是那个做安排的人。本想着这人是不是发扬什么先人后己的大义，但眼看这最后一个人都要结束了，他却决口不提自己的事，实在不合常理。

　　“医了这么多人，向头人难道自己不医？”乐溪紧紧逼问，“难不成是怕韩少侠医不好？”他向前一步，“还是有另外的心思？”

　　向拜野有些汗涔涔的，忙说道：“要医要医，当然要医的。”他往后退退，离乐溪远了些，“先让乡民们脱困我才安心不是。”他又露出那种挑不出错儿的笑脸。

　　“向头人果然深明大义，要换我啊，我肯定上赶着第一个医了。”乐溪故意道，“那现在乡民们都医完了，向头人也可安心了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向拜野忙点头附和，“不过韩少侠多日劳累，当先恢复元气，至于我，不着急的。”

　　乐溪还要说话，却见最后一个人已从洞里走出，向拜野急忙迎上去回头对乐溪道：“如今乡民都已解困，村中族老有要事相商，前日筹了好些好食材，备了桌饭食给韩少侠补补身子，你可先与韩少侠回去，我这就去安排。”说罢，一阵风儿似的顺着出来那人走了。

　　这叫什么事？！

　　为什么有种卸磨杀驴的感觉？

　　乐溪被向拜野这一番安排搞得火大，内心骂了一阵，忽然又觉得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罢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洞内韩楚明静坐在石台上调息，乐溪也不扰他，直到他自己睁眼。

　　“我有话......”

　　“我......”

　　二人同时开口，一时有点惊诧。

　　“你说。”乐溪笑道，“回去吧，我有话与你讲。”韩楚明起身理了理衣袂，轻呼了口气。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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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里，婆婆同往日一样，细细擦拭着那座小石像，听闻二人回来，忙放好石像颤巍巍得拄着拐杖起身。

　　乐溪快走两步急忙扶住，嘟囔着不必着急，婆婆呵呵笑着，说当然不是为着他这小子，而是不能不对上神怠慢。

　　婆婆对韩楚明还是百般敬重，虽自韩楚明亲自发话说不必动辄就跪后，婆婆没有刚开始那么拘礼，但还是恭敬地紧。

　　“婆婆最近感觉如何？”韩楚明开口道，他很少这样主动问起，婆婆心中一惊。

　　“多亏上神，老婆子我不必受穿心之苦，仿若再造。”说着又要跪下去，被韩楚明拉住。

　　“我说了婆婆不必如此。”

　　他环视屋内一周，径直走到屋内正中，忽然发力飞身一跃，从房梁上拿下张半透明的符咒，在掌内化为乌有。

　　乐溪一脸震惊，他知道韩楚明是很有些本事的，但刚刚这一番显然比之前更为自如精进，难不成他这功夫与不断恢复记忆有关？还有，刚刚他拿下来的那又是什么？

　　“这......”乐溪刚要出声，却见韩楚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将房门关上，又立于堂屋正中，在空中画出一张灵符升于房梁之上。

　　“乐溪，你可信我？”韩楚明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目光也忽然冷下去，却不看他，直直盯着婆婆。

　　“我.....”乐溪已经被搞懵了，他为何忽出此言？发愣之时，却见韩楚明转而看向自己，深邃而急切。

　　“嗯。”乐溪点点头，“我信你。”

　　韩楚明眼神倏而放松，又盯住婆婆，“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且不要阻拦。”

　　乐溪紧张起来，忽然的问话忽然的举动，韩楚明究竟要做什么？但他确是信他的，虽然自己也说不出个缘由。

　　“婆婆，得罪了。”韩楚明见乐溪点头，丝毫没有犹豫，只见一直缠于他左臂的腕带迅速缠开飞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婆婆绑在了椅子上，牢牢和椅背绑死。

　　乐溪：！！

　　屋内脚底起风，越旋越快，最后形成一个风壁将三人围在中间。

　　乐溪被吹得睁不开眼，也有些喘不上气，婆婆此刻更是脸色惨白，瞪大眼睛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韩楚明揽住右手在风中狂乱飞舞的衣袖，伸手捏住婆婆手腕，就见一圈黑气在婆婆腕上显现，越来越清晰。

　　这黑环......不正是之前见到清凌所谓的“灵牌”吗？

　　乐溪心中一震，用手挡着风努力睁大眼，见黑环在韩楚明手中不断加深、清晰，心中快速思索着。

　　他起先就怀疑过这东西，可一是凭自己一己之力不好挨个调查，二是他探查过的人里面，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所以到底这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一直没搞清楚。而婆婆他当然是仔细看过的，腕上并没有这个，可如今这分明又显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乐溪心中蔓延开来。
　　“你究竟为何物？”韩楚明忽然开口，猛然将乐溪思绪拉了回来，他应了一声，却见韩楚明并不是同自己说话，眼睛直直盯着婆婆。

　　没有回应。

　　乐溪一时搞不清情况，这人怎么了，跟谁讲话？

　　“说！你究竟是谁？”韩楚明再度开口，声音不大却格外凌厉，捏着婆婆手腕的力道明显又加了几分，蓝色的荧光从指缝中流出，和那黑环缠绕在一起。

　　风壁还在飞快旋着，乐溪闭了闭气，不敢出声。

　　从未见过韩楚明这般模样，目眦尽裂，眉头紧锁，额头上的经脉因为过分发力微微颤抖，旋起的风将他的衣发高高扬起，整个人如在极力压制的猛兽一般，给人以非人的压迫感。

　　忽然，婆婆那里发出了“咯咯”的声响，原来满眼惊恐的婆婆，竟缓缓仰头，瞳孔中的浊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深的黑色，她咧着嘴笑，说出了一句让乐溪汗毛立竖的话：

　　“我就是你韩楚明啊。”

　　乐溪：！！！

　　韩楚明闻言眼神一凛，显然又用了几分力道，婆婆笑得森然，但随着风越旋越快，呼吸逐渐困难，倏忽间像是被捏住了命门一样，又发出“咯咯”的声响。

　　婆婆手上的黑环逐渐变大、变淡，被韩楚明指尖蓝色的荧光包裹。

　　“你明知自损却还要施救，何必呢？”声音从婆婆那里传来，但婆婆并未开口，而且这声音显然也不是婆婆的，听着有些空灵凄厉。

　　“你救得了这一个，救得了所有吗？”那声音继续道，“你我本为一物，何必如此相残。”

　　乐溪震惊地听着，却被韩楚明喝道：“闭闻、凝神！”慌乱捂住耳朵，就见韩楚明腾出左手，双手共同发力，集中荧光成一条细线，将黑环里外缠住，那黑气瞬间扭动蒸腾，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出，但终在一声尖厉的惨叫后瞬间被勒散，婆婆倏而脱力地低下头去。

作者有话说

　　开打了开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