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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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救救我呀！”
“恶犬咬人啦！”
饶是扁平声喊不出声嘶力竭来，救命声也叫人心慌，雨点淅沥沥飘落，原本急着往回赶的人偶此时却撑伞聚集一处。
“叫你咬人，叫你咬人！”一颗白萝卜横空出世，狠狠砸至恶犬身上，也不管是否吓退对方，一时间臭鸡蛋烂菜叶悉数而上。
“快些松口！”一彪壮汉子，大着胆子冲上前去对着恶犬就是一脚。
危难之时，但凡有一人勇敢些，那些湮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头的善意便会火星四溅，被淋上油被吹上风般，烽火燎原，熊熊燃烧。几个人偶大着胆子又是拉扯又是几记猛踢，无奈恶犬依然不肯松口。
“小心，不止一条！啊———”
雨水声渐大，咯吱，咯吱，四散人偶都停了下来，齐刷刷抬头，沈韵清也下意识望天，已然知晓后来事情。
大侠大侠，行侠仗义！如有个将军在脑海中一声令下，他头脑未清身体先行，与赵妍妍一道，往人群聚集处赶去。
待走近了看，方知事情荒唐，所谓两只“恶犬”分明是人形!却四肢着地腰背绷直，隔着衣料，脊椎处骨节分明。
口中生出两排尖尖獠牙来，身上木纹与人肉胎生密不可分，似在变成人偶途中出意外般，成怪物模样。
赵妍妍一个箭步冲出去，果真有几分侠女风范，只是莽撞不加思索，眼见她疾步而行，抬脚飞踢，将其中一个四脚怪物狠狠踢至沈韵清身上，害沈韵清和那怪物同时摔了出去，当了肉垫，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沈韵清眼疾手快，一个翻转将自己和那怪物拉开距离，听闻赵妍妍一句“没事吧？”也只能一声叹息。
“人形犬”发丝掉尽，只剩几缕稀稀拉拉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诡异可笑，沈韵清紧紧盯着眼前面目全非的脸，依稀瞧出几分熟悉来，他似是认得藏在这副青面獠牙下面孔。
“快逃！”一个扁平声音平地如惊雷般炸起，好几个鸡蛋紧紧相随砸在赵妍妍身后的“犬”身上，发出几声闷响，徒留一地狼藉，饶是“以卵击木”无甚用处，却也提醒赵小姐躲过一劫。
更提点了沈韵清，就是这声“快逃！”，他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那日，他刚到这画中，其他人偶均如提线一般将一言一行限制在条条框框中，只有一“赌徒”一“书生”拼死不从，让他快些逃走。
这便是反抗的后果？下场竟如此惨烈？
他总是中庸，总是觉着这个好，那个也好，那些想当人偶的，过上自己欢喜日子，甚好，刘老头宁死不做木头人，留读书人气节，甚好。
可时至今日，沈韵清不可置信凝视两张面目全非的脸，仿佛自己从他们身上多找几分曾经为“人”的影子，他们便能重新拾回几分为人的尊严。
“士可杀不可辱。”
“沈公子你说甚？”
“无甚，专心应对。”
“借菜摊一用。”沈韵清移至路边，说罢，连菜带摊狠狠砸至“赌徒”那怪物皮肉处，传来一声惨叫。
可是还有痛觉？
“好疼！好疼！疼死我啦！”那怪物喉咙处传来模糊呜咽声。
何止有痛觉，竟还有意识！沈韵清顿时手脚并停。
木偶人围成一圈，也不管哪边占了上风，只管拍手叫好，有那么点看不懂热闹却学人看热闹的意味。
那些人偶兴高采烈围上来，赵小姐被自己的酣畅淋漓冲昏头脑，竟要抬起一石墩，于当侠女之事，赵小姐乐在其中。
“我们一起帮帮女侠！”
“好！”“好！”
这一副副木头心肠当真炽热，心齐手齐，只怪那石墩子太沉，搬着搬着就往赵小姐身上倒：“慢点！慢点！”
“赵小姐，虽你我行侠义之行，可也得想想灵巧法子！”沈韵清心头一跳，自己何止插不上手，简直连话都插不上。
“起来！”
“起！”
“起！”
沈韵清一人与“两犬”斡旋，不敢轻易回头，只凭身后那七嘴八舌得知赵小姐馊主意能否成行。
“糟了，倒了倒了！”
“快往我这边扶！你个老头怎的讲不明白，女侠要倒了！”
木头脑袋原本就比不得原先灵光，现下更是不得不全神贯注应对眼前时又强分一丝听赵小姐动静。
“停停停停停！-------哎呀！”沈韵清悬着的心和那颗恨不能一分为二脑袋，终是在众人叹息中自暴自弃般尘埃落定。
“女侠可是还好？能动吗？”
“别动，腰好像折了，”赵妍妍身体扭曲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口中却是豪迈，“不碍事，我同伴定能为百姓除害！”说罢大手一挥，指着沈韵清。
“谢二位大侠！”围观百姓手忙脚乱将赵小姐搬至路旁，“待会儿抬女侠去山上叫大人修修身体便好！”
以一敌二，终究成了最坏结局，沈韵清还以为自己是先被敲烂那一个，他用力一拍脑门也只拍出一声闷响，强自镇定，这都什么事！
从方才起他便观察街口朝向，现下凑着看热闹的人多，先将两头恶兽引至无人处才最是安全。
“书生”那只怪物不知何时轻手轻脚绕至沈韵清身后，围观百姓纷纷大声提醒：“小心呀，少侠！”
沈韵清何尝不知晓？他只是有心无力罢了，“赌徒”在前，对他虎视眈眈，但凡有一丝松懈都难以为继，便是知道身后有“书生”又如何？
“少侠才刚得了身体，脑袋还不会像我们似的咕噜噜转。”一穿短打衣衫人偶说着便一圈圈转起脑袋来。
“我们帮帮少侠！”
“我们帮帮少侠！”
也不知是不是那个转脑袋的起了头，这群好心百姓竟都跟着转脑袋，一圈又一圈信步围上来，绕着沈韵清的圈子渐渐缩小，顿时水泄不通，沈韵清呼吸一窒，自己到底还是像活人多些，至少恐惧之心还有，这个帮忙可是要不起！
木偶人脑袋纵是转得掉下来也不见得会拐上一个弯儿，计策全无，帮忙便是蜂拥而上，却将两只“犬”渐渐逼近了沈韵清。
两头“恶犬”四下不安，喉中嘶吼阵阵，首尾轻甩，无奈人多势众下只得步步后退，最后一双充血眼睛与眼前人四目相对。
沈韵清只觉肩上一重有刺痛传来，这木头身体结实且感官迟钝，想是被咬了脖颈处，果然，衣衫前襟隐隐有鲜血浸染，只是沈韵清不敢回头，他歪着脖子，只在眼前“恶犬”双目中瞥见充满血丝的红。
此时庆幸，若非“木化”怕是性命堪忧，他听着耳朵里涌进浪潮般嘈杂，心中不禁感怀，木头人的热心肠还真是干柴烈火，扛他不住。
步烬尘本以为人生地不熟要在镇上打探一番，可谁想，远远便被街口闹腾吸引，那热闹中间站着的不正是他的金贵徒弟？沈韵清被一似人非人怪物咬了脖子，周围摇摇晃晃的木头人转着脑袋将人包围，可以要把他徒弟来个瓮中捉鳖？！
步烬尘俯身冲下，周身缠绕火焰由蓝转黑！浴火重生般，发丝墨般颜色褪去染上朱红随风飞扬，一双金眼兽瞳倒竖，伴随黑色火焰步烬尘缓缓落地，周身仿佛包围不祥诅咒。
他抬手便拍开咬着沈韵清的“犬”，只听“轰隆！”一声，连带围上来的人偶都击倒在地，黑色火焰没有温度没有滚烫，可那焰火却仿佛从炼狱生来，能燃尽世间一切。
“禁！”时间仿佛停止般，物怪也好，围观诡异木偶也好皆被按在原地，不得动弹不能言语。
“烬尘兄？”沈韵清不可置信睁大双眼，“……真是你？”心中何等欣喜！却傻傻不知晓步烬尘此时内心是如何怒火滔天，又不得不紧绷一根弦。
“老实呆着,”步烬尘面色不善，快步走向沈韵清，单手附上将那怪物拨开，“它竟如此害你？”心中狠戾，手上却也只能控着力道，黑色火焰便如狡蛇般缠上手臂，朝前四散开来！
“莫伤他！”沈韵清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他他们不是狗，是人，曾经，帮，曾经提点过我！帮过我！”
“谁让你说话了？”黑色火焰停下来，朝恶犬吐信般上下蹿动。
沈韵清愣了愣，步烬尘却也瞬间失了气势，他朝沈韵清发什么火？说要护沈韵清周全是他，让沈韵清进这里头的也是他，现下朝沈韵清发火还是他！
便是见沈韵清受伤他气血上涌，可沈韵清又做错什么？他只道生气，却也不知该气谁。
“对不住，我……”
“是我不，不该，烬尘兄见笑了，”在步烬尘说完前，沈韵清截断话头，将错处全然归于自己，“当初说了大话，如今却一身狼……”
“够了！”
步烬尘听够沈韵清辩解，每回都是如此，往常在画外时也是这般！每每是他不对时沈韵清总能找出自己错处来，他便是想道歉来着，沈韵清却又能将姿态放得更低，最后舒坦的总是他，那沈韵清呢？
此时沈韵清被他喝得噤了声，步烬尘却又恼了起来，自己还不如不说话，他将沈韵清拉至自己身边查看伤口，手上那“蛇”却还是跃跃欲试。
“……烬尘兄先收了焰火，待我慢慢道来,”沈韵清见眼前人疑虑，按下他手，大着胆子道，“我虽身体是木讷了些，但终是平安无事。”
“……你当真变根木头都要当干净客气的那块。”
“烬尘兄休要怪我油嘴滑舌，”沈韵清不敢看步烬尘眼睛，小声道，“今日见你，我万般心安。”
像怒气被抚平一般，步烬尘黑色火焰悉数消散，火红头发和金色兽瞳在焰火的褪尽中亦重新染回凡人模样，任凭波澜壮阔在瞬间又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