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坠青衣》严持

8、章八 懵懂无知

　　依旧是烟雨楼。

　　午时已到。楼内人声鼎沸，纷纷议论着为何瑞雪还不上场。

　　椿妈妈焦急的看着大门不停来回走动，额上已不知道是急出了多少汗水。

　　已经赎身的左晴看着也是不无担心。倒不是怕客人有什么不满，只是担心瑞雪在外面是否出了什么事。自从一年前瑞雪来了烟雨楼之后就没怎么出过门，开始的时候，他是整天少言寡语，静若无物，不喜欢热闹。慢慢开朗起来之后，宾客也多了起来，就更少时间出门。他虽只是琴师，并未卖身烟雨楼，却也是无依无靠，且江湖混杂人情世故多变自以为很懂，其实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如果出去遇见了坏人，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丫鬟飞双走过来提醒。

　　“小姐，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大爷派人来接我们了。”

　　左晴侧头答，“好，这没事了，我估计他们下午才来接咱们，你去歇着吧。”却看见椿妈妈朝自己走来，有点为难的说，“晴儿，你看现在这场景，瑞雪又还没回来，我该如何是好？”

　　左晴避开不看她，低着眼，“妈妈说应当如何？”

　　“我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晴儿你愿不愿意帮瑞雪的忙。”

　　这话说得十分巧妙，不是帮椿妈妈也不是帮烟雨楼，而是帮瑞雪的忙。若只是说帮忙，左晴早已赎身，自是没有理由再为这烟雨楼做任何事情。那梅香，欣怡，纸鸢，溪月椿妈妈不求，却偏偏来求左晴，就是吃定了搬出瑞雪的情面，左晴不会拒绝。

　　看着左晴有些狐疑与不情愿，椿妈妈又说，“你看瑞雪他的琴技大多都是晴儿你教的，他素来又与你交好，想来我们烟雨楼的客人都很耳尖，瑞雪出门也没和我说一声，这要是得罪了客人可不好。”

　　“妈妈你但说无妨，帮得上忙的，左晴定当尽力。”

　　“好，妈妈我就等着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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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胖子，臭胖子，都十岁了睡觉还尿床，你玩我啊……我的袍子就这么没了，可恶！”瑞雪大步流星的在街上走着，心情却是跌到了谷底。好在自己没有提前告诉韩青衣自己准备了礼物，否则就真的太丢脸。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热闹着，瑞雪左顾右盼的想给左晴挑件礼物，一时拿不定主意。

　　前面一个摊贩正在卖力的吆喝叫卖胭脂水粉，瑞雪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桃腮带晕，肌肤娇嫩的小姐带着丫鬟在那档口挑着胭脂，瑞雪看了又看，觉得那个小姐真真是个美人，比起烟雨楼的众多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偷偷的靠近，听着这小姐与丫鬟间的对话，话声轻柔婉转，真是好听极了。不禁心旷神怡，心念飞驰。

　　那小姐挑好了胭脂，高兴的一转身，就撞到了瑞雪怀里，脸上的诧异，却在抬头看见瑞雪抱歉神情的一刻，变为万分慌张不知所措，斯文的退后一步，红着脸低着头羞答答的说了抱歉，侧身就走。

　　瑞雪赶忙上前一步拉住那小姐的手，却把那护主心切的丫鬟吓个半死。

　　“你这个无赖，快放开我家小姐！”

　　瑞雪一脸执着：“等等，我有话要说。”

　　那小姐脸红到了耳根，声音格外娇嗔：“还是放开的好，这街上人多，我又还不认识你。”

　　瑞雪想了一下，便放开了那小姐的手，深情的望着她，“姑娘，我很喜欢你！你的眼神，快乐的神情，撒娇的可爱，甚至你走路的姿势，都让我着迷！”

　　那丫鬟已经被瑞雪的一番当街告白吓破了半个胆，那小姐却是又欢喜又是一脸难为情的女孩家扭扭捏捏样子，柔声道：“这……不合礼法，你也太放肆了些，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补充道，“就是，你姓谁名谁？！家在何处？！”

　　“那些先等等，我都还没讲到重点。”

　　丫鬟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瑞雪有点嫌恶的瞪了那丫鬟一眼让她闭嘴，继而深情的回望那位小姐，露出自己极具杀伤力的顽皮微笑，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姑娘可想过来我们烟雨楼发展？我们最近缺人手，一看你我就觉得你无比的合适我们烟雨楼的用人标准，包管你今后前途无量……”

　　那小姐听后一脸茫然，微微侧头问丫鬟，“烟雨楼是什么地方？”

　　瑞雪以为她在问自己，便想也不想的大声回答，“烟雨楼是我家呀。”

　　那丫鬟的另外半个胆也被吓破了，赶紧拉着那小姐走，“小姐，不要理他，那人是疯子……”

　　瑞雪刚想追上去，却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只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女子好听的声音，“她没有兴趣，我有呀。”心念一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走了一个不怕，这世上何处无芳草……

　　于是高兴的转头……

　　呀，天下之大哪有这样的芳草?！

　　“姑娘……你长的也……太不容易了……”

　　说完同时发现早上跟着自己的那些人又再次出现，心中怒意顿起。太阳正烈，已到午时，瑞雪加紧步法快速逃离现场。

　　这突然的变动中，原本还在寻觅他身影的几个人顿时发现了他的存在，为首的一个更是眼睛一亮，待他走远了一些才吩咐其他人不动声色的跟上去，毕竟街上太多人，动起手来不方便。

　　为首的男子暗暗窃喜，本以为月隐出动大量部下是为了解决哪个难缠的对手，没想到要对付的对象竟然是一个一点江湖经验没有的黄毛小子，刚刚若不是他自己露馅逃跑，他们可能还真看走眼。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黄毛小子居然发动月隐数十人马，要知道月隐十个人就足以在一刻钟内解决掉这整一条街的人。

　　走了两条街，瑞雪觉得有些不妙，自己非但没有甩掉那些人，跟来的反倒越来越多起来。很显然，这一批人和早上自己甩掉的那些人虽然衣着相似，但水平完全超出一个等级。

　　心中隐隐约约升腾起不祥的预感。瑞雪能感觉到危险，但他并不明白那种危险的气息叫做杀气。这些人真的只是韩青衣派来跟踪自己的吗？他心里隐隐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天上堆起了厚厚的云层，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雪。

　　瑞雪深吸一口气，暗自运功，快步窜入了另一条街。为首的男子眼中闪出亮光，抽出剑来，其他人看了，也纷纷拔剑追击。

　　杀气逐渐凝重。

　　又奔出两条街，瑞雪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呼出大口大口的白气。这时他才感悟到武功不学心法是不行的，想着回头让暖月姐再仔细教教。由于呼吸太急促，一不小心就岔了气，弯着腰闷咳起来，突然浑身恶寒乍起，有人在轻拍自己的后背。而这人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瑞雪转头，脸上又惊又喜，“慧？你怎么来了？”

　　“怎么了？”韩青衣轻抚瑞雪的后背，整个人非常自然，看不出一丝异样。

　　“……刚刚给呛了一口气……咦，那些人呢？”瑞雪朝大街另一头望去，但已完全找不到那些人的影子。瑞雪手指着街道尽头，一脸不解，“早上我们分开之后，有些人就一直跟着我，不过被我甩掉一次。他们刚刚还在我后面来着，怎么一下就不见了？那些人是不是你派来看着我的？”

　　“嗯……我叫他们回家吃饭了。”

　　“……”这话虽是荒唐，但从韩青衣嘴里说出来的话，瑞雪就从来没有不信的。很快，瑞雪的注意力就落到了吃饭两个字上面，他别扭的搔搔头，“给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饿了。”

　　韩青衣很果断的作出决定：去吃饭，瑞雪果断复议。

　　走了一段路，韩青衣挑了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客栈。

　　一进店，小二就热情的过来询问，“二位客官要些什么？”

　　瑞雪乖乖的交出主权：“你点吧，我和你一样。”

　　“两碗辣牛肉面……你能吃辣？”

　　“当然，就来两碗辣牛肉面。”

　　小二收到指令，“好嘞，二位稍等，两碗辣牛肉面！”

　　瑞雪的脸上抑制不住开心的表情，“慧，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呢。以前每次到饭点你都说你吃过了吃过了，我以前真怀疑你是不是只吃香火的土地爷。”

　　“早上不是一起吃的？你记性真差，”韩青衣板着脸教训瑞雪，“之前你答应我会自己回去，怎么又一个人在街上溜达？”

　　瑞雪拿冰冷的手掌捂住自己热腾腾的脸颊，缓解脸上的羞涩。那个袍子的事情万万不可提起的，要不然我的一世英明就完蛋了。

　　“就瞎逛逛呗，呵呵。”

　　天空下起小雪，韩青衣看着门外的天气，轻轻皱了眉头。算算时间，堡主那边已经快要出关。八年了，年年闭关，在那场武林大战中身负重伤的独孤鸿一年年老去，出关的时间也一年年延迟，如果独孤鸿倒了，那么……韩青衣看向一旁的瑞雪。

　　瑞雪正兴致勃勃的说着刚才在街上遇见美女的事情，露出格外欢快的笑声，笑着的时候两个眼睛微微弯起，非常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故事刚刚说完，瑞雪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问起韩青衣，“说实话，你可曾把我当……嗯……你可觉得我有没有……一点点像女孩子？”

　　小二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在江北，说一个男人像女子，是明显低俗骂人的话。韩青衣蹙起俊眉，刚执起的筷子啪一声拍到桌面，问道：“谁说的？”

　　韩青衣答非所问，瑞雪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嘴角起了个优美的弧度，拿起筷子低头吃进一大口面，含糊的发出声音，“没谁，我就胡乱问问……”话没说完，刚到嘴里的面又被吐了出来，他猛跳起身，捂嘴大叫，“辣！辣！辣！妈呀，水水……”刚捧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饮下，立马发现茶水太烫又喷出来，实在狼狈至极。

　　旁边韩青衣早就见惯了他的一惊一乍，表现十分淡定。客栈内的其他客人却通通淡定不了，纷纷过来围观，瑞雪觉得太他妈丢脸，慌不择路的冲进了客栈的厨房。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一眉目清秀的男子正弯腰在韩青衣耳边说话，他看见了自己，便站起来朝自己点头示意，然后退了出去。

　　韩青衣一挑秀气的眉，伸手摸摸瑞瑞雪的碗，“都凉了，小二，再来一碗卤牛肉面。”他指了指门外候着的青年，对瑞雪嘱咐道，“我还有事，你慢慢吃，吃完南铭会带走这客栈里的秘道回去，里面有些黑，你好好跟在南遥后面就不会有事，秘道出口在烟雨楼附近，暖月会在烟雨楼等你。”

　　瑞雪知道时间已经不早，懂事的点点头。在秘道中，他突然想起，要不是自己逞强，在刚才吃面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韩青衣的真容，不禁万分懊恼，不知错过这一次机会，又要再等几年，恨不得捶地大哭。

　　真是格外好奇。

　　那一袭青衣，总带着出尘绝世的味道，加上萧疏轩举，便湛然若神。

　　我就是想亲眼见见他长啥样啊。

　　唉，算了，大爷我还是回烟雨楼卖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