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坠青衣》严持

7、章七 调虎离山

　　热闹的街道上，一个衣衫有些破旧的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身上套着一件明显不合适的大人衣服，脸上手上都脏兮兮的，站在卖糖葫芦的老伯面前不肯走，妇人慈爱的摸摸小男孩的头，拿出三文钱在手中擦了又擦，迟疑了一会才递过去。

　　小男孩接过一串糖葫芦高兴的咧大嘴，小心翼翼的舔一口，又伸手把糖葫芦递到母亲面前。

　　“娘，很甜的，你尝一口……”

　　待母亲也舔了一口，小男孩才收回来继续舔着红色的糖衣，发出如翠铃般的笑声。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远去，瑞雪的眼神越发黯淡。

　　突然一个红影出现在眼前。

　　韩青衣拿着根一摸一样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眼中是微微笑意，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想吃这个？”

　　瑞雪愣愣的看着他。

　　当年的韩青衣安慰那个被他训斥为爱哭鬼的自己时，也是这个语气。

　　平时的他看似不甚用心的样子，其实内心却似乎早已洞察一切。

　　瑞雪露出格外天真的笑容，甜美如同幼童，开心伸手去接。

　　收回手的同时，韩青衣的眼睛轻轻扫过街道一边的屋顶，眼里闪过一丝诡谲。

　　远处蛰伏中的暖月看到韩青衣给瑞雪买糖葫芦的那一幕，心中诧异不已。主人身上压着的重担使他郁郁寡欢，命运注定一生都远离欢乐，唯一的微笑似乎来自与瑞雪相处的短暂时光……她咬咬嘴唇，提醒着那都与己无关。

　　“吃完了就先回去吧，椿妈妈要着急了。”

　　“还早吧。”脑中刚脱口而出，随即又想起什么，瑞雪改口道，“那我先回去了。”

　　韩青衣一言不发的隐没于喧闹的街市人群中。瑞雪往回走了几步，溜进一条小巷，不一会儿来到一家裁缝店门前。

　　“老板，我来取我那件定制青袍。”

　　一个刚刚还堆起笑容迎客的胖男人立马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原来，半年前瑞雪曾在这家赫赫有名的裁缝铺里下过定金，定制一件全手工缝制的青色长袍。

　　“客官，真的很对不住，我昨天有事出去，恰巧品香楼的李公子来我这看中了您那件袍子，我夫人本来也说有人订了，可那个李公子为人蛮横无理，出价又高，我夫人她……她就给卖了。这是您的定金，我双倍赔偿给您。”

　　“我不要钱，你赔一件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客官你也知道的，本店的衣袍都是手工缝制，最快也要两个月，好的要半年，这，你叫我去哪里找一件……”

　　瑞雪越想越气，一把抓住老板的衣襟，凶神恶煞的大吼起来：“你说的那个李公子家在哪里？！”

　　“客官，那李公子可万万惹不得！而且，您这长相，怕是会有去无回的啊。”

　　出了裁缝店没走几步，瑞雪便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他心里当即以为是韩青衣派人盯他回烟雨楼，于是调皮的想要戏耍他们一番。

　　等那几个人靠近自己的时候，瑞雪突然使出舞叶影，没两下就把人甩了老远，然后窜进了品香楼。

　　接着，品香楼里立马鸡飞狗跳，瑞雪没想到自己在哪里都是这么出名，微微有点觉得烦恼。品香楼老板并不在，只打听到品香楼老板家在品香楼后面，又怕韩青衣的人很快又会追过来，于是决定先干正事吧。因为以瑞雪对韩青衣的了解，万万不能让韩青衣发觉属于他的东西提前被人用过。

　　瑞雪有些心急，决定从品香楼三楼的窗户窜出后巷。

　　咦？这里就是那个李公子家？还有那个品香楼，怎么感觉和烟雨楼那么像？

　　瑞雪上前打听，“小哥，麻烦问一句，这可是品香楼李公子家？”

　　“是，你找我家大公子还是二公子？我家大公子前些天出远门了，据说今日回来，但还没有回来。”

　　前天？那就不是他咯。瑞雪摆了个谱，“那我找你家二公子。”

　　“你，确定？”

　　“什么确不确定，你叫他出来见我便是。”

　　结果瑞雪见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胖男孩，那男孩见了他却是目不转睛的看个没完。

　　“不是吧，是不是搞错了，你是……李家二公子？”就是你这胖墩强行买了我的青袍？你又穿不着买来当睡衣吗？

　　胖墩身边的老伯开口，“我是李家的管事财叔。敢问阁下是？你找我家二公子何事？”

　　待瑞雪说完，财叔又询问了胖墩身边的丫鬟。

　　“床单？你把我订制的袍子拿去做床单？你有没搞错？！”瑞雪听完丫鬟的论述立马气急，抡起袖子就想去教训那个死胖子。

　　那小胖子却是躲在财叔身后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继而狂吐舌头。

　　“真是不好意，但是您看这事已至此，不如咱们商量一下怎么赔偿你的损失吧。”

　　小胖子拉拉财叔的手，用甜甜的声音说，“财叔，这事是我惹下的，还是等我自己解决吧。你去准备一下，等会哥哥就回来了。”

　　财叔闻言退下。

　　没想到这个小胖子还挺懂事，瑞雪双手交叉继续摆着谱，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快把我的袍子还给我，本大爷还有事，赶时间。”

　　“哼，来人……”小胖子退后几步大叫一声，顿时十几个手持长棍的下人便将瑞雪围住，小胖子继续下达命令：“给我上！拿下有赏！”

　　瑞雪本来一身武功都是韩青衣与暖月所传，加之生性善良不喜伤人，又从不到江湖上行走，可说是全无阅历，缺乏应变之才，这一下与十几个人动手还是第一次，着实废了点功夫才把所有人打趴下。

　　“小胖子，你信不信哥哥我动动手指就能把你捏成块柿饼。”瑞雪一边捏着手指的关节，一边放狠话，“不想挨揍的话就快去把哥哥我的青袍拿过来。”

　　那小胖子走到瑞雪跟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的脸，看着看着就哇一声哭了。

　　瑞雪：“……”

　　被我的美貌吓坏了脑子么？

　　外面又陆续冲进来几个下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在哭的小少爷，全是一副‘这什么情况’的表情，下人们一个一个看完在哭的小少爷，又一个一个转头去看瑞雪。

　　瑞雪：“……”再看信不信我揍你？

　　“哥哥整天往烟雨楼跑，都不理我……呜呜……你这个坏蛋欺负我，他也不来救我……”小胖子继续哭个不停，等到下人们来的差不多，却顿时收起哭腔，再次下令：“给我上！拿下有赏！”

　　瑞雪有点心塞，眼珠轻转，稍稍反抗两下，就让自己‘被’拿下了。

　　小胖子叫两个下人抱起自己，去捏瑞雪的脸，万分得意：“我看你还能怎么样？！”

　　瑞雪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使出一招反擒拿便脱身出来抓住小胖子，其他下人们见势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胖墩，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不仅没点眼力劲，为人也忒不仗义，我都已经放水成这样了，你一点没看出来？”瑞雪开完了玩笑，继而非常认真的说，“你拿了我的东西，又让我非常不爽，我不介意替你父母教教你怎么做人。”

　　“谁要你教！我父母早死了！”

　　小胖子刚才还神气的小脸蛋一时间全变成哀伤。

　　瑞雪顿时愣住，心中不免一酸，继而逗他说：“喂，你刚才你哥哥整天往烟雨楼跑都不理你，要是我有办法让他再也不到烟雨楼去，你觉得怎样？”

　　小胖子一听，顿时高兴起来，“真的？”

　　“当然，我一向说话算数。”其实，偶尔，也不是啦。

　　“那好。”小胖子拔腿就往卧室跑，很快抱了件青袍出来塞到瑞雪怀里，瑞雪走之前趁机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手感果然非常好。

　　“喂……你等等，你还没说你有什么办法……”

　　“简单。以后你哥来一次，本大爷我打一次！”

　　………………………………………………我是不说话的分界线………………………………

　　韩青衣一直走到无人的小巷，停住，“朋友，出来吧。”

　　没有声音。

　　突然，两把短刀向他直飞过去。

　　韩青衣腾空而起，飞身上了屋顶。

　　就在此时，忽然屋顶上有人哈哈一笑，一个女子声音叫道：“表哥，好久不见，怎么回来竟不先去拜见堡主，反倒逛起街市来，堡主派我来请你。”

　　韩青衣眯眼循声望去，只见屋檐边站着一个黑衣女子，黑纱蒙面，背插长剑，血红的剑涤在风中猎猎作响。

　　“阿笙，没想到你居然发动月隐请我去见堡主，这未免太小题大做。”

　　四年前，上一代医鬼韩琛生死不明，其子韩青继承医鬼之名后，其表妹韩笙叛出韩门接管天下堡百影门统管月隐。之后四年，月隐渐成为天下堡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死在其手上江湖人氏不计其数，是以人称百影门为百影魔窟，传言凡被月隐猎杀者，无一人能生还，足见其凶残。

　　“表哥，请。”那女子身边一下子多了许多黑衣蒙面人，纷纷握剑朝韩青衣攻去。

　　现在乃是巳时，尚未到与堡主约定的午时，何来请人一说。韩青衣眼眸微眯，已是怫然不悦：“阿笙，我的话早已说得很清楚，你我婚约已除，你不该一次次再来纠缠。”说完韩青衣并未动手，反而飞身后退。

　　一直退到郊外山脚下，韩青衣被缠得烦了，不免飞出几支银针，悉数打中了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的穴道，那些人便立刻动弹不得，可黑衣蒙面人人数众多，似乎没完没了一波一波的攻过来。

　　韩青衣并没多少耐心，“阿笙，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地步？你难道不知道，你我早绝无可能。”

　　那黑衣女子确是不答，这让韩青衣心中疑惑顿生。

　　突然，空中剑光一闪，暖月挥剑出现在黑衣女子身后，两人开始对打。

　　韩青衣十分讶异，“暖月，你为何在此？”

　　“主人，属下无能，未能护住瑞雪，我跟丢瑞雪之后便跟踪另外一批黑衣人至此。”

　　韩青衣一听，悉数飞出成千上百根银针，这一次却与刚才截然不同，中了银针的黑衣人纷纷倒地而亡。他飞身直杀向黑衣女子，很快就将两人分开，声音中带着不可冒犯的威严，“暖月，剩下的人就交给你了。”

　　“无影银针，你……”黑衣女子眼光顿时有变。

　　“哼，你既不是韩笙，怎配得上无影？” 轻蔑淡笑的声音。韩青衣拔出青箫中的剑，剑招奇幻，变化莫测，似乎平平无奇，又突然间幻招忽生。

　　黑衣女子顿时觉得眼前的韩青衣与刚才很是不同，眉眼之间腾起着枭雄的杀气，虽见过多次还揣摩了许久，但真正交起手来背脊忍不住就是一阵阵发凉。

　　不久一把剑架在了黑衣女子的颈上，韩青衣不再废话，厉声责问：“说，韩笙究竟想干什么？”

　　“无可奉告。”

　　“哦？”韩青衣在她面前幻化出一支银针，威胁道：“既是韩笙的分I身，又认得无影，那你一定也想尝尝我的厉害。”

　　黑衣女子气势瞬降，跪倒在地，“……我……韩爷饶命韩爷饶命，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韩青衣一听眼光顿时有变，轻送出一掌，银针瞬间没入黑衣女子体内，接着又是一掌，黑衣女子瞬间飞出，只听得远处山谷中响起一声长长的惨叫声一直回荡。韩青衣的脸上却一丝轻松也没有，他一刻都不能耽误，恨不得马上飞到瑞雪身边。

　　暖月一时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能加快脚步追过去，身后，黑衣女子虚弱颤抖着的发出痛苦哀求的声音。

　　糟了！调虎离山，莫非月隐的目标是……瑞雪！

　　待暖月明白过来，韩青衣已飞身到了路口，却一时踟蹰起来，一边是烟雨楼的瑞雪，一边是天下堡的堡主。

　　孰轻孰重？孰取孰舍？

　　“主人，午时即到，赴堡主之约要紧！”拼命追上的暖月情急的喊道，她并不是不担忧瑞雪，只是她知道，天下堡堡主每年一次闭关都是因为身体旧伤复发，须修炼一门奇功续命，出关之时必须有韩青衣以特殊药物辅以内力引导堡主全身气血运行，如果韩青衣不出现，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