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Endless sk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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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less sky……
——我们的爱没有痕迹，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
假若爱有天意，青空之上可否看见你怀念的笑颜？
秋日的京都散发出浓郁的古都气息，宁谧安静，走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抬起头，进藤正看见一片红叶掉落下来，“吱”的一声脆响过后，轻飘飘的落入水中，悠然远去。身旁清波荡漾，流水无声，难得的清静，他不禁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前方。直到身旁的人轻轻触动一下，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走吧，迟到了就不好了。”。瞥过头，塔矢已站在不远处，墨绿色的发丝轻披下来，拂过耳畔，一袭休闲装的他，居然和这古朴的旧都融为一体，一样的寂寞与典雅。
“哦~”他轻应一声，跟上了脚步。
再绕过两条街，便到了名门之户，花道真神世家，于他们而言，只是好友小夜子的京都老家。
盛夏的演唱会结束后，那个女孩便从歌坛彻彻底底的消失，徒留下舞台上绚丽的身影供人怀念，而最近她突然回到远在京都的老家，静静休养。应了母亲的吩咐，塔矢挑选了一个没有棋赛的周末来探望她，知道她与进藤的关系也不错，临走时便顺路叫上了进藤，成就了一段短短的京都之旅。
只是，那时的他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场改变了命运的旅程。
“哎呀，塔矢君，特地来这里，真是麻烦你了。”出门迎接的，是一位身着和服的中年妇人，干练而不失温和，她微微屈身，引他们入室。
“哪里，还劳烦伯母您接待我们，”含着和煦的笑意，塔矢呈上一个锦盒，“这是母亲亲手做的，请伯母收下。”。
“啊，这怎么好意思，真是谢谢明子了。”微笑着接过礼物，妇人看向有些无措的进藤，“这位便是进藤君吧，小夜子时常提起你呢。”
“哪里哪里……”发麻的挠挠头，进藤尴尬的笑了两声，寒暄客套的词他还没有达到出口便有的地步。看着塔矢熟练得体的言谈举止，不禁叹着气垂下头。
“进藤君？”清亮的女声适时响起，在这时简直宛若天籁。
小夜子披着和服外衣轻快的步入和室，跪坐在对面，为他们斟上茶水，“进藤君别来无恙呢。”她浅笑着递给他一杯茶，“小亮哥哥也是啊。”
“你倒是瘦了些，”轻啜一口茶水，塔矢放下杯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因为想家了啊，”小夜子理所当然的笑笑，“小孩子累了就该回家了。”
“……”
塔矢还想说些什么，小夜子却抢先站了起来，拎起一旁进藤的肩膀，“你是第一次来吧，我带你逛逛吧，别看我家外面不起眼，里面还是很好玩的哟。”
“……好吧。”想想留在这里也插不上什么话，进藤爽快地站起身。
“小夜子……”真神夫人轻唤出声，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而对方只是淡笑转身，跳下檐廊，拉着进藤的衣袖向远处跑去。华丽的振袖下摆轻轻散开，宛若蝴蝶盘旋时腾空飘起的尾翼。
“伯母……”
“不要说了……”暗自低下头，真神夫人喃喃叹道，“始终，我还是不了解那孩子……”
庭院之中，一片红云密布。
“我到底还是个任性的人啊……”仰起头迎着细细秋风，小夜子笑着说，“明明知道这样子出来母亲会担心，却连一句保证的话都没有说。出道的事也是让家人最后一个知道……从小到大，总是惹母亲生气。”
她无奈地摊开手，崛起秀气的细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不再告诉母亲想要什么……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离得这么远了。所谓时间，其实就只有这么短而已……”她双手比出一小段距离，微笑着看着进藤，“但是，回过头去丈量的时候，却不知道原来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了。”
“母亲也是这样的吧，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暗自烦恼。这个家太大，大到我们找不到彼此……”
“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只是徒然地在增加遗憾而已……”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趴”的踩碎一片枯叶，进藤突地停下脚步，“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我真羡慕你。”不经意的转移话题，小夜子转过身，似笑非笑，“真是羡慕你，从来不把重要的话留在心里，该做的事情也不会退缩……这样永远也不会后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
她淡淡的说完，小巧的侧颜如梦如幻。
秋日庭院中纷飞的红叶盘旋着，飘然落下，拂过她瘦削的肩头，竟沉不住一点力量，
她依旧悠悠的笑着，唇角轻扬，眸彩如画，紫红色的披肩上零星点上几片枫叶，缀在她黑亮的长发边。
一抹寂寥的风采，却迷醉万千。
进藤怔怔地看着她，无言以对。他不了解她，也不了解她的笑容。倾斜的眼眸风情万种，那之中又包含着什么样的苦楚，沧然无泪。那不是小夜子的眸子，她也不是小夜子，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女孩。
“呐，进藤君……”折下一根枯枝，小夜子笑着看向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小亮哥哥不在了，你会怎么样呢？”
“！！！”
脆响之后，枯枝截成两段，松开手，小夜子吃吃的笑道，“真是脆弱呢……”
“小夜子！”一步冲上前，进藤板正她摇摆的身形，“不要再说了！”
“放开我！”她挣脱开来，向庭院深处跑去。
繁密枝叶间，不远处漏出高塔尖尖的阁角，冷硬而苍凉，那之后，进藤看见了京都澄蓝纯净的一片天空。
他加快脚步，向前追去。
“我是个失职的母亲。”放下瓷杯，真神夫人轻轻说道，“直到看了报纸，才知道小夜子早已有了心爱的人。”
“那个人……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也算是门当户对，只要提出来，结婚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担心……可是，他们还是一直瞒着我们……”
她惨笑一下。
“果然，还是不信任吧。”
“想想也对呢，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小夜子去出道的，可是，那个人，却一直帮她守护着这个梦想，即使是要放手，放开她。”
秋风袭来，带进三两片枯黄的薄叶。真神夫人缓缓起身，走向门畔，手扶上木栏的时候，她抬起头，静静看着彤红的庭院。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放开了手，这次是真正的放开了，却套牢她一生的快乐。”
耳畔散下几屡发丝，在风中微微拂动，塔矢抬眼，看见了那对和小夜子一抹一样，迷离的水眸。
“我不原谅他，不能原谅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他……可是，可是，却没有资格去恨他，我怎么能去恨我女儿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怎么去恨他带给小夜子的那份爱，又怎么能去恨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慢慢滑下门框，她掩住视野，仿若这样，便可以遮住所有弥散的噩梦。
“车祸……因为这种事情而死，”她突然笑了起来，“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任性的人。”
震惊的倒退两步，塔矢硬硬地抵上门框，他是有想过小夜子和那个人之间一定出了一些事情，却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会是这样，无法挽回的收尾。
“伯母……”他迈出一步，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这个不是结局。
——还不是最终的结局。
他跳起来，向庭院深处跑去。
庭院中的古塔静静地伫立在眼前，洞开的大门还在轻轻摇晃，浓浓的不安愈加强烈，进藤箭一般的冲进去，踩得古老的红木楼梯吱呀作响。
眼前终于豁然开朗，秋日温和的阳光暖暖的洒落在塔顶木制的栏杆之上，进藤不自觉地眯起眼，阳光之中，站在栏杆上的那个小小的身形忽隐忽现。
她迎着暖阳，晕开的背影被光线隔碎得四分五裂，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便会失重坠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夜子……”他慢慢走上前去，停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伸出了手。
小夜子没有理会他，只是素然地看着远方，半晌才稍稍侧身，微笑着看着他。
“那些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哦，”她轻飘飘的说，“我呀，是一个为了自己的梦而抛弃了所有的人。”
“那一天，他轻轻地推我上前，笑着劝慰我，都到这里了，你还要退缩吗？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他还对我说，好好加油吧，只要是你出的唱片，我一定会好好珍藏起来……其实，我是明白的，他只愿意我唱给他一个人听……”
她拢拢身上的披肩，望向远方的眼神布满一汪柔情，仿若那个遥远的地方，铭刻着她一生一世的爱恋。
“你知道吗？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喜欢在这里唱歌，幻想着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听见我的歌声，那个时候，我只有他一个听众……只有他，抵得过青空之下，所有的人。”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要他一个人愿意听我唱歌就可以了。”她环抱住双肩轻笑出声，素白的容颜，渐渐模糊起来。
“可是，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唱歌给他听了……我可以为所有的人高歌，唯独他，面对着他，连一句词也发不出来……”
“我变了呢……可是，洪流之中，又有多少人不会迷失了自己？”
她摇摇头，转向进藤，嫣然一笑。
“如果有一天，小亮哥哥不在了，你会怎么样呢？”
“……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进藤抬起眼，“如果，你想知道，就下来，看着我们。”
他向前一步，再一次伸出手来。
小夜子低下头，碰触到他漫溢碎金的眸光，轻轻一颤。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拥有这样纯粹的眼神，明明我就知道，你的心里，盛满了无法言明的不安和悲伤；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总能看见你孩子气的笑容，明明你早就逼着自己长大了；为什么，你能够这样执著的爱着一样东西，一番轮回过后，仍是把自己的人生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它；为什么，你从来也不责怪我躲避我呢？每一句话，都提醒着你不愿回首的过去。
万千的为什么，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你交给我的，也仍是这般如水的容颜。
这样的你，无论过去，也无论将来，永永远远，都将是小亮哥哥最好的朋友。
心头一痛，眼中腾起氤氲热气，两滴清泪悄然落下，正滴在进藤扬起的眼眸中。
“他说过的，不论是过去的我，还是未来的我，都会好好好好的爱我，他明明就说过这样的话！”她痛哭出声，“就算是我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他说过的，爱一个人爱的永远只是灵魂而已。这样好听的话，他全部都说过，而我，”指指胸口，小夜子哭着抬起头，“我竟然都相信了，我全部，完完全全的相信了！到头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人本来就是没有灵魂的，何来谈永远？”
“到最后，他消失的干干净净，连让我去找回他的机会也不给我。”
“光君……”她突然平静下来，竟唤了他的名字，“我呀，一直在等着你来，有一句话，无论如何也要告诉你。”
“我不要听！”进藤大吼出声，却又不敢再上前，“我不要听，要说什么话，你还能说什么话！说了之后，又能怎样？做你的遗言吗？！”
“小夜子……”他最后一次伸出手，有些颤抖地，微微笑开，“塔矢还在等我们呢。”
他说着，几乎是哽咽着吐出这几个字，“求求你，快点下来吧。”
“对不起，吓到你了。”小夜子有些哀伤轻轻呢喃，“可是，他在那里等着我。”
她立起身子，迷迷朦朦的眸子渐渐清明起来，阳光之下，一身青春。
仿佛在那一瞬间，她还是那个不知世事，不明忧欢的女孩子，沐浴在爱中，满心期待着明天，仿佛就在下一秒，她便能轻捋秀发，微启红唇，为所爱之人在天边高歌一曲，诉尽真心，仿佛她会一直这样含着笑容看向远方，永永远远的看着那里，满怀希望的活下去。
仿佛，却仅仅是仿佛。
“光君，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无论是过去，还是在将来。”
身体下倾前，她喃喃的笑道，吐息如兰。
最后，留存在进藤记忆中的，只有一滑而过，清澈无双的眸光，明亮如镜，却又哀伤似水。
“不要！”他猛地扑上前去，伸手一捞，却只扯住一截紫红如火的披肩。
小夜子宽大的和服袖袍飘然展开，宛若蝶翼，她缓缓坠下，只是一瞬间，却隔开了一段生生世世。
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脚步声，顶门再次被撞开，塔矢冲过来，却停在了半路。
进藤沉默的倚在栏杆上，展开死死攥着的披肩一角，一用力，撕得粉碎，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插进他们相隔的距离，叫嚣着，卷走那些火红的碎片。
乌云掠过，晴朗的天空，仍是光华万丈。
——小夜子，在这古老的都市的青空之上，你可曾后悔过？
回到东京后，两人几乎都大病了一场，待到再见面时，已是两周之后，真正再聚在一起下棋时，已到了秋意最浓，万物凋零时。
会所中，久违的棋局，仍是带着淡淡的苦涩。进藤执着得开着窗户，寒风不断渗进来，冻得会所的人哆嗦不已，却又不敢打扰他们。
沉默的一局完毕后，塔矢打乱棋盘，摇头叹息。
一局败棋，两人皆输。
“再下一局吧，”他轻轻地说。
“嗯……”
攻势再起，又是一番争锋，却愈显急躁。到最后，他放下棋子。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也累了。”
“不要，继续下嘛。”皱起眉头，进藤不依不挠。
“不下了，今天你我都不在状态。”他收起棋子，盖上盒盖，却被拦下。
“我说下就下！”进藤大声说道，“你就让我下吧！”
“怎么下？就凭你刚才那一手？！”塔矢站起身，碧眸冒火，“进藤光！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看看！”塔矢飞快地摆出一手，“就这种招数！我不记得你以前会下出这样的棋！”
——我不记得你以前会下出这样的棋！
出口后，塔矢瞬间愣住，回过神时，再看看进藤，已不见踪影。
飞快地拉开椅子，他向门外跑去。
屋外，街上仍是一片熙熙攘攘，嘈杂的人声，拥挤的人群，广阔的都市中，他们只是两个小小的少年。
——人本来就是没有灵魂的，何来谈永远。
小夜子的话在耳边不断盘旋，进藤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我不记得你以前会下出这样的棋！
这便是事实，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即使塔矢说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可以辩解的，有无数的方法可以反驳回去，和谷明明也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冲了出来。
——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无论是过去，还是在将来。
乱了，一切都乱了，这个世界全都乱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有似曾相识的绝望，为什么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呢？
人群豁然开朗，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去，却没有听见人群的尖叫。
“进藤！”
身后紧追的塔矢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红灯亮起的一刹那，穿越拥挤的人群，向马路中央跑过去，川流的车龙涌涌而动，一瞬间淹没了那个纤瘦的身体。
一股凉意爬上脊背。
他拨开人群，向前冲去。
也在弹指间触摸到他。
熟悉的体温，即使是在这里，在这样的时刻，也有着一身阳光的味道。
疾驰的货车，急转煞车，路人失声尖叫。
两个身影紧紧相拥。
眼角滑落冰凉的泪滴。
落地的秋风扬起漫天红叶，青空上方，绚烂的暖阳。
我在你身边，
不要害怕。
过去的你也好，现在的你也好，你就是你。
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如何拿出来安慰你？
做不到的事，又怎能信口许下诺言？
你知道的，我总是不善言辞。
这样好不好？
用我的一切告诉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进藤，你看得见吗？
头顶之上，湛蓝清澈的颜色。
Endless sky……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Endless sk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