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泪の旋律 ...
-
泪の旋律
——是不是到了最后，我们一定会有不得不放开的东西呢？
进藤在报纸上看到小夜子恋情曝光的消息时，会所外的蝉声正此起彼伏的响彻整个东京明晃晃的夏日。
七月流火，此刻正从进藤眼中喷薄着奔涌出来。
“哎？原来已经传播的这么快了……”一声甜美的叹息在背后响起，进藤触电似地回过头，“你……你！！”
小夜子摘下墨镜，松下长长的黑发，抬起手：
“哟，早安~”。
顽皮的一笑，抽去他手中报纸，“为这种东西生气不值得。”
“我又没有生气……”一阵嘀咕，进藤端来两杯绿茶，在她对面坐下。
避开清滤的茶香，小夜子只是侧过脸，专注地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
素来清亮的眸光，慢慢浮起一丝迷离的雾气。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朋友逛过街了，连衣服什么的，都是公司帮忙挑选的……”她比划一下身上的洋装，低头一笑，“其实，我还是喜欢穿和服。”
“但是……没有办法呢，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她端起茶杯，将脸隐在杯后，许久之后，眉眼探出，亮闪闪的看向窗外：“我真的很喜欢唱歌呢！”
“可是，为了它，我背叛了作为女人的梦想。”
沉寂片刻，回转眸光，对上一脸无措的进藤，她兀的笑开，打开棋盒。
“不说这个了，我们下棋吧。”
“……嗯……”
“你变强了……”一局结束后，小夜子不服气的打乱盘，“上次明明没有输这么惨的……”
“小姐，我们上次对局是在三个月前哎，再怎么苯的人也该有点进步吧，何况是我！”嘟着嘴，进藤不客气地回击，忽的一眨眼，嘿嘿一笑，“你倒还是那样子。”
“我哪像你这么闲！我要工作的，工•作•你懂不懂啊！”
“是是是，大歌星，小的知道了！”心不在焉的回话，进藤为小夜子重新斟上一杯茶。
“谢谢……呵呵，你泡茶的技术倒是越来越好了呢。”
“是吗？”愣了一下，他爽快的笑开，“既然这样，你就多喝一点吧，算我请你好了。”
“……”小夜子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却丁丁当当地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摁上关机，站起身。
“不甘心呢，好不容易有免费茶喝。”
“……那下次来我家好了，请你喝个够。”送她到门口时，进藤随口说道。
下楼前，小夜子突然转过身，脱口而出一句话。
“呐……进藤君……”她小声问：
“你快乐吗？”
不等回答，她便低下头微微一笑，匆匆离去。
纤小的身影，倏地，便消失在转角处。
——进藤君，你快乐吗……
为了出道而抛弃了初恋的男友。
各类媒体的消息杂七杂八的拼接起来，所能提取出的，便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简洁易懂。
这就够了，世人所探究的，也就不过这些。至于当事人的心情，并不是最重要的。
所以，当进藤看见招待会上，小夜子淡笑的面容时，他轻轻关上了电视。
正午时分，窗外一气高亢的明亮。他翻身上床，定睛看着院落中一树浓密的绿。
一周前塔矢去奈良处理一些事务，进藤猜想他还不知道小夜子的这件事。绯闻很正常，但又不仅仅是这些，未来的路该怎样走下去，并不是笑一笑就能解决的。
而不管是他，或是塔矢，永远都只能是旁观者。
额角没来由的一阵抽痛，他叹息着闭上了眼。
塔矢，我们都长大了呢，你呢，你快乐吗……
房门被轻轻开启，美津子小心的欺近床边，伸出手，抚上进藤的额头。
“阿光，”她轻柔的说，“小夜子来看你呢。”
“哎？”睁开眼，母亲温和的眼神之后赫然出现小夜子抿嘴暗笑的得意神情。
“啊！！”他蹭的一声跳了起来。
“下午好，进藤君~~我来喝茶~”
“……！！”
“谢谢~”接过瓷杯，小夜子满意的一笑，“好香呢~”
“你又偷跑出来了？”盘着腿在对面坐下，进藤收起身旁的杂志。
“呵呵~”不置可否的笑笑，小夜子从包中取出两张门券，“这个……希望你能和小亮哥哥一起来……”
“嗯？”进藤疑惑地接过来，“演唱会？武道馆？！”
“是啊，能在那样一个地方唱歌，是我最大的梦想呢。”小夜子张开手划开一道弧线，“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哟~”
她闭上眼扬起笑脸，神采如梦。
“梦想吗？”自言自语的收起入场券，拿起空空的瓷杯，进藤向房门走去。擦身的瞬间，身下传来细不可闻的低语：
“对不起呢……”
小夜子突然低下头，喃喃的念着：“因为你是个温柔的人，所以不自觉地作了很多任性的事……”
“对你是，对小亮哥哥是，对那个人……也是……”
燥热的夏风飘入房间，伴着瓷制风铃悠旋的脆响，简简单单，夏日呢喃的安谧。
他站在那里，轻轻侧过身，看着女孩玉琢的侧颜。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无法说出口的过去……
她说着，攥紧了裙角。
——是不是到了最后，我们一定会有不得不放开的东西呢？
凝滞的眼眸渐渐透亮起来，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那滴沉重的泪水。
砸在手背上，清彻的声响。
小夜子猛地侧过脸，垂肩的黑发顺势披落下来，挡住了她晕开的彩妆。
将手帕放在她的身旁，进藤旋开了房门。
——演唱会，我们会去的……
说完，他轻轻的带上了门：“我出去一下，过一会再回来。”
一切都在瞬间沉寂下来，房间里，剩下的，是终于趴倒在桌上，颤抖着的那个女孩。
午后的时光一划而过，当小夜子打理好一切，熟练的戴上头巾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微笑着拒绝美津子晚饭的邀请，她挥挥手向进藤告别。
“给你添麻烦了呢。”
“是很麻烦……”进藤将墨镜递给她，“难怪和谷说过，女人还真是麻烦……”
“……”作了一个鬼脸，小夜子蹦下玄关，伸手拨了拨进藤鲜黄的流海，“该修一下了呢……”她不满的噘嘴，“这样子会挡住视线的。”
“……你怎么不去和塔矢说？他那样的发型迟早会长痱子！”
扑哧笑开，小夜子转身开门，“我可不觉得哟，你还够不上和小亮哥哥相提并论呢~”
“是是是~你快走吧！”一口气将坏笑着的女孩推出自家大门，进藤叹口气向楼上窜去。
推开门的一刻，正看见一粒石子投向床边的玻璃，他不解的走过去，推开窗栏。
窗下站着的，是半分钟以前才告辞的女孩，她摘下墨镜，定定地看着他。
夕阳落下陈黄的余晖，轻巧的为她镀上一层炫目的光环，一手扯下纹花头巾，她展颜一笑。
悠扬的歌声伴着炊烟轻然直上，旋转着，飘然远去，夕晖尽头，仍是东京高楼林立的景象，而暮色下，竟有些悲凉的触目。
——这样子看着东京，会想流泪呢，也许，明天，就再也看不见了……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小夜子的歌声也戛然而止。进藤急速的探出身来，正迎上她泠泠的水眸，背着夕阳金色的光芒，只剩下深潭般的黝黑。
“……”
两个人同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半秒之后，小夜子猛然转身向远处跑去。
狭长的街道间，只剩下最后一丝拉长的背影。
塔矢回东京的那天，下了新干线，却意外的看到了一抹身影。
“哟~”倚在广告牌上，进藤笑着向他打招呼，“欢迎回来！”
“……”未有片刻反映，那个人便一下子扑上来，极不文雅的缠住他，“去我家下棋吧~”
他说着，笑得格外谄媚，配上七月火红的艳阳，塔矢顿时后悔告诉了他回程的车次及时间。
“进藤，”他巧妙的闪过他蛇尾般的缠功，“下午好不好，我答应母亲要在十点以前回去的。”
“我会给伯母打电话的！”
“可是……”
“塔矢，就一局~就下一局就好了……”他加大了臂力，“拜托你……”
“进藤？”
“你怎么了？”抚下他的手臂，退后一步，塔矢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出了什么事吗？”
“……”
进藤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夏日炎炎的日光，淡淡的一笑，看着他的眼睛。
“我只是……很想和你下棋……”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将会成为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盘棋……
演唱会定在两周之后，那一天，他们早早地便去了会场。坐在vip席上，看见身后山一般厚实的人群，和满目亮晶晶的荧光棒，进藤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夜子是这样成功的一名歌手。
“切~早知道就把那副墨镜留下了……没准可以拍卖个好价钱……”
塔矢有些失笑的扭过头，看着身旁一脸追悔莫及的好友：“有空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不如多钻研一下棋谱吧！”他稍稍提高了音量，“你再这样下去，永远也不可能和我互先的！”
“……你等着，最多你再嚣张一周……！”咽咽口水，进藤一顿，“……一个月……”
“……”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直到演唱会开始。
舞台上的小夜子，令人赞叹地明媚动人，轻拂墨发，接过一束束溢香的花束，深深的鞠躬。
透过明亮的灯光，进藤看见台下，身旁狂热的歌迷，早已泪流满面。
那便是魅力吧，他想着。
小夜子始终侧对着他们，纤细的舞姿宛若天界迷彩的精灵。
那是一场极为成功的演唱会，如果，没有最后一幕，也许会更加完美。
“下面是我要唱的最后一首歌，”汗水流过脸庞，小夜子灿烂的笑道，“也是，我作为歌手，为你们所唱的最后一首歌。”
她笑着说，今天，就是我退出歌坛的日子呢。
——所有的梦想都已经实现了，这里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
所以，请你们，最后，再仔仔细细地听我唱一首歌，好吗？
说完，她一鞠躬，笑着挥挥手。
清冷而熟悉的音乐缓缓奏起，流光四溢的舞台仍是一片明亮照人。
幕后，经纪人和导演火冒三丈的在吼着什么。
台下，热切的观众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执着的不愿去深入什么。
小夜子叹息着闭上眼，紧紧握住话筒，梦一般的音韵，悠远而冷澈，在时空中荡然四散，慑人心魄。
她就唱着，那个傍晚，轻灵的歌谣。
进藤安静地坐在席位上，深深凝睇几步之遥，舞台上清丽的女孩。
这个噘着嘴拈起棋子，敲击盘面，顽皮的训他的女孩；
这个一把扯下头巾，在他窗下灿灿一笑，放声高歌的女孩；
这个目光时而流连，时而哀愁，时而跳跃，却永远坚定的女孩；
这个在旖旎舞台的最前端，在鲜花掌声的最深处，含着一丝孤寂的眼神，微笑着说要放弃的女孩。
——是不是到了最后，我们一定会有不得不放开的东西呢？
小夜子轻轻慢慢的唱着，微微含笑的祝福着，却始终没有看向他们的角落。
她知道，若在这个时候接触到他们纯澈透亮的眼神，一定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进藤，我们都有一定会失去的东西。
你呢？你有可以抛开一切，去奋力追逐的东西吗？
想要些什么，希望得到些什么，能够舍弃什么，能够抓住些什么……
这些，你真的明白吗？
你找到了存在于这茫茫人间中，闪闪发光的宝石了吗？
散场之后竟起了一丝凉凉的夜风，迈出会场的那一刻，进藤猛然回首。巨大的银色会馆傲然如斯，满目所及，只留下清清冷冷的光辉。
他低下头，咬紧双唇。
这便是现实吗？
这样的苦涩……
“进藤……”身旁的那个人轻轻拉住他的手臂，“今晚来我家好吗？”
“哎？”
“我想和你下棋。”他顿了顿，“现在就下。”
阵风吹来，拂去天边寂寥的墨云，进藤这才发现塔矢的身后映称着漫天星光。
他没有回应什么，只是微笑着抬起头。
塔矢，我也想和你下棋呢。
拍棋，落子，眉峰凝聚，双唇紧抿。
在那之后，舒心的笑开。
我好怀念这样的感觉。
每个人都活得好辛苦，你也一样，对不对？
——呐，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哦，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刻，只要想到你会留在棋盘的那一端，就很安心了。
所谓人生，最难得的，不就是安心吗……
塔矢，你呢？你快乐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泪の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