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相思》司故123

2、三两温情见

　　何晏的住宅离曹府有一条街的距离。在他七岁时拒绝了姓曹之后，他便一直住在这里。可笑的是，不住曹宅的他住着曹家给他买的房子。
　　傍晚时分，一路上没有多少人，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单薄而修长。鸟兽归巢，人倦归家，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感谢曹操愿意给自己一个安身的住所。
　　何宅并没有什么人，整座府邸大概也就何晏和几个仆人。冷冷清清的，像座空宅子。不过，偶尔也有例外的情况。
　　“诶呦，我们的大少爷终于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何晏老远就听到了曹爽的声音，他快走几步，终是看见了年少时的好友。门前灯笼下，身着赭色大衣的贵公子目如朗星，面如冠玉。照旧的模样，照旧的不正经。
　　“瞧瞧，瞧瞧，这脸阴沉的，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曹爽嬉笑着上前，趁何晏不注意就想把手往他脸上摸。
　　何晏一把抓住他的手，板着脸斥到：“瞧你这不正经的模样。”
　　曹爽毫不在意他的脸色，笑着搭过他的肩，“来来啦，平叔，哥哥请你吃顿吃的。”
　　何晏终是板不住脸了，笑斥道：“你这猴子，这反倒成了你家了！”
　　何府最多的就是竹子，尤其是何晏卧室的后面。竹子连成一片，身处其中，听着竹林里的风声，飘飘然可以羽化登仙。
　　曹爽屏拉着何晏直奔竹林中心的六角亭，石桌上，陈年佳酿一字排开。
　　他不再多说，直接敲开一坛，对嘴喝了起来。喝完毫不顾忌地拿衣袖抹了抹嘴，大喊一句“好酒好酒！”
　　曹爽转头对坐在石凳上的何晏说，“你说你，和那个老太婆有什么好聊的，你要是再不来，这些好酒恐怕全都进了我的五脏庙了！”
　　何晏微微一笑，却不说什么，自顾自地到了一杯好酒，朝他一举，一饮而尽。
　　曹爽喝醉了之后话似乎特别多。
　　“你说我小妹这么好的人，你怎么就是看不上呢？”他用力拍了拍何晏的肩。
　　“‘不求千万金，只盼何郎顾’，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看你身边有什么人啊！”
　　“平叔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何晏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还好曹爽说着说着就瘫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我怎么想的？我也想知道啊。
　　何晏苦笑着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涩涩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开去。
　　半醉不醉，意识却是格外地清醒。
　　何晏年长曹菀三岁，青梅竹马，相伴长大。
　　何晏六岁的时候，她才三岁。
　　她什么都不懂，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
　　当她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何晏的时候，何晏被她的兄弟欺负的怒气却突然一下子发作起来，他大力地推了她一把。
　　曹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停了一会之后才大哭起来，她哭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鼻涕眼泪一起流，衣服弄脏了，发饰弄乱了。但为什么小孩子是这样哭的？她用她的大眼睛看着何晏大滴大滴地掉眼泪，眼里满是不解和委屈。
　　何晏抿了抿嘴，小小地犹豫了一会之后就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又是犹豫了一会才嫌弃地给她擦了擦哭花的脸庞。
　　他拿出母亲特意给自己准备的糕点，像是赎罪似的递给她，企图哄她开心。
　　食物好像可以掩盖一切的痛苦，哭着的曹菀却知道把糕点往嘴里塞，吃着吃着就忘记了哭。
　　何晏摸摸她的头，把本来凌乱的头发弄得更加凌乱。
　　曹菀甜甜地冲着他笑，还把沾满口水的糕点递到他的嘴边，张开缺了牙的嘴认真地说：“ci——ci！”
　　之后，小姑娘只要看见他就会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的衣袖，等他拿出可口的小零食出来，偶尔还会把压得一塌糊涂的零嘴硬塞到他手里，照旧还是那句含糊不清的话“ci——ci！”
　　再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他手里的零嘴再也送不出去了。曹菀也只会在哪个他回首就能看到的小角落偷偷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