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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天上掉馅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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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百花宴。
欣和公主府坐落在金谷街,极尽豪奢,说是堆金积玉也不为过。从建造府邸的耗资来说,欣和公主府甚至胜过了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亲王府。
公主府内,高门小姐们坐在一处,三三两两小声说着话。今年有三年一度的科举,而前不久廷试结束,这两日城中刚放榜。榜上三甲正是千金们热议的话题。
“卫公子不愧是济安公府的世子,与那些纨绔子弟果然不同,他如今进士及第,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哎…”有人惋惜叹道,“以卫公子的学识,本该是三元连中,可惜门第过高也不是好事,陛下避嫌,只点了他探花郎。”
这些小姐们议论的卫公子,正是济安公府的嫡世子卫承安。济安公府是当朝唯一的公爵,又是大熙百年的世家大族,其门第之高自是不必多说,而卫承安能摆脱门第的荫蔽,得到众人的认可,足可见他是真才实学。
卫承安今年二十有一,若不是三年前恰逢祖母过世,他误了会试,金榜题名也不必等到今日。贵族子弟入仕多半托庇祖荫,卫承安却是踏踏实实走了科举之路,也走出了名堂。加之他面如冠玉,文采风流,也难怪他成了诸多世家千金暗慕的对象。
这时,有人叹息一声:“可惜,欣和公主的宴会,只怕卫公子不会来……”
众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却是欲言又止,无人接话了。
静默了片刻后,才有人转了话头:“听说今日临安侯世子也会参宴。他多年不在众人面前露面,这回怎么肯来了?”
“他来不来有什么要紧的。”有人不以为意,“一个残废罢——”话没说完,袖子却被邻座的人扯了扯。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石拱门下,一个月眉星目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进来。他坐姿极是随意,却又不显纨绔,反而颇具优雅。男子着一身青衣,锦袍上云纹繁复,投映在他锐利的双目中,似乎为那双沉寂的凤眼增添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短暂的安静后,不知是谁低声疑道:“不是说临安侯世子收了个小侍女吗,怎么没见着?”
“听说是个野丫头,不是正经门户卖身的奴婢。”有人答,“你们没听王夫人说吗,那小侍女不通礼仪,只怕是上不得台面,所以没带来。”
然而这话刚说完,才进园子中的谢景似是遥有所感一般,忽然抬头,朝着几人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冷冽阴沉的眼睛,扫向她们的时候分明古井无波,可众人竟都觉得阴恻恻的,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当即噤声。
就在这时,欣和公主也出现了。她着明艳长裙,妆容妍丽,虽身处宁阳城最豪华的府邸,眼里却似乎目空一切富贵,对公主府的奢繁无半分炫耀得意。跟在欣和公主身后的,还有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正是当朝四皇子,修王凌翰。
这两人一出场,就将皇家威仪彰显得淋漓尽致。众人忙起身行礼。
欣和公主的目光很容易就找到了坐在轮椅上只微微颔首的谢景,没看到他身边盛传的小侍女,欣和公主微微诧异。
免礼后,众人落座,欣和公主收回疑惑的目光,朗声道:“前些时日大雨瓢泼,洄山的桃花尽皆落败,想来是扫了各位赏花的雅兴。正巧我喜好养花,府上的花虽称不上奇花异卉,但也算品目繁多,便邀各位一同赏玩了。”
说罢,欣和公主率先举起酒杯,饮了一杯果酒。等众人都饮酒落座,奴仆们鱼贯而入,或抱或抬着花盆,很快宴上便是一片百花争艳。但只这样坐着远观,看多了也觉得花眼。很快众人散开,由侍女们引路,到花圃去细赏百花了。
四皇子朝谢景走过来,先是和许氏见了礼,随后对谢景道:“世子难得有雅兴参宴,皇姐说她室内还有一株姚黄牡丹,世子可有兴趣看看?”
一行人于是移步到了室内。赏花自然是借口,进了屋中寒暄了一番后,欣和公主便问起许氏小侍女为何没来。许氏来时也只听谢景说顾辞还病着,这会儿便也这般答了。
欣和公主笑道:“今日真是不凑巧,不过我倒对阿辞姑娘很有兴趣,她既病着,我去瞧瞧她也无妨。”
许氏一时犹豫。谢景已经开口:“岂敢劳烦公主屈尊,等阿辞病好了,我再带着她亲自来公主府拜访就是。”
欣和公主笑笑:“也行。”说完,不再提起顾辞,认真赏花。
谢景对这些脆弱的娇花没什么兴趣,目光正有些游离,忽然,瞥见对面四皇子的眼神也飘忽不定。而四皇子的目光,似是也看着他的左近。
恰在此时——
“砰——!”一声。
进来奉茶的侍女手上一滑,碎了茶盏,不甚弄脏了许氏的衣裙。
欣和公主当即不悦,责罚了失手的侍女,又忙叫自己的贴身侍女彩霞,亲自送许氏去更换一件外裳。
看着彩霞和雀屏、许氏离去的背影,谢景若有所思。
此前他命人送给四皇子的消息,正是与欣和公主有关。欣和公主手上有一份名单,记录了近几年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大熙官员。这份名单上的大事小事,几乎囊括大半朝堂,自然也涉及了各个皇子的阵营。
四皇子手下党羽甚多,但德行都不怎么好,他显然不会放任欣和公主捏着这份重要名录。而彩霞虽为侍女,却身负武功,一来负责欣和公主的安全,二来,也替公主保管一些重要物件。比如,这份黑名单。
谢景告知了四皇子名单在彩霞身上,他此时预感到,四皇子马上要动手了。
意料之中。但意料之外的是,他的母亲许氏跟彩霞在一处。
想来四皇子不敢动临安侯的夫人,可谢景到底担心。不一时他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内室。只在外头等了不久,姜泽匆匆回来。
“主子!”姜泽神色凝重。
“可是侯夫人有事?”谢景的心悬了起来。
好在姜泽立马摇头。他看了看四周,确定近旁无人,这才急忙禀道:“不是侯夫人,是顾姑娘!她受伤了!”
*
半个时辰前。公主府后院。
顾辞溜进公主府,扮做侍女,悄悄潜入院中。趁着宴会人多眼杂,她来偷一份名单。
然而不等她进屋中搜寻,忽然听见后院的墙外有动静。她向来警惕,立时闪身躲在了一边,随即便看见一群身着驼色束身衣的蒙面人潜了进来。
百花宴宾客盈门,这些人显然不是来行刺的,而要说公主府有什么值得惦记的,除了钱财,就是那份名单。这一行蒙面人行动秩序井然,不像是窃贼,何况若只是贪财,何必这么大的阵仗?
——大概是碰到同道了。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顾辞暗暗观察着蒙面人,很快发现他们并非无头苍蝇,反而目标明确。顾辞勾了勾嘴角——要是他们知道名单所在,她跟上去,没准还能捡个便宜?
她不敢跟得太紧,也没落下,然而,她很快看到,这群蒙面人没有拿名单的意思,反而寻了一处院落隐匿了身形,似乎……在埋伏什么人。
不多时,顾辞就看见一个侍女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领的不是别人,正是许氏和她身边的雀屏!
——三个女人?
——这么大一帮子蒙面人,总不会是为了埋伏三个女人吧?
顾辞一口气还没松下去,院中刀兵霍霍之声乍然响起!
她一抬眼,就见埋伏起来的蒙面人动手了!
电光火石之间,领路的侍女眼神猛然凌厉,竟是飞身而出,袖中抖出匕首,当即斩下了为首蒙面人一条手臂!
“啊——!”许氏见状,惊呼了一声。
顾辞来不及去想前因后果,只觉得许氏待在这里危险得很,当下也顾不得躲藏,现身走到了许氏身边。
“侯夫人!我送你走!”
眼前惊变已经够让许氏吃惊的了,现在看到顾辞又突然出现,她更是觉得如梦一场:“阿辞…你、你不是病了吗…你怎么在——”
“侯夫人!”顾辞打断许氏的话,又看一眼不远处的打斗,“这里危险!我先送你离开!”说罢,不管许氏震惊的表情还留在脸上,顾辞拖着许氏拉着雀屏就跑了。
送走许氏的功夫,顾辞已经想到了那个会武功的侍女可能和名单有关。
——所以,她还真有捡便宜的可能!
千思万想,顾辞没想到,这个便宜还真让她捡到了!
顾辞折返回去的时候,公主府的护卫也已经赶到,和蒙面人打成一片,但蒙面人显然有备而来,全然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护卫们竟扛不住。
那会武的侍女很快受了伤,蒙面人当胸一踹,她就飞了出去,然后——
恰好飞到了顾辞面前。
这这这……天上真掉馅饼了!
“快!”彩霞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一把塞进了顾辞手里,“快把这个送去公主手上!”
——馅饼还喂到嘴边了!
顾辞险些感动得当场落泪!
随即她立马演出一副绝不辱命的表情,含泪接过册子,拔腿就跑!
大喜过望的顾辞没想到,这送到嘴边的馅饼,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蒙面人势夺名册,一看名册到了顾辞手里,立马转移了目标。纵使顾辞轻功盖世,架不住他们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啊!
弩/箭齐发,顾辞身形如鬼魅般躲闪,可到底还是受了伤。伤口从她背后的衣衫上弥散出一道斜长的血痕。
而下一轮弩/箭,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