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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楼上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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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兰庭跟在江凛身后,跟着她逛街,穿着她买的衣服,被她“收买”,任由她肆意打扮。她大概生活很阔绰吧,买东西都不眨眼睛,只要是她看中的就会买给他,从里到外换了新。他倒是无所谓,他觉得自己穿什么都一样,不穿白不穿。
“真是好看,我这张脸。就算是男人也不会丑呢。”江凛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脸,打量着他。此时,他一身灰黑色大衣,白衬衫,金丝边眼镜,眼镜上配了金色的眼镜链。他面色苍白,神情平静空洞,有一种颓废的骄奢贵气。她忍不住想起了楚心玉,那个人。虽然也是个疯子,倒也是个好看的疯子。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她们去玄灵山,而不是尽快下手。而且,你怎么追踪她们呢。你这是要去哪里。你好像,并不心急的样子。”江兰庭问道。
“我才不告诉你。反派死于话多。”江凛把手插进他的衣兜里,笑着说道。
“我也是反派。”江兰庭笑了笑。
“你这个小子,又傻又天真。如果从小跟在我身边,或许会好一点。”江凛打量着他。
“从小跟着你?哼。其实,还要感谢你不杀之恩。如果我是你,就会让我这个孽种跟那个男人一起死。现在你想要我的命,那也不晚。”
“嗯,不过,我总觉得,留下一个孩子或许有用,早早杀了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现在,我的体质已经不能生育了。”江凛耸了耸肩。
“也算是满足了你延续后代的小小心愿?”
“可以这样说。”
江兰庭叹了口气,挽住她的胳膊。他突然发现,如果不掺杂一丝情感,只用利益来分析江凛的行为模式,那才能真正地理解她,也会让自己释然。他接受了这个现实,她从来不当他是儿子,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
可是他做不到。
无论如何,自己出生了,好像就已经欠了她的,对吗。
“很喜欢肢体接触吗?因为一个人长大,所以,缺乏安全感?”江凛看出他对自己情不自禁的依赖,就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她不能感受情感,只能用自己的理性来分析别人的情感产生模式。她发现人也很有意思,很多人会把情感看得比理性更重要。
“如果有一天你要杀我,能选择一个相对不那么折磨的方式吗。你弄一瓶安乐死,或者安眠药,不是难事吧。”他低声问她。
“嗯,其实你不用提出这个要求。我不是韩丽如那个臭丫头,又是画画,又是折磨人,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我只会给你一刀,在心脏,这里,很快的。你又没得罪我,我也没空折磨你。像你这种性格,死了也变不成怨灵,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我觉得也是。”江兰庭听着,平静地笑了。一刀毙命,好像也不错哦,经济实惠,干脆利落,像是她会采用的方式。
“不过,我这么爱你,怎么会叫你死呢。”江凛怜爱地掐了掐他的脸蛋。
“江女士,你没必要演了。我知道你没有七情六欲。爱这种东西,演也演不像,没有就是没有。我是你儿子,不是那些野男人,不会被你的美色迷惑。抛却外表看,你演技真的很差。偶像派的花瓶罢了。”江兰庭无奈地笑了,握住她的手。
“唔,这样说,倒也轻松多了。演得好累。谁也别骗谁了,反正,我们不会互相信任。”江凛揽住他的肩膀,“说你笨你也不笨,说你聪明你也真傻。”
“我这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二夹肯子。”江兰庭笑着说道。
“二夹肯子,出了东北都没人能听懂。不愧是我儿子。”
“江女士,我再提醒你一下。为人父母,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子女,要不然,恐怕是不配用父母子女这种字眼。”
“你说的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父母,我说的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算了,谁要跟你辩论。”江凛摇了摇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也随之摆动,“手腕上的头绳给我用用。反正你也和她分手了。”
“好吧。”江兰庭想了想,还是拿下手腕上的头绳,上面是一个蓝色的小爱心。江凛将头发扎好,挽着江兰庭,接着走。她穿着牛仔外套,运动鞋,方便行动,也很青春活力。过路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姐弟,或者兄妹。江兰庭干脆放飞自我了,反正江凛不打算虐待他。最后就是,他捧着奶茶杯子,半躺在她车的后座上,用她的电脑,悠哉悠哉地外放看电视剧。身边的纸袋子里,放着他喜欢吃的泡芙、蛋挞,还有两份打包好的饭菜,都是他平日里舍不得吃的。他累了,就干脆躺下睡觉,让她把她的车载音乐声音调小一点。
反正她也不会生气,她对他这些小要求倒是挺有耐心的,只要他听话就好,就像他是一只拴了绳子的可爱小狗。他还是没法当她是妈妈,却奇怪地不再恨她,也不再恨自己。
毕竟怎么恨也没用了。或许,父母不是天生要爱孩子。反过来,孩子也可以不是天生爱父母咯。
另一边。已经下午了,易桃幺和吴溟辗转到了L市。这里是著名的古都,景点很多,吴溟却无心游览。她把剑用布条缠好,时时刻刻不离身边。她和易桃幺一起在街边,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又打包了一些,准备在路上吃。
街边的小吃摊,热腾腾的汤下肚,吴溟觉得踏实了一些。二人吃完了饭,就坐在座位上愣神。舟车劳顿,都累得不太想说话。
易桃幺看了一会手机,发现吴溟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将睡未睡,就说道:“累不累?要不然找个地方让你睡一觉。在这里有一个组织里的术师,我们去找他也行。”
“桃姐,我在想。你说,这个江凛到底想要做什么,怎么会就这样带着小兰消失了。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吧?”吴溟坐直了,喝了一口柠檬水,精神了一些。
“不知道。咱们在明处,她在暗处。”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吴溟闷闷地叹了口气,“反正,只要在走,就好过原地等待。我们尽人事,剩下的,听天命吧。”
“也对。”
二人正在说话,却见一个青年女子突然从隔壁桌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扑在她们的桌子上,对她们大喊:“快跑!有人要杀你们!”
吴溟挑了挑眉,易桃幺眼疾手快,当即站起来把她按住。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也就二十岁左右模样,属于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一种,从外貌看起来,极其不引人注目。可是,这女孩子,穿着干干净净,却口流涎水,瞪着眼睛,被易桃幺按在地上,身上沾满尘土,还在奋力挣扎,嘴里念叨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胡话:“跑啊……姜树……跑啊!”
小吃摊上的客人纷纷看过来,又保持着一种默契,都躲得远远的。摊位的老板有些畏惧地走过来,壮着胆子问道:“你们认识吗?”
“认识,抱歉,打扰您做生意了。”吴溟凝神看了看这女孩子,然后对老板说道。
“这是……”
“她有精神病,间歇性的,没想到就发作了,真是抱歉。我们这就带她走。”吴溟说着,搀起这女孩子,“我们快跑好不好?你要带我跑去哪里?”
“走,走走……上我家……上我家……你不会死的!”这女孩子边笑边哭,双手用力抓着吴溟的左边衣袖,带着她跑了起来。吴溟右手还拿着霜剑,对着易桃幺挥了挥,就头也不回地跟着她跑了。易桃幺会意,对老板说道:“真是对不住,耽误您做生意。这孩子的病真是……要不然您说个价格,我给您赔。”
“行了,都不容易,赔什么。好好带孩子看病吧。”那老板被她这么问,反而不好意思了,就摆了摆手。
“多谢您。”易桃幺说着,也出了门去,拿出手机。吴溟已经打开了位置共享,又给她打了语音电话。
“在哪里?尽快控制住她。”易桃幺跟着导航找。
“这是案子,她气场不对。我们在出租车上。她一定要我戴口罩,遮住自己的脸,说我处境危险。她说,舍了命也会保护我。”吴溟看着身边的女孩子,暗暗叹了口气。这女孩,一脸的紧张戒备,神经质地环视四周,眼神恐惧而呆滞,全身紧绷,拉着吴溟的那只手就是不肯放。
“你不要打电话!你想不想活了!”这女孩子突然对她怒吼道,“给我听话!”
吴溟乖乖地放下电话,这女孩子也安静下来,用眼神继续瞪着周围的一切。没过多久,她们就到了一个公寓。吴溟跟着她进屋来。这屋里的装修很简陋,茶几上还有吃完了没扔掉的方便面桶,里面汤汤水水,一堆零食包装,旁边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你不要怕……我给你改结局,你就不会死啦,哈哈哈哈……”这女孩子拉着她坐下,给她看笔记本电脑。吴溟看着这绿色的界面,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某个绿色小说阅读软件的作者界面,可以对作品进行修改。这姑娘,八成是一个网文作者。
“结局?我怎么了?死了吗。”吴溟问她。
“不会的,不会的,你没有……”她抓住她的衣袖,哀求道,“你不要死,不要……”
“什么。我是谁。你呢?”吴溟握住她的手,问道。
“你是姜树,是我笔下的人物,或许你不理解,但是……”
“我都理解。作者大大,所以,你把我写死了吗。”吴溟问道。
张三突然哭了起来:“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不知道……我什么也……”
“小说名字叫什么?”吴溟问道。
“楼上有人。”
“你害怕楼上的人吗?那你小点声说。”吴溟凑近她的耳朵,用气声说道。
“不是,我说书名叫《楼上有人》。”张三说道。
吴溟忍不住笑了笑,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开绿色小说阅读软件,搜索到了这本书。这可以说是一本成绩惨淡的小说,最高的一个章节点击量也不过是八十多,收藏只有十几个,是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老套的短篇鬼故事合集,第一篇的名字就是《楼上有人》,字数并不算多。吴溟趁她在电脑上“健笔如飞”改结局的时候,也就快读完了。
故事里,姜树是一个单身独居的青年女性,一个人在外地打拼。有一天半夜十二点,姜树正在出租屋里赶工作,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一阵敲击声。这是管道被敲击的声音,大概是从和这里管道相通的其他房间传进来的。因为被打断了思路,她就皱了皱眉,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
敲击声停止了。
她叹了口气,心说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调皮,大半夜了还要敲水管子,真是讨人厌。她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工作。
突然,敲击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仅是当当的敲击音,还有哗啦啦的拖长音,像是人在有意用什么划拉水管子。三声短音,三声长音,又是三声短音,而后房间里陷入了寂静,甚至能听见冰箱制冷的声音。
过一会,又是敲击声。三短,三长,三短。
过一会,又是……
因为已经是深夜,这敲击声就格外刺耳。姜树耐着性子,磕磕绊绊地把工作做完。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敲击声也终于停止。她安慰自己,心说幸好是在睡觉之前停止了敲击,要不然岂不是彻夜难眠?
凌晨。
“当当当,哗啦哗啦哗啦,当当当——”
三短三长三短,又是敲击声响了起来。
她烦躁地坐了起来,敲击声停止了一下,又接着响起。她皱了皱眉,拿起自己的圆珠笔,走到自己家的水管旁边,当当当咣咣咣地一阵乱敲。
敲击声终于停止了。
她心说,熊孩子,我还治不住你?想着就有些得意,躺在床上,一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