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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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溟坐在窗边，看着月光下的霜剑。易桃幺抽着烟，揽着她的肩膀：“窗前明月光。”
“玻璃好上霜。”吴溟笑着接道。
“所以，怎么办。想好了吗。”易桃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兰正义感很强的，他这么憎恶他妈妈，不会轻易就范。”吴溟叹了口气。
“江老鬼也不是一般人，小江根本斗不过她，只能被她当做人质。过一阵子，她就会发现自己没法策反小江，然后用他来换霜剑了。”
“你说，她要的只是霜剑吗。月剑就没用了？”吴溟说着，“唰”地一下抽出霜剑。
“月剑是正阳之气，会消解鬼术修为。”易桃幺摇了摇头，“恐怕对她来说，用处不大？”
“这样说。我不仅不想把霜剑送回去，还想把月剑也取出来。”吴溟把霜剑“啪”一声合上，“无论如何，我就是要走一趟玄灵山。”
“也好。”易桃幺点点头，“种种巧合都在把你引去玄灵山，那就是应了天命，跟着直觉走就好了。”
“不嫌我胡闹吗，想一出是一出。”吴溟扑进她怀里。
“一点也不。就喜欢你这暴脾气。人生嘛，就是要随心所欲，不留有遗憾。瞻前顾后，太没趣了。尤其是，当前的形势也没法做出一个相对更好的判断。”易桃幺摸了摸她的头，“去吧，随便去。我给你擦屁股。要是没法收场，大不了带着你跑就是了。”
“这话说的，真……”吴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行了，睡觉。不睡不长个。”易桃幺把她推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关上灯，自己也钻进被窝里。
“对了，剑。”吴溟摸黑把剑拿在手里，放在身边。她好像在夜幕中也能看清这剑的白色气场，甚至更加明显。一时间，她也搞不懂自己这双眼睛了。明明对阴灵已经失去了对具体形象的感知，可是，突然又在黑夜中这么灵敏。
“放身边？别他妈梦游再把我杀了，跟那老曹操似的。”易桃幺说着，搂住她的腰，“老实点啊，敢在床上翻跟头打把势，我给你踹地上去。”
“哼。”吴溟撇撇嘴，躲进她怀里。
旅馆的另一个房间里。
江凛拿着浸了碘酒的棉签，抓着江兰庭的手，给他上药。他还是忍不住仔仔细细地去看她的容貌，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却不像是他梦中的妈妈。
“看什么呢。”江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很好看。你。”
“谢谢夸奖。你像我更多一点。”江凛说着，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盖上碘酒盖子，“你照镜子的时候，就会想起我。或者说，只要你活着，就和我密不可分。”
“所以，一定要拖着我一起下地狱吗？你收手吧!这种邪法的业障不是你我能承受的。修炼到你这个程度，恐怕已经半人半鬼，人间的七情六欲和感觉恐怕你已经都失去了。这真的有意思吗。”
“所以，你帮不帮我。霜剑在你的小女朋友手里。我只要霜剑，消解业障而已，仅此而已。如今已经积重难返，不练的话，我就会死。”江凛说着，眼中渐渐漫出泪花，纤细柔软的手捧住他的脸，却没有一丝温热，“宝贝，你一定要帮妈妈，好吗。”
“可是我帮不了你，她并不这么爱我。她只当我是听话的小狗，而不是爱人。我在她心里可有可无，根本就不足以作为人质。她帮我救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就像对一只可怜的流浪狗。”江兰庭看着她哭，终于也跟着掉眼泪，“妈，你放弃吧。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妈妈生下你有多不容易!你怎么能这么绝情!”江凛暴怒起来，一耳光要打在他脸上，却还是忍住了。
“我绝情？!江凛!你有没有养过我爱过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如果你真的爱我，今天就不会利用我。江凛!你到底是不是人？还是禽兽？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父母，可是当你丢了霜剑，需要暂时找人分担业障的时候我就有妈妈了。这是妈妈还是讨债鬼？!江凛，你不是禽兽，你是禽兽也不如。鸡下蛋还要用翅膀扒拉一下吧？鱼甩籽也要回头看一眼吧？可是你呢!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江兰庭怒吼着。
江凛看着他面色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爱之深恨之切，如果他不是把父母看得这么重要，也不会这么愤怒。她想着，手就轻轻搭在他手上，又慢慢向上，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揽在怀里：“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可是我有苦衷。”
她的怀抱没有温度，可是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自己和她闻起来是这么相近。他听着这句对不起，终于放声痛哭。真心也好，假的也罢，他已经没力气思考了。他狠命抱住她，心说被你害死算了，不用我再做选择和算计。死在你手上，也算对得起你了。
“或许，你想知道你爸爸是谁吗。”江凛轻轻摸着他的头。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顺势靠在她肩膀上。
“或许你听过，或许没有。”江凛闷闷地叹了口气，“他叫，楚心玉。”
当年。
江凛修炼鬼术，达到一个瓶颈期，遂上了玄灵山，偷了霜剑，也引下了护剑弟子，程安和夏宁。江凛做得很漂亮，以至于玄灵山只知道丢了剑，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偷的，就连男女都不敢确认。即便如此，护剑弟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山去找。江凛坚信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就干脆跟在程安身边，和她前后脚地进了组织。为了监视她，江凛和她做了最好的姐妹，实则，是一直在找机会害死她。后来，程安也结了婚，江凛知道她八成是放弃了回玄灵山，也就不再针对她。
楚心玉当时也算是叱咤风云的术师，年轻有为，清秀俊俏，很招女孩子喜欢。他多次追求江凛，却被她屡次拒绝。直到后来，他在一次行动中，暗中设计把她抓起来，之后就对外宣称她失踪，实则把她关在自己家里，行不轨之事。江凛被这样关着，受尽折磨，却也很快有了孩子。楚心玉喜欢她，喜欢她的孩子，也喜欢她修炼的鬼术法门。他是决计不肯放了她的。她在幽暗的地下室里生活了快九个月，终于找了机会，偷了钥匙，趁他没有戒备跑了出去。
孩子已经太大了，没办法流产。江凛只得等他生下来。看着怀里的孩子，她还是没法劝自己带着他，没法不想起自己受到的折磨和痛苦，只得将他扔在医院。楚心玉暗中找她，都被她逃掉。最后，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回去杀了他。
“楚心玉，是当时公认的俊面小生，据说是道士下山。总是戴着墨镜，西装笔挺，人模人样。其实他很喜欢喝酒……他家的地下室很幽暗，我总是不知道这是黑天还是白天，也就忘了日子……他喜欢似醉非醉的时候，关了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把我捆住……呵呵，他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的，捆人很疼，那个时候就更疼了……你真应该看看的，见他最后一面……他，下身血淋淋，面如死灰，神情扭曲的时候，好像更好看了。”
江兰庭听着她轻描淡写，带着浅浅笑声的叙述，像是事不关己，在旁观别人的故事。可是，当她把衣袖挽起来，给他看陈年旧伤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他忍不住要去想，或许真的有人出生就是错的，他是罪恶的果实，看似甜美鲜亮，实则从破土出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腐烂，从内而外地淌着腐臭的汁水。
她看见他的眼眸一点一点褪色暗淡下去，她知道他或许已经死了。他这样的傻子，利用他可笑的同情和愧疚，就可以杀死他。
“乖，睡前故事讲完了，晚安。”江凛温柔地按着他躺下，把被子盖在他身上，甜美地偏着头笑了一下，继而把灯关掉。
他身心俱疲。他当然知道她已经失去了七情六欲，这个故事只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而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故事或许不足以策反他，却足以杀死他。他打定了主意要保持沉默，做一个骑墙派。或许，找一个地方，死一死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她温柔的声音：“江兰庭？你睡了吗？我们谈一谈吴溟的事好吗。”
他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张开嘴，并没有任何声音能发出来，他正要坐起来，就听见她接着说道：“别怕，他睡着了，哼哼哼，小傻子。”
江兰庭听着，皱皱眉，没再说话。
“老龙，最近的实验还顺利吗。”她说着，走进淋浴间，关上门。
“呵呵呵，就这么想我？嗯？”她好像在撒娇。
他听得几乎作呕。
“别急，我就快回去了。”她浅笑着，“吴溟？这丫头还真是魅力无限呢呵呵呵，迷住了你儿子，也迷住了我儿子。”
“是吗，真是有趣，年轻人。”她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嗲声嗲气地说道，“等事成了，我就会回到你身边。姓韩的怎么比得上你嘛，他女儿处处刁难我，真的好气喔。不过，你不希望我这么快就死掉吧。”
江兰庭听着她甜腻的语气，像是坠入爱河的少妇。他惊讶于她的“魅力”，她居然这么会取悦男人，利用男人。果然张无忌的娘说得对，漂亮的女人会骗人，越漂亮就越会骗人。
“好了，就这样，等我回去好吗。”她柔声说道。
电话挂断了。
江兰庭整理着复杂纷乱的思绪。老龙，实验，姓韩的，他女儿，“迷住了你儿子”。他把这一串连起来，终于编出了一个大胆的故事。
龙喻的父亲，可能就是那个一直在做药物实验的人。他和江凛有染，而此时，江凛是竹日隐组织掌门人韩雨渐的妻子，也就是玛丽的后妈。这样说，就是龙喻的父亲和竹日隐组织串通，这一边做违法的药物实验，可以不计成本，随意把人害死或者害成畸形，以此提高药物实验的成功率。另一边用药物实验中批量死亡的人摆成阵法，练成鬼蛊术。或许他们给了官方什么好处，得到了上面的包庇，以至于什么也查不出来。无论如何，龙喻，或许是一个小小的突破口。
此时，江兰庭的手机响了一下。
江凛挑了挑眉，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推了推他。江兰庭装作刚刚睡醒，就一激灵，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戴上眼镜，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解锁。”江凛说道。
江兰庭用指纹解开了自己的手机。
是一条微信。
老吴：“你在哪，你还好吗。”
江兰庭正在打字，却被江凛抢过去，发了语音：“小吴你好~你男朋友在我手里很好，你就放心吧。我会像一个母亲一样，好好对待他的。”
“你怎么说。会说吧？”江凛把手机放在他面前，手里控制着语音键。
江兰庭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对，就是这样。还有，我们分手吧。女朋友和妈妈之间，我当然会选妈妈，所以，就当没认识过我，好吗。还有，给惊鸿一瞥，我的玫瑰。”
老吴，希望你能听懂我的每一句话。
他痛苦地笑了笑，看着江凛把吴溟的微信删除。不过无所谓了，他应该已经，不再需要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