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真实和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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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姜树睡得很早。辛苦了一周的她，打算在周末好好地补上一觉。
深夜。
“当当当，哗啦哗啦哗啦，当当当——”
敲击声又响了起来。
姜树气得坐起来，把被子狠狠地扔在地上。她从床上滚下来，跑到卫生间，用扫把猛敲水管子。
金属制的水管子，居然被她敲得松动了。接着，水管接口处自己慢慢错开。
从水管里迸溅出来的，是鲜血。
姜树失声尖叫，正要从厕所里跑出去，厕所门却被咣当一下关上了。厕纸从厕纸盒里缓缓爬出来，往她身上缠。姜树奋力挣扎，这厕纸却紧紧地箍着她，像是钢索一般的韧，先是制住她的手脚，继而是嘴，让她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血水淹没了她。
几天之后，有人闻到，姜树的公寓房间里，散发出一股腐臭味道。警方强行破开了她家的门。
屋里，一片狼藉，水龙头开着，水淹地面。厕所里，姜树躺在地上，手里还抓着已经被泡成纸浆的厕纸。尸检认为，这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并没有打斗痕迹。是厕纸被打湿了塞进鼻子里引起的死亡，很像是自杀。
同时，楼上也发现了一具女尸。这具女尸，手脚被捆在厕所的水管上，嘴里塞满了厚厚的卫生纸，喉管被割破，血溅了一屋子。这尸体，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根牙刷。警方通过调查，抓到了凶手。那是她的舍友，因为积怨已久，就把她绑在卫生间里，想要将她活活饿死。半夜，却听见厕所的水管里传来巨大的，凌乱的敲击声。舍友闻声而至，看到她手里抓着一只牙刷，心知八成就是她在用牙刷敲击水管，发出求救的声音。舍友一气之下，用水果刀割破了她的喉咙。
吴溟把故事看完，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三短三长三短其实是那个女尸生前发出的求救信号，是她趁着凶手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有规律地发出来的。而姜树没有规律的报复性回应，惊动了凶手，让死者失去了可能生还的机会。
易桃幺已经等在楼下了，吴溟简单告诉了她经过和这篇小说，又告诉她，人已经控制住了，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两个人暗中用微信电话联络，易桃幺默契地不敢出声，吴溟把自己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小。
“所以，姜树死了。”吴溟拿着手机给她看。
“没有!你没死!你听懂了求救信号!你说你听懂了!”张三怒目圆睁，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她。
“是是是。作者大大，三短三长三短是求救信号，我记住了。”吴溟连连点头，“我听懂了，会上楼上解救她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张三冷静下来。
“为什么。”
“这是摩斯电码，sos，就是三短三长三短。”
“原来如此。”吴溟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嘿嘿嘿……”张三很满意于她的反应，就冷静下来，晃着头，接着改小说。
“可是，作者大大。你明白小说和现实的区别吗。”吴溟的手试着搭在她的胳膊上。
“你怎么还不明白!没有区别!没有区别!”张三受了刺激，又癫狂了起来。
吴溟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作者大大，我饿了，能点个外卖吗。”
张三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吴溟看着她桌子上没扔的外卖盒子，问道：“炸鸡行吗？你吃不吃？我也给你点一份。”
“我要甜辣酱。”张三答道。
吴溟抿嘴窃笑，拿出手机，装作点外卖，实则是让易桃幺上楼来。
过一会，门被敲响了。
“姜小姐的外卖。”易桃幺的声音。
“喔，真快。我去开门。”吴溟站了起来。
“我去!”张三按住她，自己跑到门边，打开门。炸鸡的香味扑面而来，让她放松了警惕。易桃幺趁着她接过炸鸡的空当，一下子推门冲进屋里，把她按在地上，捂住她的嘴。吴溟把门关好，用她的外套把她捆住，又用毛巾勒住她的嘴。
“被鬼上身了，不是什么厉害的鬼。”吴溟说道。
“我明白了。”易桃幺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符纸，桃木剑一挥就烧着了。这纸被扔在水里，吴溟按住张三，易桃幺直接把符水给她灌下去。张三一开始还在奋力挣扎，后来就乖乖地喝下去了。
张三再醒过来的时候，吴溟和易桃幺正坐在她床边吃炸鸡。见她醒过来，易桃幺还把手里没咬下去的炸鸡递到她嘴边：“吃吗？这是孜然粉的。甜辣酱的酱料在这里。”
张三茫然地看着她，终于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二位是道法高人吗？会驱鬼的那种。”张三惊讶地问道。
“算是。高人谈不上。”易桃幺说道，“怎么回事？你应该有记忆吧？”
“有记忆。”张三叹了口气，坐直了，“其实，我也早有预感。”
“怎讲。”吴溟啃了一口炸鸡，问道。
张三是一个学生，兼职灵异写手，张三只是她的笔名。因为文笔和脑洞都太平平无奇了，导致她毫无特色，文章一直无人问津。她倒是很坦然，既然写的差，没人看也很正常，不过，她相信总会有人欣赏自己的，因此一直为爱发电。她自己本来就迷信，开始写灵异题材之后，就更加迷信了，常常疑神疑鬼，甚至精神恍惚，做噩梦。
这篇《楼上有人》，是她最得意的文章，她曾经把它发在自己的其他社交平台做宣传。也是因为这篇文章，吸引而来一位忠实读者。那也是一个女孩，和人合租，但是两个人关系不太好。她开玩笑说看完了这篇故事，害怕得一夜没睡。两个人从此以后总是聊天，从小说脑洞到灵异知识再到生活日常，成了没见面的神交知己。
直到有一天。
张三正在微博上和她聊一些经典的灵异作品，聊到张震讲故事，里面有一篇《张震的故事第二部》，和《楼上有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个人越聊越高兴，这个读者突然说道：“哎呀，作者大大，真的有点吓人。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听见了别人家传来的声音。”
张三被她逗笑了，回复道：“别怕，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家呢。关上灯，闭上眼睛，家里到处都是人。”
读者：“作者大大，你敢不敢再坏一点哈哈哈，我真的害怕了。”
张三：“别怕别怕，你越是害怕，鬼就越是欺负你。”
读者：“你说，被窝有没有禁止侵犯的豁免权。比如我躲进去，鬼就不能再碰我了。”
张三：“哈哈哈你可以试试。”
这个读者没再回复。
次日，通过这个账号联系到张三的，却是警察。
这位读者，昨天晚上已经被杀害了，死亡时间，就是在和张三聊天的时候。警察正在排查社会关系，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张三。据说，这位读者平日里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最聊得来的人就是张三。张三连她的面都没见过，甚至和她并不在一个城市，对她的现实生活当然是一无所知，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后来经查证，这位读者和合租室友发生了口角争执，最后扭打起来，被室友失手杀害。逃逸的真凶已经被抓回来了。
张三知道了这件事，就久久不能释怀。她总是觉得，自己胡编乱造的小说和这位读者的死有关系。因此，她总是魂不守舍，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就是那位舍友，手里拿着水果刀，一刀捅在死者的身上。她在梦里不能控制自己，只能像旁观者一样地看着，看着鲜血溅在自己身上，看见那被害者拼命地挣扎。她杀了人之后，就扔下凶器，慌慌张张地跑去车站要逃命。就在车站，她看到有警察在背后追自己，就拼命地跑。她还是没能跑过警察，就被按在地上抓住了。她觉得这个梦太真实了，她甚至感受到了脸上传来的，地上的凉意。
“是谁？叫什么？身份证号!”警察问道。
张三呆呆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号，一下子就梦醒了。经历了鬼压床后，她终于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从床上滚在了地上，难怪凉凉的。她越想越怪，心说哪有追凶还问身份证号的？她躺在床上，正要接着睡，昏昏沉沉，就又被鬼压床了。这次的鬼压床好像很难应付，她怎么骂脏话也没法挣脱。她听见刺耳的嗡鸣声，接着全身一沉……
那天之后，好像一切都在梦中。像是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魂魄。张三不能被赶走，也不能控制自己，只能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在做事。甚至，这个鬼还在如期更新自己的小说。
“真的，我看到这位姐姐，就觉得很像我笔下的女主角。又傲气又漂亮，大眼睛，长得大大方方的。”张三傻笑着接过吴溟手里的炸鸡，说道。
“真的吗。”吴溟笑了起来，“谢谢夸奖。其实，遇鬼的原理就是，你动心起念，被那位读者的鬼魂缠上了。她问你身份证号，其实是知道了你的生日。并不是你杀了她，她的执念并不算强大，大概，只是想见见你，体验一下你的生活？并没有害你的意思。”
“好神奇啊。”张三啃着炸鸡，满眼小心心，看着吴溟。
“难怪，我帮你修改完了结局之后，鬼魂就自然消散了。”易桃幺叹了口气，拿过电脑，“你看这软件，就离谱。改一次文章要审核两个多小时才能发出来。这鬼活活又多撑了两个小时。”
“这也太神奇了，谢谢两位。”张三心有余悸。
“不谢。我还要提醒你。如果你整天想着灵异鬼怪，气场就会减弱，从而真的吸引鬼怪前来。所以，如果你最近状态不好，就不要再写灵异故事了。”吴溟说道。
“嗯。”
“还有，我要提醒你。作品和现实要分开，一定要秉持这个信念。”
“嗯。”张三乖乖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总觉得，如果鬼怪存在，是不是说，人的意念可以创造东西。如果是这样，我认认真真地写小说，坚信它的真实性。是不是就会真的变成现实。”
“理论上来说，也没问题。但是，普通人的信念不足以强到这个程度。所以，你还是别胡思乱想吧。”吴溟站起身来，收拾好吃完的炸鸡盒子，“还有，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张三啃着炸鸡，呆呆地和她对视。她看着吴溟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真实和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