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曾经的桃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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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里，易桃幺倚在床边，木然叼着嘴里的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吴溟从淋浴间走出来，正好看见烟灰掉在她身上。易桃幺回过神来，打了打自己腿上的烟灰，抽了一口烟。
吴溟走过来，拿去她嘴里的烟：“桃姐，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没什么。”
“郑小桃是谁。”
“住嘴!”
“到底是什么？你的过去吗？为什么一个曾经的名字可以作为你的把柄？”吴溟把烟掐灭，扔在烟灰缸里，坐在她身边，直直地盯着她看。易桃幺不敢面对她审视的眼光，只是低下头。她觉得就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所有的气都堵在胸口，却又化作无用的气泄出去。
“就连我也不配知道，对吗。”吴溟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你别……”
“行，我知道了。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很重要。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是，就是因为你重要，我才……”
“我才不要听你废话，我不要跟你住在一起，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吴溟气得推了她一把，颤抖着手拿出手机，作势要订别的房间。
“我说，我说。”易桃幺无奈地抓住她的手。她当然知道她在说气话，可是她生怕这气话就变成了真话。她一直以为她不会把一个小孩看得这么重要，可是听着她幼稚的气话，她还是被刺痛了，痛得差点掉眼泪。
“给你讲一个，郑小桃的故事。第一人称我讲不出来。”易桃幺说着，又掏出一根烟。拿着打火机的手冰凉而颤抖，“嘎巴嘎巴”按了好几下，怎么也点不燃手里的烟。吴溟拿过打火机，给她点烟。
郑小桃家里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出生的时候，还在打仗。就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遭遇了那场惨烈的“和平战役”，困C城。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已经饿死了三个，所以，半袋子小米，郑小桃就被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做媳妇。
那时候，郑小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老实本分，有一手好针线，很能干活，长得也漂亮水灵。她知道那半袋子小米就意味着人命，单纯的她以为，这户人家没叫她饿死，那就是大恩人了。所以，她感恩戴德一般地为夫家做活，生孩子，俨然一个贤妻良母，或者说是，一头干得多吃得少的大蠢驴。
过了几年，战争结束之后，人民手里也有了土地，作为地主的丈夫家，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土地，家产一点不剩，就连一个瓷盘子都被当成古董搜罗走，像是涤荡了旧时代最后的一丝糜烂气息。家里的公公作为地主，被拉出去游街示众，最后被折磨致死。郑小桃的丈夫从此消沉下去，不管孩子，也不干活养家，每日用她缝补针线挣来的钱买酒喝，醉了就对她和孩子动辄打骂，醒了就会跪下，痛哭着给她道歉。那时候，郑小桃傻乎乎地以为他只会消沉一阵子，所以对他仍旧抱有期待。一开始伤痕只在胳膊腿上，后来就到了她的脸上和头上，让她没法出门见人。直到最后，她失去了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
郑小桃在这种折磨下几乎疯癫，而这时，她疑心病很重的该死的王八蛋丈夫，怀疑她和邻居有染，甚至说她是丧门星，说如果不是娶她进门，他也不会家道中落。她还记得那个被捆着关在祠堂里的夜晚，她知道第二天，她就要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被活活烧死了。没有人会同情她的，因为正是他们提出来要这样做。她害怕地大哭，可是门却突然开了。
门口，是一个老道士，身材有些佝偻，清瘦单薄，满脸的皱纹，如同一棵行走的枯木。她忘了哭，呆滞地看着他。他什么话也没说，慢悠悠地走进来，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搀着她站起来，手中没剩几根毛的拂尘一甩，两个人就被一阵风刮到旁边的山上。
山上是一个小破道观，里面只有一个活人，那就是这位老道士。她只当以前的自己死了，改名换姓，和这位老道士修习道术。这位老道士修习的是正统法门，可是当时的郑小桃急于求成，偷偷修习偏门道术。直到她走火入魔，私逃下山，一把邪火烧了全村，亲手杀死了自己所谓的丈夫。那时，她处于癫狂状态，看着自己不到十岁的孩子，她只知道这是自己的骨血。她杀了他，也让他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她吃了他。
老道士本来在闭关，发现她下山之后，就已经迟了，村子已经化为灰烬，无人生还，只剩下一个浑身是灰尘和血迹的女魔头。他想要把她拘回去，两个人斗法。她从未想过她自己会赢。她杀了她师父，这个救了她的命，又教她道术的恩人。
看着老道长的尸身，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在做什么，奇怪地并没有后悔，她当时只知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种修炼血煞气和邪火的偏门法术就是这样，会让人移情转性，越是杀生，越是厉害。她从此之后四处游历，总是改换身份和姓名，用术师本领挣钱糊口，最后误打误撞加入了诡组织。她的术法有一种驻颜效果，让她维持在三四十岁的年纪。不过，只要她发现有人质疑她的年龄，就会想办法赶紧逃跑，接着改换身份。
“所以，你今年，一百多岁吗。”吴溟小声问她。
“不知道。很早我就不再计算年龄了。”易桃幺苦笑了一下。
“你不该杀死你师父的。”
“我知道。”
“不会杀了我吧。”
“我发誓不会。再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吴溟看着她，她的长发遮住她半边脸，她从来没这样无力和苍老过。吴溟叹了口气，揽了一下她的头发，轻轻抱住她：“你说得对。长头发太麻烦了，我陪你一起剪掉吧。”
“你……”
“嗯，我也发誓，我永远永远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吴溟靠在她身上，眼泪渐渐沁出来，“可是怎么办呢，我只有和你最亲了。”
“我知道。”她把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所以，所以你会不会看着我变老啊。等我七八十岁，还要叫一个貌美如花的三四十岁黄毛丫头是桃姐。”吴溟说着，破涕为笑。
易桃幺也被她逗笑了，迟疑着，终于还是告诉她：“其实，你妈妈的修炼方式也不是不适合你，但是，她修炼的是阴水法术，正好克制我。我有私心，所以，我也急着把霜剑送回玄灵山。”
“无所谓。我知道你给我的那一套，是精挑细选的正统法门。李姐也说了，妈妈的法门，修炼起来会很痛苦，需要心思纯粹，否则容易走火入魔。”吴溟叹了口气，“我刚刚在想，如果用霜剑，给江凛，换下小兰。”
“不行。她就是竹日隐组织的掌门夫人。鬼蛊术和她的鬼术不是没有共同之处，你猜她有没有参与。她如果正在遭受鬼术的反噬，需要霜剑来辅助，那就是有弱点在我们手里。或许我们可以把霜剑留在手里，干脆把她策反。”
“可是，以小兰的身体状况，再给她抗几次业障，也就快死了。这是一条人命啊。”
“我知道，可是江凛不会让他死的。她就是赌你对他的爱，如果你放手了，他被利用的可能性反而会降低。”
吴溟听得心乱如麻，她不抱希望地拿出手机，给江兰庭发了个消息，问他：“你在哪，你还好吗。”
对面是正在输入中，然后，回信了，却是一条语音。
江凛的声音。
“小吴你好~你男朋友在我手里很好，你就放心吧。我会像一个母亲一样，好好对待他的。”
又是一条语音。
江兰庭的声音：“对，就是这样。还有，我们分手吧。女朋友和妈妈之间，我当然会选妈妈，所以，就当没认识过我，好吗。还有，给惊鸿一瞥，我的玫瑰。”
吴溟惊地挑了挑眉，给他发过去一个问号。绿色的对话框旁边，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感叹号。她知道，自己恐怕要和他失联了。
“给惊鸿一瞥，我的玫瑰。”吴溟念叨着这句话，揉了揉太阳穴。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龙喻的这句话，根本就没头没尾。难道，是要她小心龙喻？可是为什么？还是单纯的吃醋和挑拨离间？或者是最后玩一次浪漫？
“什么，玫瑰。”易桃幺疑惑地拿出手机看了看，“这附近穷的鸟不拉屎，哪有花店啊。”
“这是龙喻跟踪我的那一次，给我送花，卡片上写着的字。他怎么会提到这句话。”吴溟又揉了揉太阳穴。
“龙喻。”易桃幺念叨着，“龙，L，喻，Y。”
“你说那是，那串编码之前的字母？!可是？!”吴溟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是，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他看起来也就……”
“如果他也是个像我一样的老妖精呢。”易桃幺沉吟道，“中心医院，大夫，男的，部分符合。”
“等等等等，别做疑邻窃斧的事。我问问他。”吴溟猛地甩甩头，点开了和龙喻的对话框。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深呼吸了一下，终于给他发消息。
猎物：“龙大夫，我想，我们可以互相了解一下？”
龙喻：“哇，太荣幸了，吴小姐，居然真的会来找我聊天。”
猎物：“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唉。”
龙喻：“啊，太遗憾了。如果我有一个能为了我过关斩将不计生死的女朋友，我死也不会放走她的。”
猎物：“唉，这个家伙，果然不适合我。我想，龙大夫或许愿意和我聊天？”
龙喻：“好啊，为美人排解苦闷，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福气。”
猎物：“龙大夫今年多大了啊。”
龙喻：“三十二岁。”
猎物：“这么年轻就做了医师，这么优秀，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啊。”
龙喻：“为了等你。”
猎物：“一直在读书，就忘了找女朋友吗［狗头］”
龙喻：“是啊，医生也很难做，尤其眼科，这么精细的地方，可能一不小心就是一个人的一辈子。”
猎物：“龙大夫听起来好专业好厉害啊~这么喜欢医学吗？医学狂人？”
龙喻：“［大笑］过奖过奖，其实家父也是医生，耳濡目染，我们都愿意为医学献出自己的一切。”
猎物：“哇啊，太厉害了吧!您二位一定在医学界有建树吧？叔叔研究哪个领域哇？”
龙喻：“哈哈哈，倒也说不上建树。”
猎物：“叔叔叫什么啊？也在中心医院吗？以后看病就去找他可以吗。”
龙喻：“他叫龙息，曾经也在中心医院，是骨科大夫，不过退休了。如果你想看病，还是要去医院。如果是想来探望长辈，倒是可以来找他。老爷子很努力，只是没什么建树哈哈哈。”
猎物：“怎么会，我觉得看到小龙大夫，就能一窥老龙大夫的风采了。”
龙喻：“谢谢吴小姐的赞赏哈哈哈。”
易桃幺冷眼旁观，暗中给华归舟发微信，要他仔细查龙息和龙喻，到底是什么来头。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曾经的桃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