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evonnekhun

75、第七十九章

　　胡海一改自己的跋扈，挺端正坐在江戈对面。两人面上都挺平和，可是桌面下拳头都是攥紧的。江戈甚至在口袋里装了个小螺丝刀，万一打起来他也算有个武器。
　　胡海抿了一口咖啡，抬头看向江戈。

　　“我和胡漾——本来应该叫胡洋，我们兄弟的名字刚好是海洋——我们是双胞胎。或者更准确点说，应该是三胞胎。”
　　江戈一愣，突然想起老孟之前就问胡漾家里是不是有多胞胎的基因。他慢慢攥住被子把手，使劲忍着身上的颤抖，“三胞胎？”
　　“应该还有一个女孩子。我妈最开始检查时是有三个胚胎，本来医生说危险，建议减胎，可是还没等到减胎手术，有一个胚胎就不见了。那时候医学也不算发达，医生只解释说那个胚胎被我们兄弟俩‘吸收’了，还说不会影响我们兄弟的身体和健康，可是最后……胡漾生出来，就有点不一样。”
　　“我爸，就是之前你接触过的胡涞，他那时候生意刚有起色，特别在意那些神神叨叨的迷信东西。有个风水大师给他说名字里要有‘水’生意才能旺，他都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专门去改名。也是这个大师，说胡漾……不吉利，这个身体肯定是老天爷的降罪和处罚，所以后来我爸就依着大师挑的时间地点，把我弟弟运出去埋了。”
　　“我妈生产艰难，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等她在医院醒来，就发现身旁只有我一个孩子。当时我爸一口咬定我弟弟是出生时就已经是个死胎，妄想骗过我妈。后来是家里的司机实在不忍心，偷偷和我妈讲了真话。我妈没办法，她一个还在月子里的女人，又没有工作也没有钱，根本不可能带着我和弟弟离开我爸。所以她就只好拜托司机去把我弟弟挖出来，如果还活着，就送去孤儿院福利署，如果死了……也得好好埋了，让他入土为安。”
　　“司机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来过我家，当时谁都不知道胡漾到底是死是活。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妈天天以泪洗面，晚上也梦魇，觉得胡漾会变成鬼来勾她的魂。我那时候太小了，不太记事，只是总看我妈妈心事重重的，和我爸……也不算和睦。一直到我都快高考，我妈拼着高龄又怀了个孩子，她总觉得这个孩子可能是胡漾的投胎，非常小心谨慎呵护着胎儿。可是她身体亏空太厉害，年龄又大，还不到六个月就破了羊水，孩子自然保不下来。我妈也是备受打击，连小月子都没出，人就没了……”
　　“她在最后那几天烧得都糊涂了，断断续续给我讲了这些话，又给我塞了本日记。我仔仔细细全部看了一遍，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本身脾气就不好，看着我妈郁郁而终简直恨死胡涞了！我去质问他，可是他根本没当回事！他说胡漾本来就不该被生下来，还说就算他造孽了，那大师也会帮他还，他每年捐的那么多香火寺庙可以抵消做的孽，以后是不会有恶报的。”

　　江戈早已不自觉红了眼眶，身体抖得连桌子都在晃。他越听这些事情就越心疼胡漾，胡漾那时候还那么小，到底是怎么熬过来那些苦难的……在高中遇见自己前的那十几年，他到底受了多少罪……
　　江戈摆手让胡海稍微停一下，自己喝水缓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冷静下来。他刚才有一瞬间真是恨不得去胡涞家里把他捅死！可是又想起胡漾和胡腾腾还在家里等他，无论如何，终于是冷静下来了。

　　胡海看到江戈面色趋于平静才又开口：“后来我确实太恨胡涞，已经没办法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所以就申请出了国。不过出国的同时我也在国内找了些人和关系，让他们帮我找那个司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自然是很想找到弟弟的。”
　　江戈抿唇，眯眼思索，“胡漾从小是被一个奶奶养大的，那个奶奶我见过，和胡漾一点都不像。她知道胡漾身体的事情，平时嘴上挺刻薄，但其实没让胡漾吃过苦。”
　　“那其实是胡漾……和我的外婆，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婆。”胡海垂首，自嘲笑了笑，“我后来辗转找到那司机，他给我说，胡漾被挖出来时还有很微弱的呼吸，送去医院，医院那边却无论如何都需要孩子的家属过来陪护。司机不敢直接去找我爸妈，但他以前跟着我妈回过娘家，只好又驱车去找我妈的家人。那时候我妈家里人也都没了，只剩继母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可笑的是，我妈的继母和她的关系从来都很不好，可是不知道我这个继外婆突然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心甘情愿跟着司机去了医院，从此就一直照顾胡漾长大。司机起初还去看看，后来外婆带着胡漾搬家没了音讯，司机也就再没找过胡漾。”
　　江戈听到这轻轻点了点头，如此的话，故事就对上了。那时候奶奶的房子因为拆迁，所以带着胡漾搬家，也因为这样，胡漾才转了学校，脱离了原来一直被霸陵的环境，还遇到了自己。江戈默默摸着手指上和胡漾同款的戒指圈，他现在真想飞回家里去好好抱抱胡漾，恨不得把胡漾揉进自己怀里，再也不让他吃苦受难了。

　　江戈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想见想抱胡漾的心已经快炸了，一分钟都等不了了。他‘腾’起了身，腿撞到桌角也不顾，转过身就往门外走。胡海赶紧小跑着拉住他，“你去哪？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你了，现在我要见胡漾！”
　　“休想！如果你家人是不小心弄丢胡漾或者他是被拐卖，我还有可能让你们重逢，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你见了他有什么好处？再让他听到这个故事受一次伤？让他知道他是被自己的爸爸亲手丢出去差点杀死，妈妈因为自己到死都不瞑目，让他再一次坐实自己是个灾星是个怪物？你休想！”江戈一把甩开胡海的手，大步跑着上了车。他车子发动的瞬间就已经蹿了出去，车头在围栏、电线杆上撞了好几次，保险杠都掉了，这也没让江戈停下车。他飞车回了家，鞋都没脱就直接跑到胡漾身后紧紧抱住。

　　胡漾正在洗草莓，被突然的熊抱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肚子已经有了个很微小的弧度，硬硬的，稍微往前顶着江戈的手。江戈不住地摸着，把额头抵在胡漾后肩上，深深呼了口气。
　　“吃不吃草莓？刚买的，老贵了！”胡漾抖着肩蹭了蹭江戈的额头，“怎么啦？我睡醒你就出去了，是工作不顺利？”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胡漾，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做梦吧？我们确实是在一起，在一个家里，睡一床被子，对吧？”
　　“……你说呢？”胡漾拿着果盘轻轻在江戈脑袋上敲了一下，江戈吃痛倒吸冷气，胡漾才笑开，“疼了吧？疼了就说明不是做梦了呗。”
　　胡漾转身要去客厅吃草莓，却被江戈更紧地抱住缠住。江戈低着头，把脸埋在胡漾身前，贪婪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也暗暗藏着自己的眼泪。胡漾很少见到江戈这么失态，也不再逗他，而是轻轻帮他拍着背，“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我和胡腾腾永远支持你哦！当然，还有这两个小崽子！”胡漾抱着江戈晃啊晃，两人就在厨房小小的空间里，感受着心脏被对方填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