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evonnekhun

7、第六章

　　江戈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继父的。继父是个外国人，来中国工作的时候对第一任妻子一见钟情，可婚后没多久，妻子就生了女儿后大出血去世。女儿慢慢长大，继父找了江戈的母亲做女儿的钢琴教师。彼时江戈的父母已经离婚很多年，两个孤独的中年人生了情愫，难得孩子们也都长大了，不阻挠，反而很祝福。
　　那时江戈继父工作稳定，本来都计划要归入中国籍了，可江戈在学校突然被严重霸凌。那时正是江戈面临高考最紧张的时刻，江戈却因为霸凌没法好好学习，甚至情绪都开始失控。继父当机立断决定要带着江戈离开当时的环境，说服了爱人和女儿，一家人一起离开了中国，去了美国安家。
　　那时他们走得急，连这边的房子都没来得及卖。继父后来找了中介一直出租，本想等着有机会就转手卖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江戈又回了国。这房子位置好条件好，他本也想就住在这里，可实在离公司太远。
　　江戈听胡漾说了以前的事，半夜大脑都兴奋着完全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开始收行李，又给胡漾说了自己想租个公司附近房子的想法。

　　胡漾倒没真的躺满五天，第四天下午，身体稍微能动之后他就去退了房，拿着一叠久违的现金回了宿舍。
　　孙小杰看到他像见了鬼，赶紧上前把他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都吓死我了！主管说你请假，但我回来看到宿舍没人，阳台上还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我还以为你被人怎么了呢！”
　　血迹！胡漾心里咯噔一下。那天他心急要去找江戈，忙乱中可能没处理干净，可这理由又肯定不能直接告诉孙小杰。他想了想，心虚地摊开手掌，“手摔烂了，可能是伤口裂开又流血，我没在意。”
　　“没事就好，你也真是，我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打电话又关机，我还想着你别是辞职了，但看你又没收拾行李。”
　　“手机没电了。”胡漾耸耸肩，头一天他还和江戈发了几条信息，后来手机就光荣没电成了块砖头。

　　孙小杰伸了个懒腰，把他金贵的电脑关上，“我去找女朋友咯，你明天上班吧？我给你带女朋友做的红豆包，超好吃。”
　　“嗯，明天见。”
　　胡漾还是累，但他得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这几天奢侈了一把，虽然江戈说不用还钱，但刚才退回来的这些现金还是得给他的。
　　他把手机充上电就进了浴室，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重新躺回床上，再一看江戈已经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

　　“退房了？”江戈拎着一碗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看着酒店前台小姐一脸无措地望着他。
　　“是的，傍晚时候退房的，我们这都有记录。退的钱是现金直接交给他的……唔……那个，我需要帮您报警吗？”
　　“不用，没事了。”江戈捏了捏眉心，边出酒店边又给胡漾打了个电话，这次终于不是‘已关机’了……

　　“我一个月只有四天假，再多请主管肯定不让的。啊对了，退房的钱还有押金都在我这里，改天我给你送过去。”胡漾窝在被子里，肚子上贴着江戈给他买的最后一个暖宝宝。
　　“……一个月休四天……合法吗？”
　　“合法合法，给钱就合法。”胡漾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把那句‘对不起’说出口的关系，对着江戈总算自在了一些。“你明天上班吗？我明早就给你把钱送过去吧。”
　　“你这么着急？”江戈在园区慢慢晃悠，走到便利店门口，又想起那天胡漾冒冒失失躲开自己的样子。
　　“好久没拿这么多现金，我怕丢……”

　　“暖宝宝用完了吗？”江戈却突然换了话题。
　　“啊？哦……在用最后一个……唔，但我宿舍有热水袋。”
　　“给你买了新的，来一下便利店。”

　　除了暖宝宝，还有鸭血粉丝汤——胡漾以前最爱吃的。江戈看着胡漾穿着拖鞋就‘啪嗒啪嗒’跑过来，皱眉，“不冷么？”
　　“刚洗了澡，不冷，怕你等太久。”胡漾把钱拿出来，用上次江戈的小方巾包着，塞回江戈手上。“那个……这次谢谢哈，本来应该是我帮你办卡的，最后反而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戈又看了一眼胡漾红彤彤的脚趾豆，“你回宿舍吧，一会着凉了！”

　　胡漾捧着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拎着一口袋暖宝宝，看着江戈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耳尖，突然‘噗’一下笑出了声。
　　“怎么了？”江戈拧着眉头，看着胡漾憋笑的样子忍不住也嘴角上扬，但又觉得两个大男人寒风夜里对着笑有点傻逼，只能强忍着，“笑什么啊！”
　　“没……哈哈……就是想到以前了……”以前他们也有过这么一段互相关心的时光。

　　国内十年发展太快，江戈一时间真不知道应该去哪找租房子的信息。他打发胡漾回了宿舍，就想着自己在周围小区到处逛逛。这一片是城市的老区，周围房子大都有点旧，可价格依旧很可观。江戈进了个甚至没电梯的小区，房子里黑黑旧旧，可房东开口就要七千一个月，不包水电，吓得江戈赶紧退了出来。
　　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工作已经这么辛苦，能有个舒服的房子每天放松放松才是他最需要的。江戈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又转了两个小区，基本已经放弃了要在这附近租到好房子的念想。
　　打车回家的路上，江戈看着满城的霓虹和家家户户温暖的灯光，难得有些情绪绷不住。这么多盏灯里没有为他亮的那一盏，本来他和胡漾也可以平平凡凡过过小日子，如果不是那次天杀的霸凌……如果不是奶奶突然出事……
　　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埋怨胡漾，埋怨他那时候的逃避，埋怨他没有挺身而出。可原来这些都是事出有因，胡漾也不是故意的，胡漾甚至也为此内疚自责了十年。

　　“叮咚”微信信息提示，江戈低头解锁，是胡漾的消息。
　　“房子预算多少？我看到一个还不错的，明天先去探探消息。”
　　“你没休息？不是让你先回宿舍吗？”
　　“我躺在床上在网上找的啊，这年头谁还到处跑着找房子啊？”
　　刚跑了几个小区的江戈顿觉膝盖中了一箭，“……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中午或者晚上下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