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evonnekhun

4、第三章

　　胡漾除了处理伤口，顺便还开了点感冒退烧药。医生千叮咛万嘱咐退烧药只有高烧时才吃，胡漾随口应下，转头就把药片丢进水瓶里泡开一口灌下。
　　他还得工作赚钱呢，一直烧着脑袋不清醒，影响太大了。
　　灌了药又丢了瓶子，胡漾下意识朝着江戈公司所在的写字楼看了一眼。他在阳光下轻轻眨眨眼，又自嘲似的摇摇头——现在这样子还是狼狈，还是不想让江戈见到。

　　回想高中时，那时候他好像还没这么自卑。跟着奶奶搬到了个完全新的环境，没人叫他‘小怪物’，他有那么几年是真的觉得自己也能像别的正常人一样生活了。那段日子太美好，而且还有江戈。那个干净纯真阳光的江戈，竟然也会喜欢自己这样平凡的人。喜欢着江戈的胡漾觉得自己仿佛都高级了一些，整个人散发着难得的光芒。
　　江戈有洁癖，胡漾就整日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江戈喜欢安静，胡漾就日日婉拒班霸聚会打球的邀请，找个僻静角落和江戈安静地亲嘴。江戈喜欢学习，胡漾就顶着全世界最笨的脑袋陪他一起做题记公式。江戈喜欢……还喜欢什么来着……
　　本来以为印刻在脑子里的那些记忆原来也可能会这么轻易就忘掉，胡漾轻轻叹口气，揪着自己胸口觉得心里实在憋得慌。

　　江戈捧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和胡漾的对话界面。输入栏里写了删删了写，江戈抿着唇，‘买点液体创可贴，伤口别沾水。’不太好，听起来太亲热，删了。‘过马路不看车？’这……听起来又太凶了，删了。‘来一趟公司我给你车钱。’听起来反而自己更像债主，删了。
　　最后发出去只有短短三个字，‘有空吗？’

　　胡漾送快递间隙回宿舍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把自己肿得老高的脚踝塞进一双比较新的球鞋里，又仔仔细细洗了脸，还擦了点孙小杰的须后水，闻起来香香的。
　　他和江戈约了晚上七点见面，胡漾心想这可能是江戈打算还他钱，但也可能两人要一起吃个饭。
　　园区都是快餐比较多，新开了个蒸菜馆还不错，健康。稍微走远点有家面馆也挺好，听说一碗面要78块呢，想想也知道肯定好吃。胡漾忍着身上到处磨人的疼痛，硬生生提前送完了所有快递，在便利店买了杯热豆浆，等在写字楼门口。下班高峰人来人往到处乱糟糟的，胡漾生怕错过江戈，脖子抻得老长，隔着人群目不转睛盯着电梯。

　　“等我？”江戈突然从侧面出现，带着毛帽子穿着厚外套，明显不是刚从公司出来的样子。
　　“啊……你没上班？”
　　“回家拿了点东西。”江戈嘴巴又抿成薄薄一条，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胡漾。伤口看起来都处理过，包扎得比较潦草，但好歹是包起来了。走路依旧一瘸一拐，可是又看不出是伤到了哪里。“这是123块钱，车钱。”他拿了一小叠钱出来，有零有整，被个方巾包着。
　　“哦。其实也不用，唔……不用还的。”
　　江戈没再说什么，拿着方巾直接塞进胡漾的口袋。“还有这个，液体创可贴，碰水时候在伤口上抹一下，防水。”
　　胡漾没见过这高级玩意儿，指甲油一样的瓶瓶，小小的，看起来不像全新的，可他还是接到手里，“谢谢啊，我今晚就用。”

　　两人又没话说了。
　　很久没有这么面对面，江戈又开始盯着胡漾看起来。胡漾大概是觉得尴尬，一直盯着地面不抬头，脑袋顶上的两个发旋还是相对着长在一起，头发乌黑，底下的头皮却是很白很白的。白皮肤一直沿着领子顺下去，能看到胡漾凸出来的锁骨，他比以前瘦太多了，江戈心想。

　　“那我回去加班了。”
　　“一起吃个饭？”
　　两人同时开口，胡漾刚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了。他忙不迭摆手，“没事没事，你工作比较重要，那我……先回去了。哦对！这杯热豆浆给你，今天还挺冷的。”

　　江戈看着他逃跑似的快步走开，终于还是没忍住把他叫住，“帮我个忙吧。”
　　“嗯？怎么？”
　　“有空……带我办张银行卡吧，我对这边不太熟。”

　　江戈拎着热豆浆上了楼，韩稀已经在叫苦了，“说我方案不行就算了，你倒是提点建设性意见啊！只提问题不提解决方法就特么离谱！这不是耍流氓么！艹！”
　　“你上午还劝我淡定，现在你也淡定不了了吧。”江戈笑着开电脑，“对了，明天不用你牺牲午休去陪我办卡了，我找朋友一起去。”
　　“什么！你除了我已经交到新朋友了！”韩稀瞬间一脸八卦，“美女？什么时候给我介绍认识认识？”
　　江戈指了指韩稀桌上和媳妇的合照，又轻轻挑眉，“还想认识吗？”
　　“江哥变坏了……”

　　这几天都是和美国总公司对接一些游戏和直播的数据，江戈这边得配合总公司的时间，经常都得加班到凌晨。他下午回家收拾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打算实在来不及就在公司将就住几天。正收拾牙具，他突然看到洗漱台上那瓶已经开封过的液体创可贴，下意识收进口袋里。
　　其实他不确定现在的胡漾还会不会收下这个他已经打开用过的物件了，只是原来的时候，胡漾是从来不用新东西，就喜欢从江戈身上薅已经用过的旧东西。
　　江戈用秃一头的橡皮，写了学科名称的作业本，已经坏了一边的耳机，都被胡漾收在一个小盒子里，日日放在书包里面背着跑来跑去。
　　所以江戈鬼使神差把那一小瓶瓶递给了胡漾，看着他动作一怔，终于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嘶……我的天……”胡漾回到宿舍，拿着小瓶瓶，只在伤口最严重的右手上倒了一点点，瞬间痛得他冒了冷汗。这东西接触到伤口就像直接倒酒精似的，蜇着痛，好久都缓不过来。
　　不过慢慢的，液体就形成一层膜，护着伤口，碰水也不觉得难受。胡漾只舍得用了一点点，然后仔仔细细盖好瓶盖，把这小瓶放到了自己柜子的最角落，好好收了起来。
　　之后他才有空关注自己已经痛到麻木的脚踝。凭他不太多的就医经验来讲，这应该没骨折，肿胀可能是扭伤了，毕竟今天电动车连着快递的重量还是很可观的。他想着应该是要冰敷的，可是现在这么冷，他又舍不得开空调制暖，况且晚上说不定发烧还会更严重，本来就发冷再加上冰敷，那简直不敢想。
　　‘可是明天江戈还约我帮他忙呢……’胡漾垂眼纠结了半刻，一拍床板起了身，“行吧，冰敷就冰敷！”
　　他又跑到楼下餐馆，去冰箱冷冻层铲下来一点冰霜，拿着保鲜袋包着直接放到脚踝肿得最厉害的地方。果然是冷，胡漾冻得直打牙颤，可是想着江戈约了他，又开开心心忍着凉意继续敷。

　　第二天，脚踝是好了不少，可胡漾烧得更严重了。
　　他迷迷糊糊去拿退烧药，又觉得自己浑身不得劲，站起来都费力得不行。等他晕乎乎想重新回到床上再躺会，才看到床上的一小片血渍。
　　胡漾后知后觉自己裤子里的湿意，不由感叹这何止是祸不单行。
　　时隔十年终于能和前任好好相处的今天，他竟然来了大姨夫！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