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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衡安家的公司就在市中心附近,高大的写字楼正对着商圈,车水马龙的街道包围了四周。
      简向勤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靠在窗边抽烟。他事业打拼的前几年抽烟抽的很凶,自从妻子怀孕后,他就彻底戒烟,如今时隔多年,他再次点燃了香烟。
      他稍微回想起了有些事。那些像是被迷雾笼罩的记忆终于渐渐清晰。
      他记得自己和妻子是大学同学,两个人相恋多年后走入了婚姻的殿堂。不久后,他和心爱的妻子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长得和妻子很像。好景不长,妻子罹患胰腺癌,抗癌多年还是因为再次复发而去世。他虽然悲痛,可儿子还需要他,他很快振作起来,把精力全都投在了事业和儿子身上。
      然后事情就变得奇怪起来。他从不曾记得自己和别的女人有过什么,在妻子走后他忙于工作也无心再找。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领回家了一个儿子,那个孩子说他是自己在外面和别人的儿子,他毫无怀疑,脑内突然多了个模糊的女人的身影,和一段自己婚内出轨的记忆。他把那个孩子带回了家。
      但是不对。简向勤的意识分成了两个声音,一个告诉他,你有两个儿子,你对你的妻子不忠,在外面有了一个儿子。你最爱的还是和原配生的儿子简清。然后另一个声音则告诉他,你的儿子是简归,他是你唯一的孩子。
      在两种声音的拉扯下,他去找了简清。
      见到简清的时候,他正在拍戏。和季云诚一样,他的儿子也走上了演艺圈的道路,他本来以为血缘的关系就是如此奇妙,外甥肖舅,简清和季云诚都喜欢演戏也并不奇怪。
      然而那天,简清穿着松垮垮的戏服,脸上搽着厚厚的粉,那张无辜的面孔却让简向勤觉得陌生。然而意识拉扯着他,告诉他,这是你最爱的儿子。他一时无法辨别,脱口向简清问他的母亲。
      简清回答得滴水不漏。
      但是简向勤却知道,不对劲。妻子去世后,儿子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并不愿意提起往事,即使多年过去,又怎么会那样随意地、像背课文一样细数妻子生前的喜好呢。但是对着那张清秀的、略带委屈的脸,这么多年朝夕相对时的疼爱、包容又涌上心头,直到最后一丝理智拉着他离开。
      他回了一趟家。
      打开儿子房间的房门,里面的陈设很是精致,到处随意摆放着精美的奢侈品,墙上挂着自己高价买来的艺术品。
      不对。他记得儿子从小调皮,在家里到处乱画,自己房间的墙上也都是他画的花花草草之类。儿子成绩很好,墙上贴着许多奖状。和妻子一样,儿子也热爱艺术,总是买些稀奇古怪的摆件和画摆得满屋子都是。那向外支出的小阳台也不像现在这样空旷,他记得应当是摆了满地的盆栽的。
      为什么记忆与现实相差如此之大?他翻了翻房间里的书架,上面除了旧教材,都是时尚杂志一类的东西。抽出一本教材,里面掉出一张34分的英语试卷。
      儿子的成绩很好,怎么会考34分呢?简向勤恍惚地捡起卷子,看着上面有些陌生的字迹。
      哦,对。他想起来了。
      简清的学习不好,高中时也一直垫底。高考时并没有上本科线,本想着送他出国留学,但是简清拒绝了,理由是不想离开爸爸。但是他还是央求着简向勤花了一笔钱买了个国外社区大学的学位,然后就在季云诚的看护下进入了娱乐圈。
      对了,那个认回来的私生子总是和简清作对,各种设计要害简清,但那个私生子是个没脑子的,用些下三滥的低劣手段,轻易就被他拆穿,他数次为简清做主惩罚那个私生子,最后在私生子成年后毫不犹豫的赶他走了。
      说起来,那个私生子在哪里读书?做的什么工作?
      他只记得简清快要过生日了,自己想要送他一份礼物。衡安家刚好和亚都有新合作,那个项目潜力无穷,亚都总裁宋遇山突然又找上他说,他家里人给他算命,说他命格太硬注定克妻,要找个合适的八字压一压才行。大师算了他另一个儿子的八字,觉得很合适,宋遇山表示想和对方协议结婚,用18%的股份作为交换。他没多想,那个私生子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的不忠,所以自己并不待见。用一个并不在意的儿子的婚姻来换股份,实在是划算不过,他让助理通知了律师,准备好了钱,打电话叫了对方回家。果然,私生子在外面过的并不如何,区区一百万就签了字。
      那时他只觉得心头放下一桩事,简清的礼物终于办妥了。
      简向勤有点喘不上气,记忆里两张面孔无法分辨,脑子里像是有一把利刃在不停搅动,让他难以忍受。
      他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家。
      回到公司,他又在办公室发了很久的呆。不住地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简向勤在纸杯里摁灭了烟,按下桌上的电话打给助理:“小张,把简归的资料调一份给我。”
      不到十分钟,助理小张就抱着一摞文件叫上来了。
      简向勤翻开一叠叠的文件,从简归的学籍信息到医疗记录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他的毕业照。
      他的手指抚上一张集体合照,上面的学生都穿着深蓝色的学位袍简归站在靠右的第一排。这是简归硕士毕业的照片,他站在老师旁有些局促,笑得很克制,但那张脸仍旧漂亮。
      他长得像他妈妈。
      简向勤脑内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想法,然后一愣。
      照片上的人一双明亮上挑的桃花眼,五官精致漂亮,和记忆中的季云香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轮廓线条更为硬朗些。
      那简清的母亲又是谁?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影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曾经将那个影子当做自己的妻子,而记忆中季云香的面目反而被模糊了。但此刻他却能清晰地记得,季云香是自己的妻子,是他在婚礼上宣誓娶回的挚爱。
      他细细查看着一份份资料,看着这份优秀的履历,有些恍惚。简归考上了一流的名校,后来保送了硕士,他支过教,有几百小时的志愿记录,在遥远的异国加入过艺术团体。但是他也在奶茶店打过工,在网上当过枪手,在大年夜里申请过留校住宿。
      简归十年的人生落在纸上也只让他看了不到两分钟,那些他错过的毕业典礼上的笑容、打工挣钱时留下的汗水、在除夕夜里的孤独,这些是一张张单薄的纸上没有的。而他也永远不会再看到了。
      但他最无法面对的,是那份医疗记录。
      xxxx年x月x日,鼓膜穿孔。
      他记得,那天带着擦伤和淤青的简清告诉他自己放学被混混围堵,抢了他的钱还把他打了一顿。自己怒不可遏,让人找到了几个混混,询问下竟然得知是简归出钱让他们故意去堵了简清教训他。自己回到家看见面对质问一脸愤慨狡辩的简归,盛怒之下一巴掌扇了过去。
      简归被他扇得摔在沙发脚磕了一下,小腿被划了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然后呢。简向勤苦笑一声。然后他没管简归,带着简清出门去医院看伤了。
      根据病历卡,那天应该是稍晚些时候,简归自己去的医院。他那一巴掌很重,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把简归打成了鼓膜穿孔。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他心如刀绞。
      他不敢再看下去,双肘撑在桌面,把脸埋进掌心。
      他的儿子,是简归。
      因为出生在初冬时节,所以季云香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冬冬。他的冬冬是个活泼的孩子,在家里到处画上了画,他和季云香也从不会责备,不想伤害了孩子的创造力。他的冬冬最是要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争第一,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小红花积攒得最多的孩子,一直到了学龄也仍然是班里的第一名。他的冬冬喜欢花喜欢草喜欢树,喜欢一切鲜活生机的东西,也喜欢画喜欢歌,喜欢奇形怪状的工艺品,像他的妈妈一样富有艺术家气质。
      然后他的冬冬被他弄丢了。他最爱的孩子,他辜负了季云香临终前的嘱托,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他背叛了自己的孩子。
      他还亲手,把他的冬冬,送给了一个陌生人。换回几张纸,转手就献给简清。
      简向勤连哭也哭不出来。太晚了,都太晚了。
      他颤抖着打开手机,给简归打过去一个电话。听见简归的声音后,他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冬冬”。
      他的冬冬还在宋遇山家,自己却已经没有立场再恳求他回来。
      他还能做点什么?他的冬冬,还会给他机会吗?
      他沉思许久,拨通了季云诚的电话。
      “喂,云诚,你现在有时间吗?”

      梁科那边的资金终于到位了,找了简归出来签合同。
      简归签了合同顺便中午请梁科吃了顿饭,两人在饭桌上又谈了许久,最终定下一个方向来。
      他开车送梁科回去后在微信群里发了个消息,让他们在自然居等自己。
      自然居是一家挺有名的私房菜,环境好味道也好,就是价格高得离谱。不过简归新签了项目,还是想自掏腰包请大家吃个饭,毕竟他的这些朋友一直帮他很多,他也很珍惜。再者大家都很忙,他们并不经常聚,这次难得人都在。
      他回了趟家,又忙了会才打车出来,他怕晚上要喝点酒,就没开车。
      简归提前到了,定了个包间,坐下来先点了圈菜。点完他给宋遇山打了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宋遇山嗯了声,叮嘱他注意安全。
      简归瞬间觉得自己像出门应酬的丈夫,在给家里的老婆报备。
      他俩又简单聊了两句,宋遇山向他请教了一下简归给他选的那几盆植物的养护方法才挂了电话。
      不多时段和宣他们就来了。白承一身上还带着点颜料,看样子应该是刚下课。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段和宣嫌弃地指了指离他最远的位置,“你做那边去,颜料别蹭我身上了。”
      白承一气得要死:“我这都干了!拿啥去蹭你?”
      段和宣承认:“哦,我只是单纯想挤兑你。”
      白承一气疯了,冲过去把外套上被颜料染到的地方往段和宣脸上糊,两个瞬间拧作一团。
      简归大惊,把两人椅子往旁边踢:“别别别!弄坏了东西赔不起的!!!”
      白承一放开段和宣,呸了他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段和宣旁边,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赔不起喊江哥赔,他有钱。”
      江河坐在简归旁边帮简归倒茶,“要赔你自己出钱,没钱就把你抵在这给人刷盘子。”
      服务员进来上菜,段和宣两眼放光地拿起筷子:“哎呀好久没吃这家了,简哥大气简哥大气,我最爱的剁椒鱼头点了没?”
      简归好笑道:“点了,一会端你面前。”
      “对了,简归,”白承一把外套脱了挂椅子上,“听说你搬家了啊?延宁路那边房子不是11月才到期吗?”
      “搬家有什么不好?你原来那太吵了,我看早该换了。你现在住哪的?”段和宣一边往嘴里送一道排骨,一边口齿不清地嚷道。
      简归愣了下,白承一和段和宣都盯着自己,一偏头,连江河也看着他。
      “我,”简归咽了口唾沫,“我结婚后搬家了。”
      白承一、段和宣:???
      段和宣嘴里的排骨因为震惊掉了出来,场面组组安静了两三秒,段和宣才崩溃地大喊:“结婚?结什么婚?什么结婚?你和谁结婚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结婚了?!”
      他放下筷子,眼神放空道:“难道说你一直有个秘密恋人但是我们都不知道?”
      白承一震惊过后第一时间看向了一旁沉默的江河,看见对方一脸平静才知道看来江河早就知道了。但是江河不是……
      江河察觉到白承一的目光,转过眼神和他对视,白承一心虚地移开视线。
      简归等段和宣发完了疯,才说:“具体情况比较复杂,是我家里那边安排的,但是我们俩都是自愿的,现在住在一起也相处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桌上另外两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皱眉。
      段和宣一改刚刚咋咋呼呼的作风,认真盯着简归:“简哥,是不是你家里拿什么要挟你了?你要不愿意就说啊,我们肯定会帮你的啊!”
      白承一也点头:“就是,简归,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说,什么年代了,哪有这样随便安排人就结婚的!是不是那个什么简清又作妖了?”
      “不是不是,都说了我是自愿的。”简归无奈,“你也说了,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我不愿意他们还能架着我去民政局?再说了,不愿意我也能起诉离了嘛。都说了我很好,不用担心,真有什么事我肯定告诉你们。”
      两人还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又问了些。白承一冷不丁道:“你还没说和你结婚的是谁呢。”
      简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宋遇山,你们听过没。”
      “亚都的总裁?”一直没说话的江河突然开口,“是那个宋遇山吗?”
      简归点点头。
      段和宣呆呆道:“我去,简哥,牛啊,那你这是嫁入豪门了啊……”
      白承一一敲段和宣脑袋,段和宣吃痛地抱住头,生气地问他:“你干嘛啊!”
      白承一瞪了他一眼,不理他。段和宣瘪瘪嘴又转了回去,小声念叨了句“有毛病”。
      “他人怎么样?对你好吗?”江河问。
      “嗯,”简归点头,脸色有点不自然,“挺好的,对我也不错。聊得到一起去。”
      江河闻言后也没什么表示,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杯出神。
      “咳,”白承一清了清嗓子,“好了,什么时候合适带出来给我们看看不就行了?先吃饭先吃饭!”
      段和宣也回过神,捡起筷子继续,“对对对,先吃饭,不然凉了不好吃了!”
      一顿饭吃了将近俩小时,段和宣点了白酒,大家都喝的不多,差不多二两。吃完也没急着走,聊了会简归才接的单子,敲定了一帮事宜,到差不多十点才散。
      段和宣出门后酒劲有点上来了,非拽着人说要去喝下一摊,简归说自己得先回家了,让他们自己去。江河第二天还有工作,也不打算去,段和宣死命拽着白承一走了。江河看着简归打上车离开,才自己叫了个代驾。
      白承一被拽着离开,才一把掀开段和宣,往他脑门上招呼,段和宣抱头乱窜:“我去!你干什么又打我!”
      “我打你不会说话!”白承一气得想杀人,“你干什么当着江哥面说什么嫁入豪门的?”
      “啊?”段和宣满头疑惑,“为什么不能说啊?”
      白承一:……
      白承一:“你不知道江河喜欢简归?”
      “什么?!”段和宣震惊地大喊,“江哥喜欢简哥???”
      白承一迅速冲上去捂住他的嘴:“你要死啊!这么大声!”
      段和宣管不了那么多,扒开白承一着急地问:“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怎么就江哥喜欢简哥了?”
      白承一心想真是个傻子啊,然后耐心地和他解释:“你没发现?江哥一直对简哥很好啊。”
      “那江哥对咱们也很好啊?”段和宣不以为然,“这能说明什么?”
      白承一真是急死了,“你江哥给你提过包?你江哥帮你倒过茶?你江哥过生日亲手给你做过蛋糕?你江哥帮你搬宿舍还给你铺好床?”白承一真不敢相信段和宣这个傻子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们这么多年朋友,江河看简归的眼神明显不一般,对简归的细心和耐心也和对他们不一样。“你那眼睛长脸上是好看的吗?这你都看不出来啊?”
      段和宣无辜道:“谁关注这些啊,我感觉挺正常啊,江哥不是简哥他妈资助过的学生吗,对他好点也正常,这不就是当弟弟看似的吗?”
      “我看你才是个弟弟,”白承一叹气,“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去C市旅游?”
      “记得,这怎么了?”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在酒店简哥屋里喝多了,然后简归醉的起不来,倒沙发上睡了,你记得吧?”
      段和宣茫然地点头,那天他也喝的很多,其实不太记得清。
      “那天我看见江哥帮简归擦了脸擦了手,帮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他边上盯着简归盯了二十分钟!”白承一当时意识还算清醒,趴他俩对面的桌上半迷糊着,围观了江河半夜,“你说谁家兄弟对着人家脸发二十分钟痴?那眼神深情地我都快顶不住了!”
      段和宣一脸复杂:“你好变态,看江河看简归看了那么久?”
      白承一:“这是重点吗?!我也醉了好不好!全靠本能!”
      其实那会段和宣也醉的不行了,倒在地上早睡了,但他也明白,再好的朋友再好的兄弟也不可能帮你擦了脸还盯了你二十分钟。
      段和宣尴尬道:“那江哥刚刚看着也没对简哥结婚这事说什么啊。”
      白承一叹气:“人家婚都结了,他还能怎么样?突然告白让人家离了?江河能做出这事?而且我看简归对这婚事也挺满意的,江河更不可能怎么样了。”
      段和宣摇摇头,深觉自己对好朋友的关注还是太少了,怎么连江河暗恋简归的事都不知道呢?实在是太失败了!
      “那咱俩最近还是别去江哥面前晃吧,”段和宣故作深沉道,“就让这个心碎的男人独自舔伤……”
      白承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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