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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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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睡得太晚,简归又是到了差不多中午才起来,连宋遇山叫他吃早饭也没能起来。他吃过午饭后收拾妥当,带着电脑去市中心赴约。
梁科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瘦削且个子不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衫和一双看起来有些旧了的系带皮鞋。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和梁科差不多年纪,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挽成髻,穿着棉麻质的浅褐色连衣裙,花了点淡妆,手边放着一个红色布口袋。
“简先生,这是唐佳春唐老师,是咱们特殊教育学校爱之家的校长。”梁科简单地为两人介绍了下,“唐老师,这就是我跟您提到过的简归先生。”
简归和他俩握手,“梁老师、唐老师,你们好。”
唐老师笑着回握,“简先生,真是久仰大名了啊!”她看了眼旁边的梁科,面上带了几分揶揄道,“梁老师一直跟我说起您在月亮山办的那场画展,还有去年北罗那艺术团体的艺术沙龙,梁老师可是您的粉丝呢。”
简归受宠若惊:“不敢不敢。”
没想到梁科倒是不扭捏:“我确实很喜欢简先生的设计。所以唐老师一和我说了她的想法,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联系您了。”
梁科拿过那个红色袋子,从里面取出几份装订整齐得小册子给简归。
“唐老师的爱之家学校前段时间和咱们文协有些合作,找了些文协的老师去帮助唐老师学校里的孤独症儿童,根据孩子们的口述编辑成了一些短诗整理成册。”梁科指了指简归面前翻开的书册上的图画“这些配图也都是孩子们自己画的。”
简归点点头,细细翻看了下手中薄薄的册子。每一页都印着一首短诗,诗的旁边就是出自于孩童之手的看起来有些幼稚粗糙的画作。但排版简洁干净,诗和画都极有特色的。
“真是有心了,这些诗和画都很美。”简归轻轻抚摸着那些色彩鲜艳的画,心中很是触动。
梁科点点头,继续道:“我们主要是想借展览的机会,卖出我们整理的诗集,所得的利润用来帮助咱们患有孤独症的孩子们,而且也希望能在展会上吸引到一些捐款来。”
简归明白了他的意思,脑中瞬间过了几个想法,打开电脑向梁科和唐佳春展示,“梁老师、唐老师,我现在粗略有几个方案和你们简单介绍下……”
三人谈了大概两个小时后,唐老师决定先带简归去爱之家接触一下孩子们,梁科也一同随行。在路上,梁科也不瞒着简归,事先就对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诗集呢,我们刚刚开始印刷,已经把资金占去了大头。现在咱们的经费呢,说实话不是特别多,所以我们还是希望简先生您的报价能够给我们最优惠的程度……”
“梁老师,您放心,我做这一行,也不是完全为了钱。再说这个项目本来意义也不同,您说的这些,我肯定会考虑到的。”
简归心里大概算了算,其实从知道这是一场慈善性质的展会后他就没有什么要靠这个赚钱的心思,梁科和唐佳春衣着朴素,他也能想到资金不是非常充足。
爱之家坐落在老城区里,面积不大,只几栋矮矮的老式建筑和一个小活动操场。
这会正是上课的时候,为了不打扰孩子们上课,唐老师带着他们站在教室门外的窗边。
“孤独症儿童里边,有大概70%的孩子都存在智力落后的情况,”唐老师领着他们往教室里看,“而且很多孩子无法控制行为,存在很大的攻击性,所以咱们相处的时候,也要特别注意。”
教室里四散分布着几张桌子,几个置物架。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孩子,正埋头写着什么,几个老师穿梭在教室中,查看着孩子们的功课。
“这些孩子最显著的问题就是交流障碍、兴趣狭窄和刻板行为,各个孩子之间情况不同,我们的教育方式也要随之变化。通过治疗和学习,有一些孩子最终能够生活自理,甚至和正常人一样接受学龄教育。”说到这,唐老师顿了顿,语气有些黯然,“但更多孩子,终生都需要监护,无法独立生活。”
唐老师带他们四处都走了一圈,又带简归去看了下孩子们的作品。大部分是画,有的用彩笔画着各式图案,也有的上面只是简单几笔看上去随意涂抹的线条,还有一些手工作品,涂成各色的塑料球、各种形状的纸拼接在一起的卡片等。简归认真地翻看着每一张画、每一份手工,偶尔还用手机拍照记录下来。
三人在唐老师的办公室又聊了会,差不多天暗了下来简归才告辞。
简归心情不错,一路哼着歌开车回家,刚上路就接到宋遇山打来的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去吃饭。得到简归肯定的答复后,电话那头的宋遇山声音带着点笑意说:“那我等你。”
听见那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用这样的语气说“我等你”,简归心里砰砰直跳,脸上也有些发热,开了窗户散热才觉得冷静了点。
这样的对话仿佛真像来自一对结了婚的爱侣,早些回去的那人等着另一半回来吃饭,充满着烟火气。
简归忍不住翘起嘴角。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和宋遇山结婚,也不错。
一大早,《城市暗处》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就被通知停工。导演王启元发了很大的脾气,据说是因为男主角简清随组过来的经纪人和助理不知为什么一大早就走了,简清的公司要暂停他的工作,简清心情不佳,今天是没法拍了。不过王启元当然不是对简清发脾气,是打了季云诚的电话后对季云诚发脾气,季云诚不想和他过多解释,只说没停简清在组里的工作,他能拍就继续拍,不能拍,停工的费用就从简清的报酬里扣。王启元气得肝疼,但简清已经闹着去公司找季云诚当面谈了,他只能先让剧组停工半天,重新排表,把没有简清的部分先挪到前面来拍。
简清则是回到了季云诚名下的斐越娱乐,直接去季云诚的办公室找到了刚刚开完会的季云诚。
“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叫停了我的工作?还把我的经纪人和助理都叫走了?”
季云诚看着怒气冲冲闯进来的简清,缓缓站起走到他面前,在简清愤怒的眼神中,“啪”地扇了简清一耳光。
季云清这一下力气极大,简清被带的摔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脸,眼里瞬间噙满泪水:“舅舅?”
“不要这么叫我。”季云诚没什么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野种,鸠占鹊巢这么些年。不知道使得什么办法,竟然把我也蒙在鼓里。”
季云诚的脸色终于有所变化,眼中带着浓浓的憎恨,“简清,我要你把这些年得到的,一点点都给我吐个干净。”
听了这话,简清终于慌了,他在脑中呼唤系统,紧急又兑了张情感置换卡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季云诚身上的道具卡失效了,但是只要有系统在,他就还可以再次掌控季云诚。
简清站了起来,一把扑过去抓住了季云诚袖子,系统提示的道具使用成果音瞬间响起。
太好了。简清得意地笑了。只要系统还在,季云诚永远都会是他的保护伞。
可是没想到,季云诚竟一把掀开他,眼中的厌恶简直要化为实质,“别碰我!”他走到办公桌上拨了个电话,“把简清给我弄出去。”
简清呆愣当场。怎么回事?道具卡为什么没有生效?这怎么可能!
他在脑中疯狂呼唤系统,反复查看季云诚的人物信息,系统却只是提示:无法对该目标使用道具。
不到一分钟,保安就上来,架着简清离开了季云诚办公室。简清正在疯狂检查系统,就这么无知无觉一脸呆滞地被带走了。
季云诚看着简清离开,终于忍不住跌坐在椅子上,脑内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双手紧紧扣着头皮,耳边充斥着尖锐的耳鸣声。仿像是有带着钩子的触手在把他的意识往外拉似的,他感觉只要一个松懈,自己就会再次陷入和之前一样的状态。他咬牙支撑着,过了好一会,季云诚才从这种状态中渐渐恢复过来。
这一切都是从简清抓住他手腕的那一刻开始的。季云诚眼中盛满恨意。简清,这个人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催眠吗?还是什么诡术?他能对自己做到,是不是对别人也能做到?
季云诚想起昨天回去连夜查账时看到的消息,除了这些年自己送出去的不动产、股份、甚至现金,简向勤甚至已经将衡安家33%的股份全部转到了简清名下,这是除了简向勤自己手里股份外最大的一份,曾经是属于他姐姐季云香的。
简向勤白手起家,季云香差不多是帮着他一手创办了衡安家,但是季云香身体不好,公司一切事物都由简向勤打理,自己名下握着三分之一衡安家的股份。这些本该是要留给简归的,季云香去世时没有留下遗嘱,但夫妻俩感情很好,自然是默认以后一切都会交给唯一的儿子简归的。没想到那个简清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哄得简向勤把股份都给了他!而要不是自己手里也有一部分衡安家的股份,能够过问股权变更,自己对这些还一无所知。
季云诚清醒后就连夜联系了律师,准备收回自己送到简清面前的一切。不过他此时又想到,简清那个邪门的伎俩会不会也影响了简向勤,才让记忆中一向疼爱独子简归的简向勤也做出了蠢事。毕竟在记忆中,简向勤是很爱季云香的,那份真心看着并不像作假,又怎么会把发妻的遗产给私生子呢?简向勤就是再渣,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
季云诚思考片刻,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下午帮我约简向勤,有急事找他谈。”
简清从斐越娱乐出来后就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了,季云诚身上的道具不知道为什么失效了,以季云诚的脾气,他自然不会再帮着自己。他必须想办法和斐越解约,不然在季云诚手里,自己会比被雪藏还惨!
烦死了!简清气得牙痒痒。亏自己还花了那么多积分换道具用在季云诚身上,都白打水漂了!
他一边安排车载自己回剧组,一边联系了几个熟悉的水军和营销团队,让他们对外放出消息说斐越要雪藏自己,已经停了自己一切工作,又让人联系了职粉,在粉群里号召大家去质问斐越。
简清正当红,粉丝量大,刚放出点风声就跟点燃了炮仗似的,在网上炸开了锅。各种平台上纷纷发帖讨论,这时候简清安排的水军和营销号就混入其中引导着舆论。
【卧槽?斐越要雪藏简清???疯了吧!简清是斐越最大的摇钱树了吧?这个时候雪藏上升期顶梁柱,是想倒闭了吗?】
【斐越sl,我家简清为你们斐越赚了多少钱?这会过河拆桥怕不是因为合约快到期了,简清不想留在斐越,斐越就这样搞人家吧?】
【!请斐越回答粉丝合理质疑!为什么雪藏当红艺人!为什么停止商务洽谈!为什么召回经纪人!粉丝无法接受对当红艺人突如其来的雪藏!请斐越正面回应!】
【简清现在作品在手,粉丝也多,是你斐越想雪藏就能雪藏的?!大不了众筹给我们清解约!自己出来单干也比在狗比斐越待着好!】
【好奇,斐越老板不是季云诚吗?季云诚不是很欣赏简清?还未简清量身定制电影?据说俩人不是亲戚吗?这是闹翻了?】
【季云诚和简清是舅甥吧!怎么自家人还打自家人啊?是不是季云诚看不惯外甥这么红,觉得有危机感了?】
【简清他爸是衡安家老总啊。前段时间他爸送了他三分之一衡安家股份,据说季云诚手上也有不少衡安家股份,该不会是什么豪门内斗吧!细思极恐!】
【据斐越的人说,简清从季云诚办公室出来一边脸都肿了,明显就是季云诚打的!】
【卧槽!难道真是季云诚为了家产要对亲外甥下手?】
【吗的,季云诚算什么东西!竟然打我家清清!】
【斐越出来说话!敢打艺人你敢出来给个说法吗!!】
网上舆论进一步发酵的时候,简清已经回到了剧组。再怎么说他的合同已经签了,《城市暗处》还是要继续拍完的。
他刚到,王启元先对他一番嘘寒问暖,又让他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继续拍,至于他舅舅那边,自己会再努力劝劝的。简清胡乱点头,然后回酒店了。
结果刚到酒店门口,就遇到了站在他门口等着的程海。
程海看见他脸上明显的红痕,不由地愣住了。
“是谁打了你?”程海眉头紧皱,怒意一下浮现在他脸上。
简清看了看程海关切又着急的脸色,突然想起程海是最想世界公司的艺人。最想世界可比斐越大得多了。
他眼中瞬间湿润,哽咽道,“是我舅舅。他……他……他因为我那个哥哥,打算雪藏我。”
程海怒不可遏,“他是你亲舅舅啊!怎么能这样打你?”他凑近了轻轻碰了碰简清红肿的脸颊,心疼得不行,“你去我那上点药吧,我经常拍戏受伤,一直随身都带着药。”
程海把简清带进自己房间,小心翼翼地为简清上着药。
“你舅舅实在太过分,”程海早听说过简家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从外面认回来的私生子,想必就是简清那个哥哥了。“他要是真雪藏你,你不如早点解约,不然你现在正在上升期,对事业影响太大了。”
“可我还能去哪呢?”简清垂着眼,“我自己付不起违约金,除了舅舅的斐越,还有谁会要我?”
程海最见不得他委屈的样子,难受得心都在疼,忙安慰他,“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现在正是红的时候,从斐越走了,不知道多少公司想签你,到时候愿意替你付违约金的肯定也多得是。”他想了想,“不如我帮你跟我们公司牵牵线吧,最想世界也是圈里数一数二的了。以最想世界的实力,替你付个违约金不在话下。”
简清正等着他开口呢,此时心里虽然喜得不行,面上却做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湿润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程海:“海哥,谢谢你,你真好。”
此情此景,程海心跳不已,不由地握住简清的手,“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斐越就这么雪藏你的。”
简清放下心来,以程海对自己的好感度,这件事他一定会帮自己办好。其实他自己也有钱解约,这些年他赚到的钱和收到的礼物就不少,可几句话就能让别人办好的事情,何必自己掏钱呢?简清满意地看着藏不住深情的程海,心中得意不少。
少了季云诚又怎么样?只要有系统,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另一头,简归回家和宋遇山吃完晚饭依旧去散步消食。
简归和宋遇山聊了聊自己今天去爱之家的经历,感叹道:“其实他们许多人在绘画上很有天赋,他们偶尔说的一些话被文协的志愿者整理成诗也很有意境,他们思考的角度很特别,能有更多人欣赏到也是一件好事。”
宋遇山点点头,“可惜了,如果他们是正常人,或许能成为出色的艺术家。”
“如果他们是正常人,或许也不会如此独特地思考了,”简归笑道,“他们独特的思维方式让他们用独特的视角看待世界,如果是正常人的话,或许就不会像他们那样特别了。”
宋遇山道:“也是。他们的缺陷,或许也是他们的天赋。”
“不过如果有可能,还是希望他们都能拥有正常的人生,”简归想了想,“毕竟孤独症的孩子,不管是他们本人还是他们的家庭,都太辛苦了。”
正说着,简归收到了季云诚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和自己出去吃个饭。简归看了眼,暂时没想好怎么回他,紧接着季云诚第二条消息就过来了,说要是他暂时还没准备好和自己出去吃饭,也可以缓缓再说。
简归有些好笑,他甚少看见舅舅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回了他这周六见。
宋遇山问:“是季云诚?”
简归放好手机,嗯了一声。
宋遇山没再问什么,只是说:“今天季云诚和简清闹翻了。”
简归惊讶地看他,“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据说是季云诚停了简清的工作,简清去找季云诚,结果两人不仅闹翻了,季云诚还打了简清,”宋遇山顿了顿,“是助理告诉我的,她说今天网上一直在传这事。我问了斐越的人,应该是真的。”
简归震惊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还上网啊?”
宋遇山有些无奈地盯着他,简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亚都本来就靠互联网起家,自己却质疑人家创始人上不上网,实在是宋遇山的气质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似的,他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嘴瓢了。我今天一天没上网,都不知道呢。”
简归看了看宋遇山,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不近人情,相反,宋遇山对他总是很随和,甚至很温柔。简归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简归想了想,道:“我曾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素不相识,但是男主人公不断地向女主人公描述他们曾经相爱的一段虚假记忆,女主人公从最开始的毫不相信,然后在一次次男主人公的重复中变得迟疑,甚至开始自我完善那段虚假的记忆,最后完全信任了那段虚假的记忆,真的认为自己曾和男主人公相爱过。”
“记忆到底是由真实的经历构成,还是只要是类似真实的场景、事件、环境这些细节就能构成记忆呢?我的记忆是真实的,舅舅的记忆也是真实的,曾经的舅舅的记忆也是真实的。我们都愿意相信我们认为真实的东西,并按照我们认定的真实去生活。其实,大家都没有错,不是吗。”
简归笑着,宋遇山却觉得无端心疼。
“别责怪你自己,”宋遇山眉头紧锁,眼里竟有些悲伤,“不管是谁的错,都不是你的。别因此责怪你自己。”
简归愣了下,没料到宋遇山会这么说。
“嗯,当然。”
我已经不会再困在过去。简归想。我已经准备好去往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