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89、深海相聚

　　一记雷霆扫下来，一股渗入骨髓的痛从脊背蔓延至心肺及周身，令霍飞瞬间晕厥过去。

　　鲲王见霍飞失去了知觉，把他衔了起来，重新扔回青石上，转而游回雌鲲的身旁。

　　霍飞感到脊背抽搐地痛，很快便疼醒了，他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划水，这次他贴岩壁底端而行，极尽压低划水的声音，他游了几十米后触到一片珊瑚礁，便不能向前游了。

　　他找了半天，也没在岩壁上发现洞穴或缝隙，深感失望，捡起个大海螺无望地朝珊瑚虫丢去，“噗”的一声，一块红色珊瑚虫从贴墙的位置脱落下来，他凑近一瞅，竟在岩壁上发现个拳头大的洞，他眯眼向里一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又拾起大海螺在洞口边缘又凿又摩，竟掉下几块石灰渣，这让他看到了希望，自此每日，他除了与鲲王对峙和休息外，便抽空去拓展那洞口的尺寸。

　　* * *

　　乔志勋带着一线希望再次乘船出海，目的是搜寻霍飞的下落，与其说这希望来自于鱼鳃大人玩味的态度，不如说是乔志勋根本不愿相信霍飞的消失。

　　阿甲掌舵控帆，乔志勋独立船头，两眼在海面上一刻不停地搜索，一周下来，两人都憔悴了许多，特别是乔志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

　　时光如梭，原定返回冥府的日子(三月十五)就这样在不经意间逝去了，霍飞的消失让乔志勋淡忘了返程的时间，他唯一想要的就是找到霍飞，他总觉得一个具有鬼籍的魂魄是不可能从冥间销声匿迹的。

　　昨晚，乔志勋向捕捞队的二十位壮士总共付了5000冥币，额外又给方老1000冥币，权作他与霍飞的日常开销。

　　方老不肯收，说哪用得了这么多钱。

　　乔志勋说自己还不定什么时候离开冥广海呢，所以还是要花钱吃饭睡觉的，劝说方老先把钱收下。

　　方老无奈地收了钱。

　　自此，乔志勋与霍飞从冥府带来的一万冥币全部散尽了。

　　残阳西沉，海面上泛着刺目的橙红。

　　又一个徒劳的日子过去了，乔志勋黯然神伤地坐在甲板上，从脖颈上拿起陶埙吹了起来。

　　乔志勋没再吹阿甲的那支曲子，而是任凭心意地抒情，曲调悠远沉重，凄厉婉转，令人听了感觉忧伤阴郁。

　　阿甲走了过来，站在乔志勋的身后，见乔志勋消瘦的下颌在落日的映照下，现出了明显的线条，这与乔志勋刚来冥广海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心疼地在乔志勋的肩头抚了下。

　　音律逐渐淡出，乔志勋停了下来，并没回头去看阿甲，而是默默垂下了头。

　　忽然，阿甲凝神望着远处，指着海面惊道：“那是什么？！”

　　乔志勋抬起了头，见一个深色的点不断向他们接近，他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大鲲，那是大鲲！”

　　阿甲扭身往桅杆跑，惊恐喊道：“快走，别让大鲲撞上！”

　　乔志勋却异常的平静，鲲王吞下霍飞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复现了无数回，他非但不害怕，反而想接近大鲲，更想知道大鲲究竟如何消灭一个鬼魂，他仰天大笑地招手道：“大鲲，你过来啊，你朝我这边过来！”

　　阿甲觉得乔志勋最近过分忧伤，恐受了刺激，他所说的这番话更像是疯话，恐已失却了理智，便不再理会乔志勋，只管调整帆板，引舵疾行。

　　眨眼间，一个脑顶有白斑的鲲出现在乔志勋的视野里，他愈发得惊喜，言语激动道：“阿甲，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不点来了。”

　　阿甲已经慌得手忙脚乱，哪有功夫回应乔志勋，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翻动帆板。

　　白斑小鲲靠近船舷，冲乔志勋发出嘤嘤的鸣叫，身子与渔船并排地前行，似乎并没有要撞渔船的意思。

　　乔志勋愈发大了胆，对着小鲲笑道：“小不点，你来做什么？让我陪你玩耍吗？”

　　小鲲从水面跃起，在空中打了个滚，落入水中又伸出脑袋，发出热烈的唧唧声。

　　“真是不记仇的天真家伙，你难道忘了是怎么被我们捕到网里的？”乔志勋一边调侃，一边伸手去指小鲲。

　　小鲲竟然跃起用鼻子去顶了下乔志勋的指尖。

　　乔志勋先是吓了一跳，但见小鲲在水里撒欢，似乎很是愉悦，他便也不惧了，就将手又伸出来。

　　小鲲又跃起去顶乔志勋的手指尖，乔志勋从小鲲的姿态和声音里确信那是一种高兴的表现。

　　乔志勋也兴奋了，他从船舷探出半个身子，依然伸手去摸小鲲的鼻子，此时渔船遇到一股强劲的风，一个急转弯，乔志勋便从船舷跌落下去，他扯着嗓子喊了声“啊——”

　　阿甲扭头发现乔志勋已经从船舷边上消失了，他连忙跳下桅杆，朝船舷跑去，等他朝下望去的时候，看见那小鲲已经把乔志勋捞到了自己的脊背上，阿甲也忘记了恐惧，伸手向小鲲喊到：“哥哥，等我下去救你。”说完，阿甲就从船舷上跳了下去。

　　湿漉漉的乔志勋瑟瑟地趴在小鲲背上，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小鲲转了个身，疾速划水向深海方向去了，他心下一沉，没想到自己比这小鲲还天真，逗弄小鲲，反被小鲲算计了，也不知它要做什么，此时此刻，乔志勋只能默默地趴在小鲲的背上感受湿冷的海风。

　　阿甲在海里游了几十米，见那白斑小鲲驮着乔志勋已消失在海平线上的微光里，他只得游了回去，顺着横木爬回了渔船。

　　阿甲望着渐被黑暗和寂静笼罩的汪洋大海，冲天嘶哑吼道：“乔大哥——霍哥哥——你们到底在哪儿？”他一拳砸在船舷上，情绪再也绷不住了，耸动着双肩在冷风凄雾中伤心地抽泣。

　　* * *

　　白斑小鲲驮着乔志勋游了一会儿，忽然就钻入海中，乔志勋猝不及防，猛喝一口海水，即刻屏住了呼吸，小鲲一个猛子扎向海底，没过一会儿，它游到了一片静谧开阔的地方。

　　小鲲靠近一个庞然大物，发出唧唧的叫声，那庞然大物也低沉地应答着。

　　乔志勋痛苦地睁眼，一眼认出那庞然大物就是那日他们捕捞的雌鲲，他的心砰砰乱跳，仔细再瞅，那雌鲲依然被围困在黑色的渔网中，虽然能做少量的活动，但完全挣脱不了渔网，雌鲲的身子显得笨重浮肿，完全没有那日的威风气势。

　　白斑小鲲转身用鼻子去推乔志勋，乔志勋即刻明白了小鲲的意思，原来小鲲想让他帮助雌鲲从渔网中解脱出来，他刚向雌鲲靠近一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可怕的长啸，海水被震得抖动起来，他回头一望，见鲲王正向他逼近，他瞬间泄了气，水流涌入他的气道，很快便陷入了昏厥。

　　白斑小鲲迅速托起乔志勋，径直向海面游去。

　　乔志勋没来海底前，鲲王正与霍飞互攻，鲲王的大鱼鳍每每贴着霍飞的身子呼啸而过，让竭尽躲避的霍飞苦不堪言，但他已经进步不少了，至少能避开被直接击倒。

　　方才鲲王察觉了动静，第一时间赶到雌鲲近旁，便也顾不得霍飞了。

　　霍飞划水到一片水藻后朝雌鲲望去，他看见了那条曾被捕捞过的白斑小鲲，还看见一个人影像树叶般飘落下来，然后被小鲲托着送回了海面上。

　　霍飞异常好奇，心想这小鲲怎么又弄来一个人，这对他倒是个好事，当鲲王转移了注意力，便不会再盯着他了，若是一会儿小鲲把那人弄下水来，他就择机撒腿跑掉。

　　鲲王转头朝后射出两道亮光，霍飞连忙闭眼躺在青石上。

　　鲲王以为霍飞方才累了又进入了休息状态。

　　过了半晌，小鲲托着清醒的乔志勋又返回了海底，鲲王异常躁动，向乔志勋嘶吼了两声，像是一种威慑。

　　小鲲则摇尾向鲲王卿卿了几声，鲲王明显安静了许多。

　　霍飞又起身，隐没在海藻后观望，见小鲲用鼻子去推动那人，只见那穿了麻布衣衫的人忽然转过头来，霍飞当即傻了眼，那清水出芙蓉的面庞让他一眼就认了乔志勋，他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冲动，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

　　乔志勋转过头向小鲲指了指，然后又指了指雌鲲身上的渔网。

　　小鲲不住地点头还发出卿卿的声音，似乎认可了乔志勋的猜测。

　　鲲王一动不动地悬在小鲲的身后。

　　正当乔志勋要靠近雌鲲时，霍飞疾速冲了出来，拉着乔志勋的胳膊就往侧边划水。

　　此时，乔志勋也看见了霍飞，他惊愕地张开了口，刚要说话，海水“咕咚咕咚”地钻进了他的嘴和鼻，他的眼神发了直，缓缓合上了眼，霍飞揽过乔志勋落叶般的身体，飞快地钻进一片葱茏的水藻里，不见了身影。

　　鲲王暴躁地长啸，疯狂地追随霍飞，所到之处将水草，鱼虾和乱石冲击得七零八落。

　　鲲王再次抬起尾巴，向霍飞隐匿的水藻丛横扫下去，将水藻搅成了碎片。

　　霍飞拖着乔志勋划到珊瑚礁后的石壁前，石壁上露出个一人粗细的洞口，霍飞先将乔志勋塞进洞穴，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随即听到鲲王对着洞口的愤怒嘶鸣和横扫岩壁的抽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