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83、血诱陷阱

　　漆深天穹下，月身笼了云纱，时不时露出头来，海景朦胧若现，亦真亦幻。

　　按既定方案，乔志勋和阿甲在亥时前赶到了浅洼滩。

　　“霍大哥怎么还没来？”阿甲伸着脑袋朝沙滩的尽头望去。

　　乔志勋内心异常纠结，让霍飞盗血需冒极大的风险，却又觉得这是一条最轻松捕获大鲲的捷径，当诱惑足够大和性价比超高时，人就会铤而走险，此时此刻，他便是此种心态，纵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他与霍飞的坚持了。

　　霍飞与王四是一起走的，临走前，王四说他只管带路，放血的活他是不能做的，鉴于他是孤魂野鬼，若是被官府抓住了把柄，惩罚便比普通鬼众重得多。

　　霍飞保证：“放血可是技术活，自然不能让你干，全包在小爷身上，你只负责带我去距离浅洼滩最近的鸡场、鸭场或牲畜棚。”

　　浅洼滩是王四建议的，他说这个地方不仅海床平坦宽阔，是个平缓上岸的区域，方便大鲲向海岸更远的范围移动，而且大鲲喜欢在这里汇聚，若是运气，说不定能引诱十条以上的大鲲上勾呢。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半个脸时，远处传来了霍飞的喊声：“志勋，阿甲，我们来了。”

　　乔志勋与阿甲回头一看，霍飞和王四每人抱个大将军罐小跑过来。

　　“慢点，别摔倒了。”乔志勋的心既激动又忐忑，生怕出了半点差池。

　　王四把将军罐放在沙滩上，大口喘气道：“今晚我可开了眼了，霍兄弟手段了得，我以前从没想过这般取血的法子。”

　　“怎个法子？”乔志勋好奇道。

　　王四笑道：“我俩是这样分工的，我们带了豆子和蒲公英碎糊去鸡鸭场。我负责撒豆，引来一只鸡或鸭便用大筐罩住，令其吃豆，霍兄就用快刀在它们的大腿根上开一刀，再用容器接盛滴血，每只10滴血，然后我用蒲公英碎糊敷在鸡鸭的伤口处，再放之到隔壁篱笆内养伤，就这般一个个的操作，一晚上就弄了两大罐子的血。”

　　阿甲惊喜拍手道：“这法子不错，倒偶尔也能让咱们打打牙祭，开个荤腥。”

　　“混说，你可不能跟霍公子学这手段，他若被捉住顶多被罚巨款，你可是要下地狱谷的？”王四冲阿甲黑脸训斥道。

　　阿甲当即闭口敛笑，显得落寞又可怜。

　　乔志勋赶紧换了话题：“王兄，咱们什么时候洒血呢？”

　　王四朝大海面瞭望，见浪花开始入侵了浅洼滩的低处，说道：“快了，大鲲已在路上了。”

　　霍飞对乔志勋和阿甲道：“你俩都离岸边远些站，大鲲游来时，速度极快，别再像上次，跑都来不及。”

　　王四说那就再朝上走几十米。

　　阿甲说帮霍飞洒鸡血，霍飞说不用那么多人，便抱着将军罐朝滩下去了。

　　乔志勋提醒阿甲，还是需要替他们打灯照耀的，阿甲便提了油灯去追霍飞和王四了。

　　乔志勋往上走了二十多米，转头过来，借着淡淡的月光，见王四和霍飞并排着洒血，阿甲拿灯照着，每隔十米便让洒一些，快到海滩上部时，远处的水平线上现出了白色的光点。

　　乔志勋瞬时紧张起来，朝下面大喊道：“大鲲来了，你们快上来吧。”

　　此时，海浪不断朝滩上涌，已经侵蚀了一小半干燥沙滩了。

　　霍飞、王四和阿甲仓促地收尾，抱着罐子跑到了乔志勋的身边。

　　“你确定大鲲在这个位置就能搁浅吗？”霍飞问王四。

　　王四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这片海滩叫浅洼滩吗？

　　霍飞和乔志勋都摇头。

　　还没等王四解释，阿甲指着前方惊叫道：“快看，他们已经靠岸了。”

　　众人齐朝近海看去，就见数条大鲲已经游弋到岸边，体型大小不一，前仆后继地向岸上冲来，无数道投来的发光束就像交缠在一起的探照灯，将近海滩照得光亮无比，它们追逐着，吸嗅着血腥味道，扑向每一寸洒过血的海滩，然后停下来饕餮地舔舐着血迹，发出呜呜的嘶鸣，给人一种贪婪无厌的享受感。

　　在光影交错、亮如白练的海滩上，乔志勋站在高处细数了一番，即便没有10条大鲲，至少也有7~8条，他暗暗高兴，若今晚计划得逞，真可谓一劳永逸了，什么鱼叉、渔网、出海打捞，统统都不需要了。

　　忽然，海浪骤升，掀起一股三米多高的巨浪，大鲲也随浪前行，又向更高的岸边游来。

　　霍飞在风中大叫道：“TM的，今晚潮水汹涌，大鲲还能爬滩更远”说毕，他抱着将军罐朝大鲲的方向跑去。

　　乔志勋急声制止道：“飞儿，别去，危险！”

　　霍飞似没听到，他跑至距离自己最近的大鲲大约三米远的位置，将罐子里仅存的一些血倾倒了出来，还向大鲲挑衅道：“来啊，来啊，上来吧，这里有你最爱喝的鸡血！”

　　那只大鲲刚一动身子，霍飞撒腿便往上游跑，转头再看，刚才他洒血的位置已经奔过来5~6条大鲲，彼此因争食而缠斗起来，将海岸上的浪拍得哗哗巨响，彼此身体碰撞的声音像巨轮相撞的铿然而沉重。

　　乔志勋问王四，是不是快退潮了，他们这样坐山观虎斗不知要等多久。

　　王四说别急，好戏还在后面呢。

　　话音未落，就听轰然一声，距离观战的位置三五米外，周边一大片水域突然下陷，所有争斗的大鲲全部落入坑中，所有的大鲲甩着尾巴，扇动胸鳍向坑的边缘游动，随着众多大鲲的原地慌乱骚动，坑的边缘越来越陡，大鲲体大沉重，坑内水面极低，不足以支撑起大鲲的身体，所有的大鲲都慌乱地挣扎着。

　　王四得意地指着眼前的大坑说：“这便是浅洼滩的由来，在没涨潮前沙子松软弥合了表面，看着没什么异常，但在涨潮后，沙子快速流失，原有的巨坑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在这里困住大鲲再合适不过。”

　　霍飞和乔志勋都惊呆了，纷纷伸出了大拇指，乔志勋更是夸赞道：“王兄真乃英明，选了如此致命的要地坑杀大鲲，功不可没，今大事已成，定加倍重金感谢王兄。”

　　王四志得意满地抱拳谢了。

　　正当四人见大鲲陷在巨坑里挣扎不出，而潮水逐渐减弱，大有回落之势，惊恐的大鲲邃亮的眼窝亮度时隐时先，有的逐渐微弱得将近熄灭了。

　　阿甲幸灾乐祸地喝道：“快不行了，它们体力已经快耗尽了，坑内的水越来越少了。”

　　忽然，天空里闪过一道闪电，将坑里精疲力竭的大鲲全照亮了，随后便劈出一声惊雷，天空隆隆作响，在闪过第三道闪电时，空中降下了瓢泼大雨。

　　“啊——刚才还有月亮呢，怎么下雨了呢？”乔志勋纳闷道，他伸出手掌在眼前遮挡雨水，纯属徒劳，雨太大了，干脆任凭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随着雨水的增多，坑内的水位竟然上升了，原本逐渐失去活力的大鲲重又活泛起来，双目又闪亮了，在水坑里拼命地扭着巨大的身体。

　　霍飞突然道：“坏了，若这雨再不停，这些大鲲真有可能解困。”

　　乔志勋见其他三人都焦急起来，问：“罐子里还有血吗？”

　　霍飞捡起自己的罐子，瓶口朝下倒了倒：“没了，一滴都没有了。”

　　王四却突然惊喜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不过也不多了。”

　　“倒入坑中，让大鲲争抢，尽量耗费它们的体力，争取时间，等雨小了，它们就无力回天了。”乔志勋指着大坑大嚷道，风夹着暴雨往他的口里灌着，一边讲话一边吐着口水。

　　霍飞从王四手里接过罐子，然后朝坑前迈近，坑内的大鲲嗅到了血腥味，也朝霍飞涌来，霍飞不能再近了，便双手一掷，将罐子投进了大坑里，所有的大鲲重又争抢起陶罐，将罐子碾碎成粉末，伸着舌头舔来舔去。

　　雨终于小了下来，乔志勋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为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得以实现而感到无比的庆幸和骄傲，张开两臂爽声大笑道：“亲爱的大鲲，你们将要成为神圣的招魂幡了，由衷的感谢啦！”

　　其他三人也都笑着过来拥抱乔志勋，提前庆祝胜利。

　　突然，一声擎天嘶吼划破天际，然后便由远及近地发出无数的低沉的哨音，向发出一系列电报信号一般，大吭里的大鲲听到这种信号音时，纷纷呼应地发出了同种的哨音，彼此就像在对话一样。

　　阿甲指着一道斜上方的光芒惊惧道：“天哪，鲲王来了，它来救这些鲲了。”

　　乔志勋抬眼一望，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只高如三层楼房，宽如轮船的巨型大鲲已经停靠在了岸边，那闪亮的目光像灯塔台上射出的聚光灯。

　　王四扯着嗓子喊道：“快跑，果然是鲲王来了，再不跑，我们就葬身鲲腹了。”

　　乔志勋不明觉厉，只能跟着王四、阿甲和霍飞朝更远的方向跑，等他们气喘地回头看时，便见那鲲王从口中和头顶喷出了海量的海水，扇动着巨大的胸鳍将水导引到大坑里，同时鲲王还不断有节律地发出哨音，所有听到哨音的鲲都积极地向坑外游弋和冲击，就这样冲击了无数次，忽然一条个头小的鲲从坑里跳跃出来，便听见鲲王发出愉悦的长啸，剩余的大鲲像被激励了一般，愈发奋勇地冲击和蹿跳，终于，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直到所有的大鲲都逃脱了大坑，借着下游的余浪向大海滑翔而去，鱼贯地回到了大海的怀抱。

　　所有的大鲲簇拥着鲲王，朝海洋深处去了，那庆祝凯旋而归的高亢长啸此起彼伏地在天际回荡，直至杳渺。

　　站在远处的四人都傻呆呆地望着，甚至觉得不可思议，有种功亏一篑的失落感。

　　阿甲连叹三口气：“唉——唉——唉，太可惜了，马上就要成功了！”

　　王四也遗憾地摇头：“太罕见了，平日鲲王很少出现，今晚我们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

　　霍飞将拳头捏得嘎嘎响，垂头丧气道：“真应该多搞点鸡血，鸭血，或许再弄点猪血就更好了，若是还有血，就投喂给鲲王，看他还忙得过来吗？等潮水彻底退了，鲲王也无用。”

　　乔志勋在刚才看鲲王营救坑中鲲群的时候就已经冷静过来，他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惭愧，他抱歉道：“对不起，害得大家白忙乎一场，都是我出了个馊主意。”

　　霍飞说：“怎么白忙乎了，明明我们就差点运气。”

　　乔志勋自嘲地笑了：“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只要有鲲王的庇护，那些鲲就不可能被坑杀，都是我自作聪明。”

　　王四和阿甲都默不作声了。

　　霍飞还是不肯承认乔志勋这个想法错了，问道：“你为何要否定自己？”

　　“我就问一个问题，王兄，以前你听说过大鲲因搁浅而死亡的情况吗？”乔志勋转头问王四。

　　王四想了下，摇了摇头：“好像还真没有，不过今晚我们确实也看到坑里的大鲲陷入了绝境，若是没有鲲王的出现，他们肯定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是鲲王铁定会出现，你们听见它们彼此用哨音进行求救和沟通了吗？它们是个种群，所有的鲲都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们是一个整体，若是有一条鲲遇险，其他鲲就会出现在身旁，甚至是鲲王的出手相救，它们是个团结的群体，若想战胜它们，真的很困难。”乔志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