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8、心弦共鸣

　　飘飘欲仙究竟什么感觉？

　　乔志勋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正沉浸在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里。

　　他全身上下都被一种充盈的兴奋和幸福感包围了，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从那船坞楼阁里出来的，现下却蹲在一对空桶间傻笑。

　　他不禁又回想起方才发生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武英真人挥舞他那飘逸蓬大的袖子，撤身将自己的位置指给乔志勋道：“勋公子，现在你可以为我奏一曲了。”

　　乔志勋听后，一改先前的慌乱，他虽不确定自己到底能增加几分乐感，毕竟武英真人向他传授了秘诀，他心中天然生出一丝自信。

　　乔志勋走至八卦鱼里的长案前，缓缓屈身跪坐下来，他闭目冥想且从口中释出一口气，随后睁开了眼睛，他那双素白剔透的手早已轻伏在琴弦之上。

　　骤然间，乔志勋大脑里浮现出最近日夜苦练的琴谱，他的手指像得到了心灵感应一般，随着他延绵不绝的意念移动起来，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灵动跳跃的音符与他内心每个呼之欲出的音节完美地呼应了，他的手指仿佛是他宣泄情绪最有力的方式，指尖在琴弦上跳动，轻捻，揉拨，飞挑，重切，他的神思全然寄于那翻飞游走的指端，他浑然忘却了身外与自我，只觉得他的心跟随指尖的每次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激发兴奋，一节又一节地攀跃升华，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心理高潮吗？

　　武英真人始终都在观察乔志勋，他盘腿坐到乔志勋的对面，眼前的少年虽穿着最为平常的灰色道袍，却难掩那绝色的风流，他坐姿风雅，肩端颈长，腻白的脸颊由于神情专注而泛起了潮红，犀亮乌黑的眸子紧紧追随他那灵动轻舞的指尖，像一只聚精会神捉老鼠的小公猫，调皮机灵又可爱。

　　随后，他注意到乔志勋灵巧细密的指尖节奏，以及那不断兴奋苏爽的神态，他感受到了这两者间紧密的联系，并且将自己的意念也渗透其中，很快，他与对面的少年产生了共鸣，随着少年越发绵密急促的节奏，他的快感不断飞升，他有种情难自抑的窒息感，这让他觉得飘然欲仙，沉醉而无法自拔，耳边飞旋的节奏突兀间变成一种拉抻心弦的利器，他微眯着眼缝，挣扎着坐起，双掌一起拍在了琴弦上，嘶吼道：“停——给我停下。”

　　乔志勋的一只手被武英真人压在了琴弦上，勒出的痛感让他瞬间抽离了快感的漩涡，这才抽回了神思，他呆呆望着满面通红的武英真人，露出一副全然不知，置身事外的神态：“真人，我刚才演奏得可还行？”

　　武英真人弯着腰，警醒狭促着眼审视着乔志勋的脸，仿佛在他神态里寻找着蛛丝马迹，觑了半晌，令他遗憾的是，那始终是一张纯真无邪懵懂的脸，口气怅然道：“还不错。”

　　乔志勋心中欣喜，能得到武英真人的认可，这绝对是他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赶紧扑通跪下，又给武英真人行了大礼：“多谢真人的悉心教诲，学生感激不尽。”

　　武英真人似乎情绪不高，神态也没有方才那般自然了，他没有要扶起乔志勋的意思，只是垂袖直立，淡然道：“你去吧。”

　　乔志勋不记得自己是走回来的，还是跑回来的，总之他觉得自己是踩着七彩祥云回到岸上的。

　　乔志勋差点忘了是来打水的，挑着两只空桶走到半路才想起自己出发的目的，他咧着嘴笑，在自己的脑门拍了一巴掌：“嗐，怎么跟做梦一样啊。”然后，他转身返回池塘边的古井，才打了水回去。

　　乔志勋回到禅房，将两桶水灌入了水缸，推门欲叫霍飞洗脚，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霍飞已趴在自己的被上睡着了。

　　乔志勋只好自己去洗脚，随后关灯上床，他刚平躺下来就被翻身的霍飞压住了肩膀，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霍飞那条执拗的胳膊，摇头无奈道：“霍兄，你好生躺着，别老挤我。”

　　黑暗里，霍飞突然却回道：“别怕…你能毕业…”

　　乔志勋以为霍飞没睡着，猛然翻身坐起，喜不自禁道：“霍兄，你说得没错，我现在长本事了，一定能毕业。”话音落了半晌，乔志勋也没等到霍飞的答复，他才意识到方才霍飞其实是在说梦话，他噗嗤乐了，忽然觉得霍飞很可爱，他又挨着霍飞躺了下来，合上了眼，心情格外轻松愉悦，他觉得过去两月所有的焦虑瞬间不值得一提了，他真的马上就要毕业了，乔志勋噙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转天一大早，四人又汇聚在律音堂。

　　明真道人执着银甩子立在堂上，目光威严地从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开口道：“眼下，你们四人合奏还未成功过，不知有何进展，今日若再不能成，凡犯错者，必须要受到惩戒，某些人所谓的天赋论绝不能成为不用心的借口。”

　　孟泽辉幸灾乐祸地用眼神瞟着侧边的乔志勋，憋着一脸的坏笑。

　　秦成理虽也瞥了一眼，脸上毫无波澜，却也显得心中有数。

　　霍飞伸手捏了把乔志勋，安慰道：“别慌，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人各自操了自己的乐器落座在四条凳上。

　　此次合奏，乔志勋再无焦虑，他端坐在案前，两手轻按古琴，树耳倾听其他三人的前奏，待到那陶埙余韵将褪时，他便无缝衔接地拨动了琴弦，琴声有如高山流水般的流畅轻灵，他游刃有余地控制着节奏，时而为婉转的萧音停顿，时而与疾风般的琵音冲撞击，最后竟与浑厚的埙音珠联璧合，在双音戛然时，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突然，明真道人惊叹道：“奇了，昨日还错误百出，今日竟如此顺遂完美，勋公子，没想到你一夜间进步飞速，是彻夜用功了吧？”

　　乔志勋听闻明真道人的褒奖，面皮竟生出火辣辣的烫，毕竟他不是通过自身的努力换来这非比寻常的才能，他不应因此而洋洋自得，反而低调羞涩道：“明真道长过奖了，学生若是没给大伙拖后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其他三人也大感意外，霍飞放下长萧跑过来抓住乔志勋的手，前后翻看着，大笑道：“快让我看看，这手指怎么这么灵活？昨晚还愁眉不展地掬着苦瓜脸，今早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乔志勋被霍飞搞得满脸飞红，将手从霍飞手里挣脱开，装傻充愣道：“霍兄，快别拿兄弟开玩笑了。”

　　此时，孟泽辉一脸讶异，神情狐疑地看看乔志勋，随后冲秦成理喃喃道：“还真是奇了怪了。”

　　秦成理依然面无表情道：“看来，一周后的大考是没有问题了，早点回家还不好么？”

　　乔志勋原以为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正好砸自己身上，吃下馅饼就再也不饿了。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简直天真得过度，无论人世还是冥界，哪都没有这种痴心妄想的美事发生，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乔志勋发现自己通过舔舐金丹而拥有的那种特殊音乐才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退化。

　　乔志勋第二天去琴房独自练习演奏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没有昨天合奏时那样灵巧了；第三天他又去演奏，竟然发现她只能缓慢地完成演奏；第四天早上，他揉着一夜未睡的黑眼圈奔到琴房，等他再坐到古琴前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体会与他几日前不能抚琴的感觉没有半丝差别，他伸出自己依然素白的两手，却发现它们已失去了魔力，它们再不能灵巧地翻飞了。

　　乔志勋神色黯淡，他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每舔舐一次金丹，只能维持他具备一天的音乐才华，这武英真人可真TMD坑人啊？说好的让他具备乐感的能力，原来只是个虚幻的瞬间？

　　乔志勋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耍弄的小丑，他在内心咒骂了无数遍，却也不能解决他迫在眉睫的问题

　　大考前的最后一次彩排，四人又聚集在律音堂，当每人都操起自己的乐器时，乔志勋抚在琴弦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他知道真正令他抽搐的应该是他那颗瑟瑟发抖的心脏，他真是再也丢不起那张脸了。

　　霍飞刚吹气长萧时，明真道人果断挥起他的银甩子，叫停道：“等等，怎么回事？勋公子你今日不舒服吗？”

　　此时的乔志勋额头已沁出斗大的汗珠，他牙关打结道：“道长，我…胃疼…”

　　“勋公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彩排倒不一定那么重要，千万不要在明日大考中身体不适，大家都回去早点休息吧。”说完，明真道长离开了。

　　霍飞连忙过来搀扶乔志勋：“乔兄弟，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是啊，明天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否则…”孟泽辉挤着眉头嫌弃道。

　　“你说什么呢？”霍飞横眉瞋目将孟泽辉后半句给噎回去了。

　　乔志勋心情异常焦躁，连晚饭都没胃口吃，他躺在床头辗转反侧地翻烙饼。

　　窗外的天边挂着几颗稀疏的星星，一瞬间灵光乍现，乔志勋心中陡然冒出个想法，既然舔那金丹一次就能维持一天的才华，我为何不再去舔一回，只要能顺利通过明日的考核，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乔志勋即刻翻身坐起，他见霍飞已打起了粗鼾，蹑手蹑脚下了通铺，他理了理道袍，拉开一道门缝，悄然潜入漆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