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7、三舐金丹

　　霍飞眯起眼，目光逐渐微缩，缓缓开了口。

　　在霍飞的印象中，武英观是冥府里历史最悠远的道观，武英真人前世出身显赫，乃真龙天选之子，他精通道家思想，通晓音律乐器，冥界上下官员的家庙尽数皈依尊崇黄老道教，几乎每位官员都会定期派遣家人前往武英观学习道宗礼法和音律，这也是为什么前来学习的通常是官宦子弟，入学前，武英真人会亲自面试筛选，音律能力是考核的基本内容之一，如若五音不全，定是不能通过面试的，霍飞认为武英真人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乔志勋听完这番话，一脸懵逼地怔住了，他回想面试那日，武英真人只让他来回走了一遭，就让他通过了面试，还真没考核他音律或其他方面的能力，难道张德发与武英真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乔志勋又了解到，眼前的霍飞是大名鼎鼎霍城隍的二公子，而孟泽辉是孟婆的外甥，秦成理则是四大判官之一秦判官的长公子，他与这些官宦子弟简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为何武英真人会留下他呢？乔志勋越想越迷茫，根本无半点头绪。

　　霍飞见乔志勋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试图安慰道：“别听孟泽辉和秦成理他们胡扯，武英真人虽然以教学严格著称，但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谁不能毕业的。武英真人对每位候选人都是心里有数的，只要你用心学习，早晚能毕业，不必多虑。”

　　霍飞这番安慰的话虽不能从实质上打消乔志勋的顾虑，但多少缓解了他几分的焦虑。

　　二人吃过晚饭，天色已晚，溜达着返回禅房。

　　走至屋门口，乔志勋见水缸里的水快见底了，平常都有道人挑水灌满水缸，不知为何今日却无人来挑水。

　　乔志勋捡起门口的一根光扁担，然后挑起一对空桶就往院外走，身后传来霍飞的喊声：“乔兄弟，你要干什么？”

　　“我去打两桶水来，咱们一会儿好洗脚，我去去就回。”乔志勋头也没回地挑着担子出了院子。

　　霍飞却也没跟出来，只说了句：“天黑了，慢着点。”

　　乔志勋曾见过道人在池塘东边那口古井打水的情景，所以他挑着空桶也向池塘东边走去。

　　乔志勋刚绕过一棵大树，就听见从芦苇荡里飘乎乎传来古朴悠扬的琴声，他心神微动，朝芦苇荡那边望过去，见水塘边立着一座汉白玉的小桥，桥周边被仞高蓬松的芦苇遮蔽了，他放下扁担和水桶，好奇地登上了那座白桥。

　　乔志勋走上桥头，抬眼眺望，在芦苇薅草的映衬下，前方矗立着一座高大船坞样的建筑，那优美的琴声就是从楼阁里传出的，大门的窗棂上辉映着点点的光晕。

　　乔志勋快走两步，轻轻推开门扉，一片炫丽的光辉刺入他的眼帘，令他猝不及防地闭上了眼。

　　睁眼时，他凝眸细瞧，见殿内的中央地面上画了一副硕大的八卦图案，一个浑身雪白的人正坐在八卦鱼里抚琴。

　　只见那白衣人，目透晶露，面绽朝霞，纤纤玉手轻盈灵巧地在琴弦上翻飞，犹如花团锦簇间舞动的蜂蝶，那玄妙的琴音时而高山流水觅知音，时而明月初照忆旧人，时而千军万马踏冰河，时而幽语凝噎哭断肠…让人的心绪紧随弦波的起伏而跌宕，忽然，弦音在一阵狂风疾雨的恣意荡漾后停了下来，空气里依然盘旋着百转千回的余韵不绝于耳，令人回味绵长。

　　不知什么时候，乔志勋已盘腿坐了下来，正坐到抚琴人的对面。

　　抚琴人收回玉手和神思，抬眸看向乔志勋，二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两道锐利的光芒在彼此的目光间震荡游走。

　　乔志勋震惊地认出了对面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武英真人本尊。

　　乔志勋慌乱地起身揖礼，由坐改为了蹲跪，双手交握道：“不知真人在此抚琴，学生愚钝冒然闯入，多有失礼，还请真人多多包涵和教诲。”

　　说来奇怪，诺大个殿堂里，竟没别的道人，只见武英真人独自在此抚琴。

　　“你可是乔志勋，勋公子？”武英真人身子未动，朱唇轻启，清流般激越清脆的声音从其齿间流溢而出，让人很想听他说更多。

　　乔志勋抱拳回道：“正是在下。”

　　“方才你从我琴声中可听出什么？”武英真人问道。

　　“真人乃律音绝学大家，一拨一挑均牵引着学生的喜怒哀思，方才学生感觉心境像坐了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悲喜交叠，忧伤惊喜时隐时现，令学生心绪异动，好生难受。”

　　武英真人听闻乔志勋这番评价，唇角翘起，一抹红云渐生两靥：“勋公子，你可喜欢抚琴？不如今日在此一展才华。”说完，武英真人就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乔志勋。

　　乔志勋即刻陷入了恐慌，这怎么还撞到枪口上了，自己不擅长也就罢了，今天直接跑到鲁班面前弄大斧，这武英真人看上去并不迂腐，倒像位真性情的青春少年。

　　既然真人如此坦率，干脆我就直言相告吧，乔志勋也豁出去了，他不想在此继续受罪了，尤其不想被别人戳脊梁骨，说自己拖后腿，他当即抱拳，低头赔礼道：“真人在上，学生实在愚笨，本人在观中已学习了两月之久，可还是不能抚琴，还望真人早日替换掉我，万万不要拖累了其他学员。”

　　“哦？明真道人所教，你没听懂吗？”武英真人面色正然起来。

　　“真人，这不关明真或其他道人的事，其实…其实学生天生五音不全，本就没有学习音乐的天赋，如今误入学堂，如冒犯了真人，还望真人原谅。”乔志勋再次揖礼赔不是，头低沉得快趴地上了。

　　武英真人裙裾稀碎，不断款款逼近乔志勋，骇得他浑身颤抖，他不知真人是怒了还是怎的，总之接下来就不会有好话听。

　　“你且把头抬起。”武英真人停下了脚步，说话的方位就在乔志勋的头直上。

　　乔志勋听武英真人口气并不严厉，他反而淡定了几分，便缓缓仰起了脸。

　　武英真人俯视着乔志勋的脸，盯看了半晌，随后唇角微翘道：“这有何难？”，说完，真人迅速背过身子，右臂在半空中舞动了一通，随后又转回了身子。

　　乔志勋放眸一望，武英真人右手拈起一个兰花指，拇指与食指间夹着一枚金灿灿的珠子。

　　“我手中的金丹名叫“乐丹”，你只需对着他舔上三口，就可让你即刻具备乐感，你可愿意一试？”武英真人边举着金丹边解释，那金丹发射出极为耀眼炫目的金光。

　　乔志勋心下既惊又喜，他没想到武英真人还有这等宝贝，如果真如真人所说，他舔上三口就弥补了自己天生的缺陷，那再好不过了，这真是老天庇佑啊！乔志勋喜不自禁地伸出自己的手，做出迎接之势：“真人，那太感谢了，我愿试试。”

　　武英真人被乔志勋狂喜的憨态逗乐了，从长袖里露出左手，在乔志勋的手掌里轻轻拍打：“勋公子，我这金丹是不能脱离我手掌的，你只能舔，不可触摸。”

　　乔志勋尴尬地连忙撤走了自己的手掌，点头道：“哦，明白了，我只舔，不摸。”

　　“那好，我现在举着，你可以舔了。”武英真人右手拇指和食指上下紧紧捏着金丹，身子也弯曲了下来，歪了歪下巴示意乔志勋可以开始了。

　　乔志勋目光早已聚焦在那颗闪闪发光的金丹上，身子由跪坐逐渐拉直为跪立，全身贯注地凑近了那颗金丹，然后张口伸出一截红润的舌头，在珠子的横截面上轻轻扫了一道，就像写了个“一”字。

　　乔志勋舔完第一口，收回舌头，细细地品了品，他感觉珠子的口感是冰凉水润的，有点像舔在一块薄荷糖上的触感，却没有薄荷糖那样的甘甜，不过由于舌头宽，金丹小，多少都会触及武英真人的手指，这让他有丝尴尬。

　　“真人，您看，这样舔可对？”乔志勋迫不及待地问道。

　　“唔唔，好，可以的。”武英真人面带微笑，眉眼间泛着红霞，看着极为憨态可掬。

　　乔志勋被鼓励了，又朝着金丹伸出了舌头，一笔一个“一”字，乔志勋觉着自己的舌头比毛笔还苍劲有力。

　　乔志勋舔完第二回，见弯着腰的武英真人绷紧了脸一直都没再吭声，一心想尽快完成第三次，乔志勋直接伸长了舌头迎向金丹，不曾想那武英真人捏金丹的手指发生了变形，乔志勋这一横扫的舌头直接舔在了武英真人的虎口上，武英真人手一抖，差点将金丹跌落在地上，幸亏乔志勋口疾眼快，直接将金丹衔在了自己的唇上。

　　武英真人大惊失色，连忙从乔志勋的唇上取走了金丹，随后快速转身，手臂飘动，再转回身时，那金丹已然不见了。

　　“真人，没出什么事吧？”乔志勋觉得好像哪出现了什么意外，连忙问道。

　　此时，武英真人已恢复了平静，唇角再次翘起，伸出食指在乔志勋的唇上轻轻地拂过，温柔的言语间透着喜悦：“没事，勋公子，现在你可以为我演奏一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