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71、酒后交易

　　冥冥中似有安排，昔日的孤魂野鬼何宴没能及时转世，却给乔志勋带来意外之喜，他坚信事在人为，若有了何宴的助力，成算的几率便大大增加了。

　　霍飞和乔志勋把何宴安置在云桥客栈，霍飞还给了何宴两百冥币，让他添新衣买东西吃，还说过两日便来看望他。

　　得了恩惠，何宴自是感激不尽，知无不言道：“要树招魂幡，最好在清明那日招魂作法，也就是说必得在清明前夕准备好招魂竿，眼下已是早春二月，只剩了两个月的时间，还请二位公子尽快准备好资财，早日前往冥广海。

　　霍飞看得出乔志勋倍感压力，说回家筹措一下，乔志勋说钱的事不要霍飞管，他自会处理。

　　出了客栈，二人各有心事地分开了。

　　乔志勋回了萌春院，刚走至二楼旋梯口，抬头便见张德发迎面下来。

　　张德发惊喜：“正寻公子呢，西莲说你出去了，却不知你去哪了。”

　　“啊，在对面的茶馆听了场评书。”乔志勋微笑道。

　　“公子真是好兴致。哦，有个重要的通告你得去。”

　　“哪家的通告？”乔志勋一听，心里像长了毛似的焦躁。

　　“本周末秦府要办个宴会，邀你过去。”

　　“通宵的么？”乔志勋最烦通宵达旦的宴会。

　　“秦大人没说……具体要看情况吧。”张德发略显为难道。

　　“好，我准备下，明日傍晚过去。”乔志勋颔首，目送张德发下了楼，自己也回了房。

　　翌日下午，乔志勋梳妆更衣后坐在桌前给琴弦矫正音准，拨弄了几声，便听啪的一声，一个物件砸在自己的脚侧。

　　西莲惊慌地向这边瞅来，手里还攥着床单，显然，西莲正在撤换床单。

　　乔志勋低头一瞅，是个盒子，盒盖已掀开了，露出一柄秀珍剑，方想起这是除夕夜霍飞送他的礼物，那日他随手将其塞进床与墙壁间的缝隙里。

　　西莲惶恐地道歉：“公子，这……是你的吗？都怪我冒失，也没仔细看就……西莲该死！”

　　乔志勋低头将盒子捡起来，发现盒子被摔坏了一个角，那铁剑倒毫发未损，便摇手：“无妨，都怪我大意了，临时塞在床边，连我自己都忘了，不怪你的。”

　　西莲依然内疚，见盒子已损坏了，说明日她去订制个一模一样的匣子。

　　乔志勋说既然原装的毁了，订制新的就没必要了，他将小剑塞在琴盒下面的绒布夹层里，然后扣好琴盒，斜跨着出发了。

　　* * *

　　乔志勋本以为秦府晚上会办隆重的宴会，赶至秦府前院时，却没见多少外来的车辆，门口接待的小厮说晚宴设在后花园的餐厅，便带乔志勋去了后花园。

　　乔志勋来秦府的次数颇多，但秦府面积广，布局繁复，他也只去过几个地点，至于后花园，他是从没去过的。

　　小厮边走边向乔志勋介绍，以纵深角度来看，秦府总体分为四大区域：

　　前院主要用来接待客人和安置宾客的临时住宿；

　　第二区域是一大片的湖泊，环湖建造了中厅书房和老爷的休憩别院，一般用来处理公务和接待同僚，甚至举办正式宴会，由于面积大，林深水阔，雕梁画栋，石廊飞桥，风景秀丽，极适于避暑，秦大人呆时间最久的地方就是中厅书房和别院；

　　第三区域才是寝宅，老爷与夫人、两位少爷和小姐都有单独的院落；

　　第四个区域便是后花园，面积不算太大，但幽静温馨，太太、小姐、少爷们一般都喜欢在后花园散步，今晚的晚宴就设在后花园的专属餐厅内。

　　乔志勋惊讶道：“那岂不是要从门口穿到底，也太远了。”

　　小厮说公子莫担心，秦大人早想到了，然后指了指面前的湖水，乔志勋看见一个外观既像车又像船的东西停在水面上。

　　小厮说这是万里雁，它可带公子横穿水面直达北岸。

　　乔志勋忽然想起，秦大人在寿宴上，曾收到宋氏集团送来的特别寿礼，好像就叫“万里雁”，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啊，我记得这东西还能飞起来呢。”

　　小厮说没错，但秦大人不准在秦府内使用飞翔功能，秦府路况复杂，也不便于陆上行驶，现在也就放在水里当个轮渡。
　　乔志勋跟随小厮上了万里雁，内部仅有两个座位，他坐在副驾驶位上，小厮在操作台上按了启动按钮，手握方向盘，这万里雁就朝前方疾驰而去了。

　　乔志勋在人间坐过电瓶船，他觉得感觉差不多，只是这个噪音小些，速度更快，没过一分钟，就抵达了对岸。

　　从万里雁出来，乔志勋直呼神奇。

　　小厮骄傲地说这可是宋氏集团最先进的新品，还没批量投产就送给秦大人尝鲜了。

　　乔志勋心想这宋怀仁不定得多有钱呢，把秦大人侍候得这么好，生意能不兴隆吗。

　　穿过一片高深的院墙，又跨过一道月亮门，乔志勋看见了花园的景色。

　　夹道的树枝抽了嫩芽，在黯淡的天光和春风里摇曳着。

　　前方有间掌灯的屋子，还没等乔志勋进门，就见秦嵯峨挑帘而出，笑盈盈迎上来打了万福礼：“见过师父，师父远道而来，辛苦啦。”

　　乔志勋刚要还礼，便见门里跑出个小人，飞速冲到乔志勋面前，环臂抱住乔志勋的大腿：“哥哥，哥哥，上次你说有空来找我玩，怎么一直都没来啊？”

　　乔志勋低头一看，正是秦家鬼偶小少爷秦成玟，仰着雪团子小脸唤着乔志勋。

　　乔治勋原以为是个正式庄重的宴会，没想到是这种亲切温馨的场景，即刻放松了神经，一揽把秦成玟举过了头顶。

　　秦成玟咯咯地笑：“哥哥——哥哥——”唤个不停。

　　“成玟，快下来，你把师父的衣裳弄脏了。”秦嵯峨伸手要接成玟下来。

　　成玟扭头不理秦嵯峨。

　　“你——越来越没样子了。”秦嵯峨冲秦成玟瞪眼道。

　　“不妨，嵯峨，咱们进屋吧。”乔志勋抱着成玟走到门口，有小厮帮忙挑帘，乔志勋跨过了门槛。

　　“让勋公子见笑了，这姐弟俩真是吵闹，还哪有大户人家的礼数。”秦夫人笑着把秦成玟抱回自己的怀里。

　　乔志勋连忙向秦夫人行礼，秦夫人说不用客套，今日把你请来，不是什么隆重宴会，就是个家宴，成玟和嵯峨老要约你来，公子都荣升头牌了，怎么也要为公子庆贺一番，今晚就当回家了，别拘束。

　　秦夫人的一番话让乔志勋心里热乎乎的，瞬间放下最后的矜持，环顾房间，只见厅内圆桌上已摆了菜肴和杯盏，并没看见秦松彦和秦成理，便问道：“秦大人和秦公子呢？”

　　“我这不是来了吗？”乔志勋一扭头，见秦松彦笑着从帘下走了进来。

　　乔志勋瞬间又绷紧了神经，掬笑抱袖道：“拜见秦大人。”

　　“不必拘礼，今日请公子来，并无他意，大家欢聚一堂，开心喝酒聊天罢了。”秦松彦已换了浅灰的常服，笑容里透着松弛自在。

　　小厮接了乔志勋的琴盒，让乔志勋的腰背轻松不少，他揉了揉肩，笑问：“今晚真的不用弹琴吗？”

　　秦松彦仰脸笑道：“勋公子弹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还用如此焦虑吗？”

　　乔志勋自己也笑了：“弹琴便会暗示自己在工作，若是不用弹琴，心情自然就放松了。”

　　“今晚公子只管开心随意，自是不必弹琴的，公子把心放肚子里好了。”秦夫人在一旁附和道。

　　乔志勋跟着坐下来，依然没看见秦成理：“成理还没从衙门回来吗？”

　　“不必管他，最近罚恶司经常加班，我都不知他何时回家，何时出门。”秦松彦边解释，边招呼小厮倒酒。

　　乔志勋与秦松彦碰了一杯，然后随意地抿了口酒，吞了下去。

　　成玟吃了几口，偏闹着要坐到乔志勋的身旁，还要乔志勋给他夹鱼蛋。

　　秦松彦皱了眉，有丝不悦，刚想说什么，便听秦夫人起身给成玟擦嘴：“成玟饭量不大，这就算吃饱了，主要为着来看看勋公子，成玟平日就问我何时再能见到勋公子，贪恋着与勋公子玩耍，我看还是明日另约个时间，还请勋公子来找成玟玩一会儿。”

　　“那夫人和成玟何时有空呢？”乔志勋连忙问道。

　　“今晚勋公子就在府中休息吧，明日午后，还请公子来成玟院里小坐。”秦夫人殷切建议道。

　　“好，那便明日午后。”乔志勋点头允诺。

　　此时，秦夫人领着成玟朝外走，尽管成玟脸上有万分不乐意，但看了秦松彦阴郁的眼神，还是忍住了，临出门向乔志勋摆了摆小手。

　　秦夫人和秦成玟走后，秦嵯峨托着腮，一直在听父亲与乔志勋在聊官场上的事，甚觉百无聊赖，便也站了起来，插话道：“师父，我也另约你时间吧，明早上请师父点拨我琴艺，你看可好？”

　　“好的。”乔志勋笑着应了。

　　秦松彦点着秦嵯峨的鼻头笑道：“你们一个个鬼精，都要单独见勋公子。”

　　“那怎么办？谁让父亲你霸道，一顿饭下来，全是你在讲话，也不让我们与师父说话。”说完，秦嵯峨哼了一声，便提裙跑了。

　　“我秦松彦的女儿，做什么都不会吃亏，以后谁娶了可够喝一壶的，哦，我倒忘了，她与霍飞订过婚了，霍飞这小子可要‘享福’了。”说完，秦松彦仰脸大笑。

　　乔志勋跟着笑，忽觉有丝落寞，若霍飞有朝一日结了婚，以后还有多少时间陪着自己呢，上翘的唇角逐渐收敛了。

　　秦松彦虽邀乔志勋碰杯数回，乔志勋始终在抿一杯酒，秦松彦也不劝酒，但凭随意开心，不过他自己倒灌下好几杯酒。

　　秦松彦的两靥漫上了潮红，但眼神精亮，口齿清晰流利，不像有醉意，但他的举止却越发随意了。

　　秦松彦屏退了小厮，说这样说话更方便，主动站起为乔志勋夹菜，将一只熏制的鸽子蛋夹至乔志勋的嘴边，然后温雅道：“来，勋公子，请张口，让本官喂你吃这颗蛋。”

　　乔志勋一时呆愣住了，他抬眸去看秦松彦的脸，怀疑秦松彦喝醉了。

　　秦松彦举着夹了鸽子蛋的筷子，忽地笑了：“勋公子以为本官醉了么？不，本官才没醉呢，你快张口，本官可从不给别人举筷子。”

　　乔志勋一脸懵逼，在秦松彦的坚持下，他缓缓僵硬地半张了嘴。

　　秦松彦向前一探，将鸽子蛋送入了乔志勋的口中。

　　乔志勋口中的鸽子蛋像一团毒药，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机械地嚼了起来，却味同嚼蜡，嘴里的咸味顺着咽喉渗了下去，他觉得从没吃过这么齁的东西。

　　秦松彦见乔志勋面色窘然，瞅着乔志勋的脸看了会儿，眯眼舔唇道：“没想到勋公子真是纯如处子，以前没人喂食东西给你吗？”

　　“没……没人，啊……不，我妈妈和哥哥喂我吃过东西。”乔志勋心情莫名的慌乱。

　　“哎, 这就对了，你就当我是你大哥好了。”秦松彦将椅子并排地靠过来，身子凑得更近，伸手去摸乔志勋握在扶手上的一只手。

　　乔志勋下意识地抽开了手，秦松彦摸了个空。

　　乔志勋装傻起身笑道：“秦大人您醉了，要不叫人把您送回去吧？”

　　秦松彦不屑道：“你也不打听一下，我秦判官的酒量有多大，就是不停地喝一晚上，本官也不会醉的。”

　　听闻此话，乔志勋越发害怕了，他两眼发直地瞅着秦松彦，就像看到了阎罗殿里鬼判官的那副严厉冷酷的嘴脸，吓的两腿发颤地坐回椅子里。

　　沉默了片刻，秦松彦忽然语气软了下来，又恢复了笑容：“勋公子，今日我就是想和你说点掏心窝的话，不知你可否愿意一听？”

　　乔志勋点了点头，依旧保持客气：“请秦大人直言。”

　　“勋公子一表人才，只因阴差阳错，以鬼偶身份沉沦冥府，本官甚为爱慕公子的才华，也极度同情公子的境遇，公子犹如一朵白莲花掉入了大酱缸，其悲惨之状令人扼腕痛惜，所以本官想救公子于水火之中。”秦松彦端直了身子，深情望向乔志勋。

　　有那么一瞬间，乔志勋都被秦松彦感动了，他深知自己的卑微处境，若说在冥府谁还能帮他，以秦松彦的身份和地位，那再合适不过了，他红了眼圈试探地问道：“大人如何救我于水火之中？”

　　秦松彦见自己的话术奏效了，情绪愈加高涨，继续添柴鼓风：“勋公子，你身为鬼偶，在冥府本就没有独立的身份，只有隶属于某个鬼主，才能安身立命，而你却是个无主的鬼偶，你的未来细思极恐，如今你在萌春院做艺伎，萌春院可以暂时庇护你，一旦你离开萌春院，问题便来了，你又如此风华俊美，难免不被人觊觎惦记，早晚会被人欺辱算计，你倒不如早点找棵大树好乘凉。”

　　乔志勋听得脊背发麻，以前他也想过自己离开萌春院的未来，却没想到如此不堪，今日被秦松彦点明了，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脸焦虑道：“那……大人，我上哪找那棵大树呢？”

　　秦松彦忽地放松了神情，抿唇一笑，问道：“公子是否信得过本官的为人？”

　　乔志勋频频点头：“大人是冥府威望极高的父母官，小人当然敬重大人，况且大人一直待我不薄，不是亲人胜似家人，小人不信大人，还能信谁呢？”

　　“那本官做庇佑你的大树，你可安心？”秦松彦亲切温笑着探过头来。

　　乔志勋心下涌入一股暖流，兴奋道：“小人自然是愿意的。”

　　“那本官就认下你这个弟弟，以后我便是你大哥了。”秦松彦异常高兴，身子再次贴近乔志勋。

　　乔志勋心想自己明明有大哥，这突然又冒出一个大哥，感觉怪怪的，便说：“以后小人还是称呼您秦大人，小人委实不敢高攀，而且小人有大哥，这就混乱了。”

　　秦松彦微点下颌，笑道：“如何称呼你随意，只要你心里当我是你大哥便好。”

　　乔志勋心想，他正为离开萌春院无计可施，为何不让秦松彦帮助自己呢，便问道：“大人，您觉得我在萌春院再呆二年半，可有好的未来？”

　　秦松彦瞬间敛笑，问道：“弟弟，你可愿继续呆在萌春院？”

　　乔志勋觉得这声“弟弟”异常刺耳，但他忍住了，含笑回答：“小人实在不愿意继续做艺伎了，小人当初是为了见到孤魂野鬼的哥哥，才委曲求全加入了萌春院，如今小人已经攒够了钱去立招魂幡，所以想尽快离开萌春院。”

　　秦松彦垂目沉默了片刻，随后撩起眼皮看向乔志勋，探手按住了乔志勋放在桌上的手，轻笑道：“弟弟若想离开萌春院，便也不是什么难事，或许会损失些钱财，却也不会太多，只是前提是——你得依了我。”

　　乔志勋疑惑地挑眉看向秦松彦，刚想问“依你什么？”，便感觉一条凉飕飕的蛇似在自己的手背上游走，他低头一看，秦松彦那白皙修长的大手正摸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他瞬间感觉自己跳入了一个难言的陷阱。

　　这次，乔志勋没再抽回手，他的手背承受着秦松彦暧昧的摩挲和揉捏，他整条手臂都在隐隐颤抖，他强力克制着内心的耻辱和恶心，只为了换取见到哥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