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70、意外表白

　　江如兰订了天福楼饭庄，遣小厮告知了仇珍儿。

　　三日后的早上，霍虔穿戴整齐，在霍府门口等候江如兰。

　　江如兰约了仇珍儿共进午餐，为了熟悉地形，他们得提前赶到。

　　霍虔昨晚许久不能入睡，脑补了多个版本的母亲形象，马上便要见到母亲，心情激动里透着忐忑。

　　霍虔在大树下愣神，便听柔声唤他：“公子，等许久了吧？”

　　一转头，霍虔见江如兰穿了身白底蓝花的半袖旗袍，头盘乌溜清爽发髻，发髻侧簪了朵墨绿的花，不觉一惊，他素知江如兰前世来自民国，穿旗袍才应是她的常态，自从她嫁入霍府，却再没穿过旗袍，定是迁就了霍府的家风。

　　霍虔慌乱的眼神不知瞅哪，局促道：“没……没等多久。”

　　江如兰见霍虔今日穿了常服，全身上下素淡儒雅，看着温煦稳重，热情问道：“公子今日不去衙门没事吧？”

　　“哦……昨儿我在衙门里请了假，事情虽多，休息一天也没甚关系。”霍虔引江如兰上了车子后排，然后自己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司机启动了车子，一路二人颇为矜持，无甚言语。

　　抵达天福楼饭庄后，服务生将二人带到预订的包间，门牌为“百合苑”。

　　江如兰以前来过天福楼，天福楼包间的格局是主间套小间，主间用餐，小间为服务操作间，所以才预订了这里。

　　江如兰站在小间门口，看见里面仅有一排长案，上面均是碗碟筷子 ，捂口笑道：“公子只好在这逼仄的小室里忍着了。”

　　霍虔说这倒是次要的，透过门上的窗子，恐会泄露天机。

　　江如兰唤来服务生，让拉个落地屏风挡住小间门口，届时送菜只能从外送进来。

　　服务生面带困惑，却没多问，点头应允，不一会儿，就弄个大屏风摆在了屋内。

　　“小姐，这间就是百合苑。”包间外传来小厮热情的声音。

　　霍虔与江如兰骤然瞪眼对视，霍虔转身绕到屏风后面。

　　江如兰整理好旗袍的褶皱，迎至门口，见仇珍儿挑帘而入，便笑道：“妹妹真是来得及时，我也是刚到呢。”

　　仇珍儿戴了顶挂面纱的帽子，进屋后便掀了下来，随后露出一张笑盈盈的面庞：“姐姐，半年未见你，真是想你呢。”随后，两人亲热地互搀衣袖，坐到八仙桌前。

　　江如兰故意背坐在外侧，将斜对的正面座位让给仇珍儿，从而为霍虔提供最佳观察视角。

　　此时，霍虔正藏身于屏风之后，透过屏风折叠处的缝隙向外面看去，见一位身材纤弱的妙龄少女坐在江如兰的对面。

　　他不禁大吃一惊，眼前所见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昨晚脑海里脑补的全是那种温柔贤淑的妇人形象，那是他童年在花园内听母亲吹箫时留下的记忆，是他在睡前被母亲窝被角时的印象，还是母亲在父亲去世后披麻戴孝的苍白容颜……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是眼前这样一位年轻活泼的少女。

　　更令他诧异的是，江如兰竟喊母亲妹妹，母亲则叫江如兰为姐姐，真可谓奇葩到家了。

　　仇珍儿笑着坐下来，从江如兰手中接过茶杯，四顾房间，点评道：“天福楼的环境一直都不错。”视线落在对面的螺钿山水屏风上，忽然，她站了起来，凑近屏风欣赏了一番，夸赞道：“这可是稀罕物件，这四副春夏秋冬的图景制作得真是精美细致，就连人物的表情都刻画了。”

　　仇珍儿的起身，不仅惊到了江如兰，还吓出了霍虔的一身冷汗，他扭身便进了小间，还一把关上了门，将门给反锁了。

　　“妹妹……菜都上了，咱们坐下吃吧。”江如兰赶紧调虎离山。

　　“不急，这屏风有提款吗？”仇珍儿自言自语地绕到了屏风的背面。

　　江如兰捏得手心出了冷汗，追着也朝屏风后面去看。

　　仇珍儿打量了屏风的背面，只是一水儿的明黄丝缎面，并没正面那般精致，更没提款，便略有失望道：“哦，还真是没有呢。”随后，仇珍儿抬头便看见了一个小门，“呀，这儿还有个小房间呢。”身子便靠近了门上的窗棂，里面黑着灯，门也推不动，忽然又失去了兴趣，转身又绕回了前厅。

　　江如兰吓得脸色发白，小间内的霍虔也惊恐地钻到案子底下了。

　　江如兰以帕擦汗，心想这仇珍儿也太好奇心重了，一个破屏风也要看来看去，幸亏霍虔腿脚利索，否则就露馅了。

　　仇珍儿与江如兰再次入座，二人聊得气氛热烈，你给我夹菜，我为你斟茶，看着很是亲昵。

　　霍虔蹑手蹑脚再次来到屏风背后，凝视着仇珍儿的一举一动，只言片语，他很快从那容貌和神态里发现了母亲的某些特征，她精致大气的眉眼，她笑时的通透感，她待人接物的谦恭有礼，没错，还有那股子逆天的好奇心，她就是自己的母亲，确切的说，她是少女时期的母亲，她的聪慧、敏锐、美丽、大方是从她少女时代便具有的，如今以奇特的方式展现在她儿子的面前。

　　霍虔有丝恍惚的感觉，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就是他的母亲。

　　江如兰与仇珍儿具体说了什么，霍虔完全没用心去听，他只是迷恋母亲说话时的温婉的表情和犹如金丝雀般的甜美音色。

　　不知过了多久，江如兰与仇珍儿都站了起来。

　　霍虔意识到这饭局要结束了，便又缩回了里间。

　　江如兰送走了仇珍儿，快步返回了百合苑,进屋后，江如兰没看见霍虔，便绕到屏风后一瞅，也没霍虔的身影，她一边走到小间的门前一边唤道：“公子，出来吧，她走了。”江如兰手一推，门敞开了一半，顺着射入的微光，江如兰看见霍虔正低着头坐在长案上，似乎在沉思。

　　江如兰跨进了小屋，降低了音量，柔弱又谨慎道：“看清了吗？她是不是……”

　　“她是。”霍虔忽然抬起了头，两道坚定的目光朝江如兰投射来。

　　“你真的能确定吗？”江如兰也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其实从霍光的角度，事实已经大概率地印证过了。

　　“嗯，她是我的母亲，应该是还没生我时的状态。”霍虔点了下巴，悬空的双腿在长案下晃动着。

　　江如兰不太理解霍虔此刻的心情，并不能感同身受，她凑近长案，与霍虔错开脸并排地靠在长案上，手里下意识地摆弄案上的杯盘碟碗，像摆积木似的垒高，沉默了会儿，措辞十分小心：“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霍虔茫然地叹了口气，接言道，“像她这般花季的少女，我若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并且喊她母亲，简直是神经错乱了。”

　　“更棘手的是，她刚才说自己找到前世青梅竹马的表哥了，你听见没有？”

　　霍虔心情更添烦躁：“你是说，她心里已有了别人？”

　　“是的，挺难办的，这可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虽还没过门，但少女怀春的心思最是单纯坚决。”

　　霍虔听罢，愈发难过，双手在脸上搓了一把，一筹莫展得令江如兰都心疼了。

　　江如兰侧身凑近霍虔，在他的耳畔安慰道：“你先别急，凡事不试，怎知就没有变数，我认为这里顶重要的是，你父该采取主动，接近仇珍儿，我们旁人使劲是徒劳的。”

　　听闻江如兰所言，霍虔一双眼瞪得老大，情绪颇为复杂地盯着江如兰看了一会儿。

　　江如兰感觉浑身像过了电，咽了口唾液，问道：“怎么了？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你……究竟是不是我父亲的如夫人？”霍虔终于忍不住了，方才江如兰的那番话更加印证了江如兰是个彻彻底底的旁人。

　　江如兰瞬间惶恐了，低头搓弄着手中的帕子，半天才坦然道：“我……来霍府只想做个闲散的人，你父人很好，给了我一个尊贵的名号“如夫人”，也只是让我在霍府和冥间安身立命罢了。”

　　霍虔闻言，内心瞬间燃起了火花，他伸臂一把将江如兰揽入怀中，紧紧地将她拥住。

　　江如兰猝不及防，一脸懵逼地就被裹进男人的怀里，她胸中的受惊小兔似乎已经越笼而逃了，她有种七窍生烟的眩晕感和窒息感，先是惊慌的发出一串“呜呜呜呜”的叫声。

　　霍虔反而拥得更紧了，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上，瞬间消除了那些慌乱的杂音，他因激动声音也发了颤：“如兰，我不想让你做霍家的旁人。”

　　霍虔的身子也跟着抖起来，他不敢低头去看江如兰，盯着对面的墙又说：“我喜欢你，以前我从没像惦记你一样惦记过任何女人，无论是前世还是在冥府，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江如兰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像还没霍虔的快，羞羞地从霍虔的怀里扬起小脸，极力抑制澎湃的情绪，声音压制得很低，却透着柔媚的娇羞：“你也是……我最惦念的……男人。”

　　温柔化骨的神奇力量，霍虔终于体验到了，他的每一寸骨头都酥软了，陡然间，他一侧身，将江如兰扑倒在长案上，把她刚才垒高的那摞碗碟碰倒了，“哗啦啦——”一长串的滚落摔碰的稀碎声在耳边绵延，将一对陷入缠绵情思中的鸳鸯抽离了出来。

　　一瞬间，霍虔松了手臂，江如兰从仰卧的姿势恢复了站立，两人都红着脸喘着急促徐缓的气息。

　　忽然，有个服务员出现在门口，探头关切道：“公子，小姐，出什么事了？”

　　江如兰低垂着眼睫，用帕子遮住了半张滚烫的脸，心有余悸地应道：“方才我不小心把贵店的碗碟碰落了，真是抱歉。”

　　“这样啊，那没关系的，您没划伤了手吧？”服务员关心道。

　　“结账时，把这些碗碟的费用都计算在内吧。”霍虔气息已经恢复了正常。

　　“好嘞，我这就给您结账。”服务员转头走了。

　　江如兰羞答答地抬头偷看霍虔，见霍虔晶亮的眸子也正瞅着她，两人均莫名其妙的“噗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