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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鬼偶头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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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珍儿第一时间跃入霍光的视线时,霍光就像触了电,尽管仇珍儿是一袭明代风格的穿着,但她的谈吐和举手投足都让霍光仿佛看到了他前世(宋朝)的妻子,那位千年以来都深藏于心底的女人,跨越了漫长的时空,霍光依然记得她的一颦一笑。
自始至终,霍光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仇珍儿,从她身上寻找熟悉的蛛丝马迹,霍光暗自思忖,为何先前他从未在冥府见过仇珍儿或有关仇珍儿的鬼籍?如果从仇珍儿特殊的身份来看,霍光的确有错过仇珍儿的可能性:首先,霍光从不去青楼或其他娱乐场所,甚至他的家人也不被允许去这些地方,所以他是不可能见到仇珍儿的;其次,虽然霍光能查阅绝大多数鬼魂的鬼籍,对于一些特殊身份的鬼,却不能轻易查找到,比如:冥府高官,依附青楼、教坊等娱乐场所的鬼,孤魂野鬼,鬼偶或被贩卖的黑户鬼魂。
仇珍儿身处青楼,并不在他可查阅的范围内,虽然可从阴律司查找到,却要额外提出合理的申请,况且他从未从这方面想过,霍光顿觉自己在过去的时间里,查找的策略存在严重的漏洞,内心陷入了内疚和懊悔;同时,理智告诫他眼前这位仇珍儿未必真的就是他前世的妻子,他得克制情绪,只有近身与那仇珍儿沟通,才可能判断真伪。
当霍光知道自己被抽中为颁奖嘉宾时,情绪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一方面,他为有近身探求真相的机会感到激动;
另一方面,霍光又极度爱惜名节,在他看来,身居高官,为青楼艺伎颁奖的行为甚为离经叛道,令人所不耻,刚才他还嘲笑秦松彦,眼下却要他本人去做同样的事,实在让他打脸。
霍光窘迫得紧搓两袖,从沙发里站起又坐下,坐坐起起数回。
把个王世昭都看懵圈了:“大人,您赶紧应了吧,张经理已经喊了您三遍了。”
霍光又瞅了眼舞台上的仇珍儿,探求真相的力量终究战胜了他对自我底线的坚持,他腾地从沙发里站起,走至窗前,向舞台上的张德发招了招手。
张德发默契地点头:“好嘞,霍大人已经准备就绪了。”
瞬间,穿梭机从一侧飞驰而来,精准地停靠在最靠边的那间包厢前,“咔嚓”一声,当穿梭机与包间对接后,窗前的长案自动开启,在霍光面前打开了直通穿梭机的通道。
王世昭笑道:“大人,这座驾太神奇了,我看着都羡慕,您快上去吧。”
霍光上下打量了穿梭机,说:“咱俩一起去吧。”
王世昭摆手:“大人,这怎么行呢?”
“这怎么不行,我看这箱子能装下三四个人,一起去吧,一会儿颁完奖,你还得帮我捉那小孽障呢。”霍光坚持道。
王世昭“啊”地吐了舌头,心里颇为欣慰,跟随霍光一起登上了穿梭机。
穿梭机闪了两下,刷地降了下去,很快便落在会场的平地上,穿梭机再闪蓝光时,门开了,霍光与王世昭一前一后走出了穿梭机。
霍光仍以往日的步态前行,踯躅的步伐略显拘谨。
* * *
会场大厅内,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颁奖嘉宾的身上。
自从听张德发宣布即将颁奖的嘉宾是霍光,场内的气氛就急剧热烈,当霍光现身时,观众席上像开了锅似的沸腾。
“哎呦喂——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霍城隍啊,人送绰号“老方丈”,他今晚怎么会来这儿啊?”
“可不是么!霍城隍的出现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难不成霍大人去年娶亲后,心性转了,再不是铮铮铁板了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八卦议论。
霍飞听得肺快气炸了,将欲发作,便听陆逊亭问道:“霍兄,霍大人今晚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霍飞一脸无奈,吁出口气,默认了。
陆逊亭难忍笑道:“难怪!都是因为你,霍大人才被幸运女神击中了。”
“霍飞……你家老爷子面容冷峻,腰杆笔直,走路生风,威风八面啊,就怕他把人家花魁们都吓尿了……哈哈哈哈——就冲你家老爷子亲自为艺伎颁奖的桥段,够我吹一年的了。”隔着陆逊亭,孟泽辉叉腰笑得肆无忌惮。
霍飞瞬间变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挥胳膊就朝孟泽辉抡了一拳,正砸在孟泽辉的肩胛上,疼得他嚎叫一声,随后便起身反击。
眼瞅两人扭打一处,被身边的孙玉栋、陆逊亭和赵卿辰给拉开了。
“稍安勿躁!!你俩还看不看了?不能等颁奖后到外面打吗?也省得误伤了我们旁人。”陆逊亭数落道。
霍飞与孟泽辉这才消停下来,各自坐在座位上喘粗气。
此时,霍光已独自登上了舞台,王世昭则站在台下仰头观望。
* * *
霍光上台后,被张德发迎至舞台中央。
张德发恭敬行礼,异常惊喜道:“霍大人,我是万万没想到,今晚最重的责任恰托付给了大人,您的到来,令萌春院蓬荜生辉,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啊。”
听闻张德发所言,霍光一扫尴尬拘谨,神情逐渐松弛了,唇角微微上翘:“张经理太客气了,老夫今晚能来此,也是事出意外,既然碰巧抽中了颁奖殊荣,那老夫便不辱使命。”
张德发心花怒放地再次躬身抱拳:“那就请霍大人先为榜眼仇珍儿小姐颁奖吧。”
随着张德发的指引,霍光向左侧站立的仇珍儿望去,对仇珍儿实施了近距离的X光透视检测,从上至下,从五官眉眼的细节,从举止神态,从衣着穿戴的风格,仇珍儿与其妻匹配得八九不离十,原本还谨慎狐疑的态度彻底趋向了确定,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悸动,再也沉静不下来。
霍光走至仇珍儿的近前,停下了脚步,痴痴如醉地盯看仇珍儿,把仇珍儿都给看毛了,她小脸红扑扑地避开了霍光赤裸裸的目光。
“大人,这是银丝绶带。”张德发指着侍者所举的托盘提醒道。
霍光这才抽离目光,从托盘里取出叠着的绶带,手忙脚乱地展开,倾身靠近仇珍儿。
仇珍儿低垂了目光,弯腰矮下身子接受绶带。
在霍光将绶带套过仇珍儿脑顶时,他从仇珍儿的脖颈处看到一颗痣,随后一股淡雅的馨香袭来,令他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
霍光恍惚地身子一晃,差点趔趄摔倒,被身后的张德发扶住了。
霍光即刻清醒了,连忙说自己脚滑了,没什么事的。
霍光方才看到了那颗足以证明仇珍儿身份的黑痣,难抑感慨万千的激动之情,就连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天啊,快看,霍大人竟然对着仇珍儿笑呢,霍大人原来也会这样笑啊。”观众席里有人惊叹道。
此时,仇珍儿已经套好了银丝绶带,正准备接受霍光替她簪花。
霍光从托盘里取出一朵深蓝色的兰花,捏花的手微微发颤,他不记得以前替妻子戴过花,事实上,他从没为女人戴过花,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仿佛看穿了霍光的心思,仇珍儿忽然大方地指导道:“霍大人,莫急,你只要将簪头插入我发髻一侧便好,不妨一试。”说着,仇珍儿屈膝低头,将蓬松的发髻凑近霍光。
霍光听出了那熟悉的声音,激动得伸出发颤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兰花插入了仇珍儿的云鬓里,突然他温柔呓语道:“梦娘,抱歉了,这恐是我第一次为你簪花。”
仇珍儿抬起头,惊愕的目光里透出了茫然,就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困惑问道:“大人,梦娘是谁?”
霍光这才意识到仇珍儿根本就不认得自己,瞬间推测,仇珍儿最近的前世并不在宋代,怪不得她的着装是明代风格,我的妻啊,你原来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才魂归冥府。
霍光的心咯噔一下,刹那间跌入了深渊,这下可难办了,如今即便找到了他前世的妻,因为不再拥有共同的记忆,他们彼此永远都会是陌生人。
霍光顿感颓然,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了,听见仇珍儿在问他话,强作镇定地挤出丝僵笑:“仇小姐,抱歉,我一时糊涂了…”
仇珍儿在众人祝贺和掌声中退下了舞台。
这时,张德发说请霍大人最后为花魁状元颁奖。
霍光的魂魄早追随仇珍儿去了,空余此地的只剩了躯壳,面无表情地像个提线木偶,张德发说做啥,霍光就照做,先按程序为乔志勋套上金丝绶带。
乔志勋本来有点惧怕霍光,今日却对霍光有了新的认识,看来铁汉也会有柔情,尽管霍光没怎么说话,但看着也不威严可怖。
最后簪花时,霍光显得颇有些为难和不耐烦,直接把花塞乔志勋手里了,还说:“大男人戴什么花,你自行处置吧。”
台下的观众不乐意了,都说花魁状元必须戴花,否则就坏了规矩了。
霍飞见父亲粗鲁地将花塞给乔志勋,多少有点失望,他知道凡是自己的朋友,父亲一般都不喜欢,别人也就罢了,但唯独乔志勋,他希望父亲能破例喜欢他。
张德发见霍光抵触为男人簪花,犹豫不决地想劝说霍光。
乔志勋却自顾自地将那朵大红牡丹簪在头顶插了玉簪的发髻侧边,撤开手时,他那张极尽艳丽妩媚,雌雄莫辨的脸便惊现在大屏幕上。
“哇塞——勋公子比女人还娇媚,我爱死他了!”
“勋公子可是冥府青楼里头一位男性头牌。”
“等等,他还是头一位鬼偶头牌呢,哎——可惜了,以后恐难有出头之日。”
“都当头牌了,还想怎么出头,大把银子赚不完,比其他隶属主人的鬼偶强多了,最起码自由啊。”
霍飞的耳边充斥了无休无止的有关乔志勋的八卦绯闻和耸人言论,他越听心里越烦,如今乔志勋已升为头牌,难免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加上他美艳的姿色和鬼偶的特殊身份,以后会增添无穷无尽的烦恼。
霍飞瞅着站在台上以僵笑示人的乔志勋正不得不一一回谢蜂拥前来祝贺的贵宾,他内心凄凉如水,再也看不下去,起身便离开了喧嚣鼎沸的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