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60、鬼偶头牌

　　张德发朝侯场口扬声道：“有请现任萌春院花魁状元仇珍儿小姐入场。”

　　乔志勋转头望去，便见入口处忽地亮了，随后一道摇曳的黑影徐徐而来。

　　来萌春院半年，乔志勋只在除夕那日见过仇珍儿，还没看清她的正脸，仇珍儿对他来说不啻于一个谜，他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为即将揭晓的谜底感到亢奋。

　　仇珍儿的身形越来越清晰了，但见她上穿天青立领对襟纱衫，外披湛蓝海水云肩，下着杏色秀金百褶马面裙，一对莲足犹如掠过池塘湖面的双飞燕，最终落在乔志勋的身侧。

　　乔志勋连忙低垂目光，躬身抱袖行礼：“久仰花魁状元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仇小姐，乔志勋实在是三生有幸。”

　　“彼此彼此，勋公子客气了。”仇珍儿屈膝还礼，微微抬头。

　　乔志勋放目一瞅，不由得心下一惊，眼见仇珍儿白皙光洁的面庞像鹅蛋，匀长弯曲的黛眉如新柳，明艳精气的丹凤眼会说话，天然上翘的红唇自带笑意，好一副富贵雍容的端雅相，不禁暗叹仇珍儿不愧为明代国子监祭酒的千金闺秀。

　　张德发走过来，站在乔志勋与仇珍儿之间，勉为其难道：“其实，在我心中，你们二位都是头牌，不分伯仲，但没办法，历来头牌只有一名，今日还是得给观众一个交代，请二位多担待了。”说完，张德发抱拳向二人分别行礼。

　　乔仇二人也回礼道：“张经理多虑了，应该的。”

　　“既然是比试，那就比你们各自拿手的强项，巧得很，你二人皆通音律，还擅古琴，那今日便比试这些好了。”

　　张德发说曾向高人咨询过这考核的方法与标准，高人建议双琴即兴合奏。

　　“双琴合奏？两个人一起弹琴，乐声杂糅在一处，还怎么比试？”观众席上有人质疑。

　　张德发说不妨一试，今日好歹得分出个高下。

　　张德发看向二人征询意见。

　　乔志勋从未尝试过此种弹奏方式，倒不在乎输赢结果，只怕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露怯。

　　仇珍儿却显得气定神稳，大方解释道：“勋公子莫担心，不管是单人独奏，还是双人合奏，最要紧得是你我二人得共同创作一支原创曲子，并且使这作品和谐流畅，既然是即兴表演那便凭心意发挥，是心灵的自然生发，是你我二人心流的碰撞与交融，是否高下立见，全凭浑然天呈。”

　　乔志勋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并不在乎结果，跟着仇珍儿一起弹奏便好，懵懂点头道：“那便合奏好了。”

　　张德发见二人意见达成，高兴道：“那好，咱们开始吧。”

　　张德发让小厮把双方的古琴送了上来，仇珍儿在左，乔志勋在右，二人各坐两端，古琴都置于身前长案上。

　　张德发向台下和空中包间内的宾客说道：“各位嘉宾，接下来请大家洗耳恭听，今日你们将成为新花魁状元的评判和见证人。”

　　台下和空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乔志勋向仇珍儿抱拳：“请仇小姐开题主奏，在下附会跟随，若有不谐之音，请仇小姐见谅包涵。”

　　仇珍儿嫣然回笑：“勋公子多虑了，那小女子先行了。”

　　话音刚落，仇珍儿拨弦起音，空灵如山谷回响，接着便开启了一段清溪流淌的旋律。

　　乔志勋起初有点着急，一直不敢插入，担心破坏了曲调的和谐，但听仇珍儿弹了一阵儿，便试着配起和弦，使得音色更加饱满立体。

　　乔志勋心无旁骛，全身心沉浸在乐曲的进行中，暗叹仇珍儿纯熟的技法，她有种举重若轻的神奇能力，于轻盈的指法里迸发出厚重的能量，灵活的手指上下挑拨勾劈，另一只手在宽广的十三徽间左右腾挪，由于是即兴弹奏，并没有依据的谱曲，乔志勋自然不知乐曲的走向，但他以柔克刚，在仇珍儿催发的音符间穿插出意想不到的节奏和音效，引得观众不禁连连惊叹。

　　此时，包间内的霍光目光专注地盯着舞台上的仇珍儿出了神，却丝毫没去瞅乔志勋。

　　王世昭挑起大拇指道：“勋公子可真是位思虑周全，顾全大局的体面人，为了完美呈现乐曲，他能不争不抢地为仇珍儿锦上添花，就冲这点，我都得佩服他。”

　　王世昭去看霍光，发现霍光根本没听他说话，似乎也没欣赏乐曲，而是始终目光发直，王世昭走过去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霍光没反应。

　　王世昭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戳了下霍光的胳膊：“大人，您没事吧？”

　　此时，霍光才眨了下眼睛，缓缓转头看了下王世超：“我没事，你有事？”

　　“大人，您这是看什么呢？”王世昭没敢说去看仇珍儿。

　　“啊…没什么，没什么。”霍光显得有丝尴尬，强行把视线挪到了右边。

　　王世昭并不迟钝，踌躇了下，还是说道：“要说仇珍儿小姐，这姿色绝对可称得上国色天香，大气温婉，大人若是看上她，太正常不过了。您还别说，一般人还真不敢喜欢仇小姐这种类型，太高贵奢华了，根本承受不起，但您不一样啊，您是堂堂的京畿城隍，若能娶她入府，与您堪称绝配。”王世昭说这番话是发自内府的，顶着被骂的风险也豁出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霍光竟没骂他，反而一言不发，视线又重新聚焦在仇珍儿的身上。

　　王世昭暗自欣喜，不再打扰霍光独自欣赏仇珍儿。

　　台上，仇珍儿演奏的曲风逐渐驿动，乔志勋浑然忘却了自我，紧紧追随仇珍儿的心境，他能感受到仇珍儿失而复得的狂喜，又跌入爱而不得的绝望低谷，随后便徘徊于此，持续哀鸣伤感。

　　在仇珍儿情绪陷入绝望的低潮时，乔志勋乘机而入，喧宾夺主地占据了主旋律，铿锵有力地给予高亢的回响，似在力揽狂澜地拯救仇珍儿，同情她的受伤，鼓励她勿放弃，呼唤她身心觉醒，乔志勋指尖的琴音似在如泣如诉地唱歌，却哀而不伤，催人奋进，当一个惊鸿的弦音凌空乍起时，仇珍儿终于挑动了琴弦，二人你来我往的呼应，相得益彰地诠释和表达，最终将气氛引向了高潮，在两人舒缓轻抹的深远意境中结束了弹奏。

　　会场一片静寂，过了片刻，才爆发了排山倒海的掌声，久久停息不下来。

　　张德发招了半天的手才让会场再次安静，笑道：“怎么样？今晚没让大家失望吧？”

　　场下便有人热烈地回应：“太精彩了，能再来一曲吗？”

　　张德发嘿嘿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想听第二回，那是不可能的。”

　　台下的霍飞早激动得热血沸腾了，他甚至有些嫉妒仇珍儿，方才乔志勋每个毛孔都对仇珍儿的感受付出了熨贴的体察，整首曲子都在无微不至地关注着仇珍儿的心思，随她而动，为她抚伤，替她不平，拉她奋起，乔志勋俨然是一位头顶光环的护花使者。

　　仇珍儿小姐与乔志勋的比试结果也应该出来了。

　　仇珍儿情绪依然激动，两靥潮红地向张德发行了一个万福礼，道：“小女子甘拜下风，方才的比试是勋公子胜出了，小女子输得心服口服。”

　　场下的观众反应不一，有人还处在懵逼中，只觉精彩绝伦，但早忘了这是一次定胜负的PK大战；有心者自然已看出了胜负。

　　陆逊亭侧身对霍飞，意味深长道：“勋公子不愧是武英真人的弟子，他对音律的运用已到了出神入化，度人心魄的段位，再加上他美艳摄魂的脸，这鬼偶已然成精了，你还是离他远点吧，恐哪日害了你。”

　　霍飞不屑道：“你少耸人听闻，他纵是害我，能害死我吗？别胡扯淡了。”

　　台上，乔志勋连忙谦虚道：“仇小姐过谦了，还请裁判裁定。”

　　张德发说今日我们的VIP包间里确实有权威，但为了尊重所有的VIP贵宾，我请这十位嘉宾分别投票，你们看如何？

　　二人都表示认同。

　　张德发仰脸对着空中的包间依次看了一遍，然后提醒说：“每间包间内的长案下有块面板，上面有甲和乙两个按钮，甲代表仇珍儿，乙代表勋公子，请VIP嘉宾们马上选择。”

　　王世昭提醒霍光快做个选择。

　　在王世昭的操作下，把那长案一翻，一块面板露了出来，上面果真有“甲”和“乙”两个按钮。

　　“您按乙吧，选择勋公子，他简直太厉害了，没想到二公子的这位朋友才华横溢得到家了。”

　　霍光根本就没听进一个音符，满脑子满眼都是仇珍儿，后又听说勋公子是霍飞的狐朋狗友，瞬间对乔志勋没了好印象，走到面板前，伸出大掌，直接按在按钮“甲”上。

　　“不对，大人您选错了。”

　　“是我选，还是你选？”霍光瞠目笃定道。

　　王世昭吓了一跳，连忙闭了口。

　　张德发仰头，看见每个包间下的吊兰花环里现出了闪亮的字体，他眯眼统计了一下，总计2个甲，8个乙，张德发笑道：“答案已产生了，今晚萌春院诞生了新花魁状元，那便是风华绝代的———勋公子。”

　　话音未落，会场内已经沸腾了，场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乔志勋对夺得头牌的名号本不是十分期待，今日取胜的过程却令他颇有成就感，所以他显得很开心。

　　张德发说要请一位VIP贵宾为状元和榜眼两位花魁颁奖，今晚采取了抽签方式来决定哪位嘉宾能赢得此种殊荣。

　　王世昭再次提醒霍光：“大人，看面板，说不定让咱抽到了啊。”

　　两人同时看向面板，忽然，面板的上方位置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圆圈，闪了两下，随后就变成了“抽中”两字。

　　霍光与王世昭大眼瞪小眼，王世昭激动的声音都变形了：“大人，您被抽中了——”

　　此时此刻，霍光内心跑过了十万匹千军万马，大脑也一片空白，一颗心咚咚直跳，他纠结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