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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卧榻氅暖 ...


  •   罗汉榻上本搁一张摆放棋具的炕桌,为了伸展乔志勋的身子,霍飞将炕桌搬到脚踏凳一旁。

      乔志勋平躺在榻上,双眼迷蒙成条缝,拖起长音舌头捋不直道:“霍兄——若能陪我去冥广海——兄弟我要送你件礼物——”

      霍飞踩在踏凳上,转身侧坐在榻旁,俯探下身子,笑呵呵道:“什么礼物?”

      乔志勋从绣花枕上扬脸,陡然睁圆了眼,抿着唇,薰醉里做认真思索状,想了片刻,散漫的目光里透出徒劳的茫然,无奈弯唇笑道:“霍兄——你需要什么——我就送你什么——你说嘛——到那时我有钱了——千万不用为我省钱。”乔志勋扬起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坠落下来,被手疾眼快的霍飞接住了。

      霍飞翻手攥住乔志勋的手腕,怦然律动的心脏更加骤急了,心底漾起说不出的兴奋,唇角的笑逐渐恣意:“志勋,我不挑礼物,哪怕是根茅草,只要你送的我便视如珍宝。”

      乔志勋眯眼冲霍飞发了痴笑,欲挥袖抽动了下手,却被霍飞按得死死,便摇头笃定道:“放心——兄弟定送你贵重之礼——哪能随便敷衍霍兄呢?”说完,醉意犹如涨潮的海水漫过乔志勋微弱的意识,他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缓缓闭合了眼,蝉翼般的眼睫在灯光下隐隐颤动,在颧骨上落下绰绰的阴翳。

      随着乔志勋细声呢喃,霍飞将头低得靠近乔志勋的唇边,杳无声息时,才逐渐扬起脸,当他望见乔志勋妩媚舒展的脸庞时,起身的动作竟僵在半空中,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凝视乔志勋。

      乔志勋的脸散射出股股晃动心神的诱惑力,通直的鼻梁里舒匀地呼出暖融的湿热,明艳的红唇像一颗跳跃的红心,在霍飞的眼前不断地收缩放大,霍飞的心也跟着急剧收缩膨胀,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了,鬼使神差地趋向那颗明丽跳跃的红心,他的唇终于触碰到了,他感觉不到温度,既不滚烫也不冰寒,而是麻酥酥甜丝丝的,他的鬼之魂魄也飞出了鬼蜮冥府,仅能听见自己咚咚心跳的声音,像是在体验一场倒计时的梦境。

      “哗啦——”珠帘稀稀落落地响动,“公子,您要的双莲酥刚做好。”热情洋溢的声音突然惊扰了霍飞的梦境,他一个激灵挺直了身子,转头一看,酒楼的小二端着盛了精致点心的红色托盏瞅着他,还特意朝榻上的乔志勋看了眼,压低嗓音道,“这位公子许是醉了,可否需要一壶醒酒茶?”

      霍飞的心还在湍急乱蹦,窘迫的脸红得像那血红的托盏,目光不自然地游移了两个来回,才故作镇定地答道:“啊……不……不用了,把点心放桌上吧。”

      “公子,若需车送,芙蓉楼可派车护送公子。”小儿又朝榻上撩了一眼。

      霍飞犹疑片刻,摆手道:“不必了,你先去吧,不叫你,别进来。”

      小二点头称是,随后退出了房间。

      霍飞跨至门口,朝珠帘外望了望,走廊里灯火通明,他拉过门,将门掩上。

      熄了屋内的灯光,只余桌案上橘暖闪烁的烛火。

      烛光摇曳下,霍飞从桌上拎起一坛将军酿,揭开封纸,向碗里倒满了酒,捧碗悉数饮尽,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晚的时光既真切又恍惚,他分明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情绪在身体里萌生和蔓延,使他沉浸于彷徨的纠结却又每每透着兴奋的舒畅感。

      放下酒碗,霍飞用手抹了把脸,消除了些许的紧张和驿动,却添了几分晕眩,他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凑近罗汉榻,昏暗中的乔志勋已酣然入梦,气息比之方才更加粗重和匀长,霍飞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黑色裘皮大氅为乔志勋盖上。

      霍飞踩上脚踏凳侧卧在一边,左肘托腮,探过右手将粘在乔志勋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拨到一侧,每当他与乔志勋在一起时,他便能暂时忘却心中所有的困难和不快,还常能激发出莫名的勇气和力量,此时此刻,他切身地感受到乔志勋于自己,明显超越了兄弟情的亲密感,可那究竟算什么呢,他也说不清,霍飞不由得唇角上扬,内心被前所未有的一股幸福感充盈了,他便这般微笑着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乔志勋听见“咔嚓——咔嚓——”的铁棍敲击冰凌的声音,伴随哗哗的流水声,乔志勋忽然睁开了眼,四周光线暗淡,刚一伸臂,发现身旁躺着个人,他猛然惊醒坐起,借着微弱的曦光,见霍飞正挨着自己睡着了。

      霍飞睡得绵沉,并没被乔志勋惊乍的举动吵醒,相反还蜷缩着身子朝榻里蹭了蹭,乔志勋看见自己身上披着霍飞的黑色裘皮大氅,而霍飞则什么都没盖,凌晨时分,气温已降了许多,霍飞一定是感到寒冷了,才会缩手缩脚的。

      乔志勋赶紧又躺了下来,将大氅平铺开来,同时给两人覆盖了。

      过了会儿,霍飞暖和过来,手脚便舒展延长了,手臂一伸便拢住了乔志勋的腰身,两人的距离愈发贴近了,乔志勋发窘地去推霍飞,反而被霍飞拥紧了,乔志勋使劲挣脱地一蹬,大氅滑落到榻下,乔志勋连忙起身,隔着霍飞的身子拾起脚踏凳上的大氅,刚拎起来,霍飞长臂一扣,又将乔志勋按倒在榻上,乔志勋手忙脚乱地勉强给两人盖好了大氅,这回不敢随便乱动了,任凭霍飞的臂拥腿压,他索性闭了眼,屏息凝气地老实呆着,他竟然觉得身子暖融融得很舒服,随后又昏昏睡去,再醒来时,是他听到一阵哗啦啦棋子洒落满地的声音。

      霍飞感觉出了一身汗,睁眼时,以为自己抱着枕头睡在霍府卧室的床帐里,但发现自己怀里拥着乔志勋,他身上的热汗瞬间蒸发了,脊背冒了冷气,下意识地从榻上弹起,跳到脚踏凳的右下方,一脚蹬翻了炕桌,一时间,炕桌上的棋盘和棋子全撒在了地上。

      乔志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懵然道:“怎么这样吵?发生什么了?”

      霍飞神色慌乱,强做镇定地解释道:“没……没什么……是我不小心踹翻了炕桌。”

      乔志勋朝窗棂望过去,见天已完全亮了,调笑道:“我可是典型的三碗不过岗,破了天荒昨晚才喝那么多酒,霍兄,为了你,我也是破了底线了。”

      霍飞细品乔志勋的话,尤其听了“破了底线”这句,他难为情地笑了,抱拳施礼道:“志勋,很久我都没这般开心了,若是能时常与你饮酒清谈,兄弟我可就太幸福了。”

      此时,乔志勋也从榻上下来,边整理衣服边发牢骚道:“你是开心幸福了,搞得我现在浑身酸痛,两个大男人挤在这促狭的榻上挨了一宿的冻,还被你挤压成水蜜桃罐头,一点也不舒服。”

      霍飞忍俊不禁地憋笑,一本正经道:“你这比喻甚好,水蜜桃嘛很贴切。”霍飞去瞅乔志勋白里透粉的面庞,脑海里进行了意犹未尽的脑补,唇边泻出恣笑。

      “就是个比喻,你别胡乱联想啊。”乔志勋一挥拳砸在霍飞的手臂上。

      “没,真没有。”霍飞强忍住不笑,连忙转移了话题,“你的玉冠有点歪了。”

      乔志勋伸手整理了下,似乎效果不明显,霍飞按着乔志勋面向窗棂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我帮你整理。”然后就把玉冠松解下来,又重新弄正簪好,末了仔细地审视了一番,‘嗯,这回正了。’

      乔志勋目光已透过窗子,追随着冰河中心穿梭的船只,依然有船家在敲击四周的冰凌拓宽河面,忽然说道:“今晨,我听见铁器敲击冰的铿锵声,原来船家清晨打鱼前都要先破冰啊。”

      “清晨……你就醒了?”霍飞有丝凌乱,无措地揉了揉额头。

      “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声音,天太冷,没睁眼便又睡着了。”乔志勋瞅出霍飞不自然的神情,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找补道。

      二人穿戴齐整后,霍飞叫了芙蓉酒楼的车,送乔志勋返回萌春院,在停车的门口告别时,霍飞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与乔志勋说,此时却又不知该说哪句,只是一个劲儿望着乔志勋的眼眸,最后只说了句:“志勋,别让自己太累了,保重,上车吧。”

      “嗯,霍兄也保重,等我稍得空隙,便约你出来。”乔志勋弯腰抬步上了车,站瞬间,汽车轰鸣远去。

      霍飞又站了会儿,依依不舍的情绪里五味杂陈,怅然空虚的失落感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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