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42、半路相逢

　　话说江如兰嫁入霍府后，转天，张德发亲自登门到董府去赔不是。

　　由于A城举办城隍大典，董惟君一直陪伴在霍光的左右，所以董惟君并不在家。张德发只好简单地跟董府的管家说了退婚的事，并把礼金退了回来。

　　大典结束后，董惟君本以为回到家，便能与江如兰拜天地，洞房花烛夜了，揣着一颗火热的心归心似箭地回到了家，却被兜头泼了盆冰凉的水，董惟君怒气冲冲地赶至萌春院，把张德发骂得狗血淋头。

　　张德发就像一只丧家之犬，根本不敢还口，低着脑袋一个劲儿地赔不是。

　　萌春院主楼大厅的会客室外被七嘴八舌的艺伎围满了。

　　“江如兰给咱萌春院埋了颗地雷，看把张总给埋汰的，我听着脸都臊死了。”

　　“嗨，张总能有什么法子？咱萌春院再红火也就是个青楼，只能在官僚们的博弈间生存，让他们骂，出出气就好了，又掉不下一块儿肉。”

　　“滚——滚——滚——一群无事生非的小婊.子，都给我滚回去接客，要是谁影响了今日的生意，别怪老娘不客气！”媚娘突然出现在门口，一串机关枪式的咒骂，将莺莺燕燕们全驱散了。

　　媚娘用帕子擦了下唇角，便把门推开了，随后便听见暴风骤雨般的臭骂声：“萌春院是不想干了么？连我都敢诓，你们这开得是青楼吗？难不成是黑店？黑了心肠烂了肚肺，冥府可容不下这般欺诈的手段，在人世熏染得发了恶臭，又来污染冥府了？”

　　媚娘一听，声泪俱下，以帕子捂口道：“董大人，您言重了，您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诓您啊，若不是被逼无奈，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媚娘的一番诉苦倒让董惟君的咒骂停了下来，他像是骂累了，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两手互叉道：“好啊，那你倒说说，你们究竟是被谁逼迫的？”

　　媚娘刚抬起手中的帕子，张口要倾诉，被张德发用手一挥制止了。

　　张德发这才冷静开口道：“董大人，我知您刚才在气头上，所以一直没吭声，此事确实令小的极度为难，眼看婚期便到，突然冒出一个大人物，指名道姓地要娶江如兰，此事根本不容萌春院参与决定，因为江如兰已经与那位大人一拍即合了，另外，萌春院与江如兰的合约眼瞅就到期了，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谁？这大人物究竟是谁？”董惟君瞪着张德发质问道。

　　“是您的直属上司，霍城隍。”

　　董惟君瞬间从沙发上弹起，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不可能！”

　　张德发不慌不忙，走到会客厅后面的书架前，从一个小木匣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董惟君，镇定道：“董大人，您自己看吧。”

　　董惟君见是一张补偿金馈赠的文书，上面写了一万冥币的金额，落款签名是霍虔，一时间身子僵住了，文书从他指缝间飘落至地。

　　“董大人，您现在明白了吧，我根本没敢提您与江如兰订亲的事，唯恐给大人引来麻烦和嫌疑。”

　　媚娘见弟弟一番话就把董大人给说懵了，心想，真不愧是自己的亲弟弟，以帕子捂了微微发翘的唇角，朝外招呼道：“快给大人送壶碧螺春来。”

　　外面小厮应了声，便去了。

　　懵了一阵儿，董惟君脸色阴黑，颓然站起，冲张德发生硬地笑了下，语气却明显软了：“张总，抱歉，方才我有些过火了，是我的不对。”

　　张德发躬身谦卑道：“大人的心情，小的十分理解，大人没什么不对，都怪小的做事不利，若是早点促成此事，也不会夜长梦多得造成如此境地。”

　　董惟君再没说什么，拾起自己的帽子戴上，抱拳道：“张经理，此事不怪你，不必挂怀，我先告辞了。”

　　“董大人，喝口茶再走吧。”媚娘连忙挽留道。

　　“多谢，不必了。”董惟君心事重重地走出了会客室，一名小厮迎过来，扶着董大人离开了。

　　站在门口望着董惟君离去的汽车，媚娘得意地笑：“德发，真有你的，将这么大的麻烦化险为夷了。”

　　张德发的脸上却没一丝笑，意味深长道：“董大人可不是个能吃亏的，这梁子算结下了。”

　　“他还要怎么样？咱为了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他还报复我们不成？”媚娘气愤道。

　　“哼——报复谁也不能报复咱。”张德发皮笑肉不笑道。

　　“管他报复谁呢，跟咱无关。”媚娘甩开帕子朝廊子深处走去，远远指点着前方的一个艺伎道，“小蹄子，又溜奸耍滑，跑出来闲逛磨洋工啊……”

　　* * *

　　乔志勋从秦府回来后，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睡在一张榻上午休，一只豪猪闯了进来，在他的榻前哼哼，惊得他从榻上跳起去驱赶豪猪，大汗淋漓地把豪猪赶出了屋子，他又回到床榻上休息，总是觉得一股凉风吹着他的脸，他便缓缓睁开眼，眼前却坐着一个黑瀑般长发披肩的男人，此人面皮莹白，美苒飘逸，浑身雪青丝绸长袍，手臂颀长白皙，见他睁眼，男人便温雅笑道：“勋公子，不如你做我的鬼偶可好？”

　　乔志勋慌忙摇头道：“不……不好，我不是谁的鬼偶，我就是我自己。”

　　那男人脸上逐渐浮起了笑：“勋公子，勿急，想好再回我吧。”

　　乔志勋诧异地看着那男人，没再回应，就见那男人缓缓伸手过来，乔志勋下意识地侧脸避开，却被那男人按住了胸膛，还没等他缓过神，那双手就在他的脸上凉飕飕地抚过了一道，乔志勋却感觉脸颊热得发烫，惊慌地喊出了声：“你——离我远点！”

　　乔志勋扯着喉咙喊，随后终于睁开了眼，只见西莲正在摇晃他的身子：“公子——公子——快醒醒！”

　　乔志勋终于清醒了，原来那豪猪和长发男人都是梦中的虚幻，他才释然地放下了心。

　　西莲拿着条毛巾给他擦拭额头的冷汗，不断安慰道：“公子，刚做了噩梦，我唤你好半天，你都不醒，可把我吓坏了。”

　　乔志勋微笑：“西莲，下次若再叫不醒我，你就捏我胳膊。”

　　西莲捂口笑：“那哪成？公子净说笑。”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西莲掀门一看，是张德发派来的小厮。

　　小厮二话没说，就递给西莲一张请帖，西莲知道这是公子又有应酬了。

　　西莲把请帖交给乔志勋，乔志勋展开看后，苦笑道：“唉，昨晚刚去过秦府，明日还得去，连个小孩子过生日，我都得捧场。”

　　西莲问道：“谁过生日啊？”

　　“秦成理的弟弟，秦夫人发的请柬，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乔志勋无奈道。

　　“也不错啊，至少有生日蛋糕吃，陪小孩子玩不比陪秦大人有趣？”西莲一边将请柬放回封套里一边笑道。

　　乔志勋觉得西莲说得有道理，笑嘻嘻道：“回头我给你捎一块生日蛋糕吃。”

　　西莲起先很是高兴，随后又调侃道：“公子莫不是把蛋糕揣袖子里？带回来都揉成粉末了，害我还得给公子洗衣裳，我求求公子啦，快别给我找麻烦了。”

　　乔志勋觉得西莲太可爱了，走过去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真是个小可怜。”

　　此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西莲蹦跳着到门边，拉开一道门缝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小厮，问道：“什么事？”

　　小厮笑了，显得既矜持又礼貌：“我找勋公子。”

　　西莲觉得这小厮穿的衣服不像是萌春院的，诧异道：“你是谁家的小厮？”

　　“我是霍府的，我家二少爷派我来的。”

　　乔志勋刚斜靠在椅背上伸懒腰，一听霍府二字，即刻蹿到门边，彻底拉开了门，连忙问道：“你家公子有事找我？”

　　小厮见了乔志勋殷勤作揖，随后介绍道：“勋公子好！我叫琮喜，我家公子让我给您捎来一封信，您读完信，给我个答复，我便走。”

　　乔志勋接过琮喜递来的信，熟悉的狂草字体令乔志勋不禁发笑，但他急于知道信笺的内容，也就忍住了，信上的大意说前两天很遗憾没见到乔志勋，问乔志勋明日可否有空，约他出去喝杯茶。

　　乔志勋叹了口气：“太不巧了，明日我还得去秦府赴约，不如改天吧，具体哪天，我自己说了也不算，随时都有可能有安排。”

　　琮喜收了笑，问道：“明日公子的安排是什么时辰？”

　　“早上到下午的时间，具体几点能回来，我说不准呢。”

　　琮喜皱起了眉，然后点头告辞走了。

　　乔志勋觉得自己一而再地拒绝霍飞的邀请，自己根本就没自由，连见朋友的片刻时间都没有，不禁内心黯然失落。

　　一晚上乔志勋心情都很郁闷，他清楚地知道，只有放弃了自由，才有钱赚，才能见到哥哥，这是他的首要目标，他不可能什么都要，这么一想，他又让自己内心平静了。

　　翌日清晨，乔志勋起来梳洗打扮，着鹅黄底嫩绿柳枝纹绸袍，头挽油亮清爽发髻，贯一支白玉簪子，抱古琴坐上了黑色的劳斯瑞斯。

　　汽车开出一半的路程，穿过一段荒凉的山野，就要上公路时，侧边滚来一根大树桩子，挡住了去路，司机老陈匆忙踩了紧急刹车，骂道：“见鬼了！哪跑出一棵树？”随后，老陈下车去搬树桩子。

　　乔志勋暗自思忖，莫非刚下过雨，路旁的树倒了？

　　这时，车窗外响起了敲击声，乔志勋转头，见车窗前杵着个腰身，正把车窗给堵住了，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乔志勋把车窗摇下一半，那人直接把手伸进了车窗，从里面一拉门锁，把车门掀开了。

　　乔志勋唬了一跳，仰头惊愕望去，来者正是霍飞。

　　霍飞向前跨了步，伸手便握住了乔志勋的手腕，一把将他从车上拽了下来，霍飞弯唇笑道：“出来吧，我等你好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