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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达成默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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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迎来了新夫人,霍府上下一片新气象。
为了照顾江如兰的生活起居,府内又添了年轻丫鬟和中年婆子,这公鸡群里多了几只母鸡,整个鸡窝都变了样,公鸡们不但不疲软懈怠,反而愈加精神抖擞地赶早打鸣,府中的小厮做事规矩勤力多了,公子们也起得比先前早了。
霍虔每日照常去衙门办公,霍飞像霜打的茄子,瘫坐在圈椅里发呆,本来盼星星月亮般的希望乔志勋来霍府,没想到被秦府给搅和了,看来不使银子,萌春院根本就不买账啊,可花钱又让他觉得毁坏了自己与乔志勋的情谊,这令他很是郁闷。
琮喜出主意,不如出门散散心。
霍飞反而瞪他,说大过节的,自己哪也不想去,就在家好好读书练字。
琮喜笑侃道:“莫非公子吃错了药?”
霍飞抬腿朝琮喜屁股上踹过去。
琮喜在过往的挨打中早就练就出灵敏的反应系统,方见霍飞伸腿,他就蹿到了门外,嬉皮笑脸道:“少爷莫踢,小的给您弄点茶水和果子来。”
霍飞骂道:“琮喜,你给我滚回来!”
琮喜拖着尾音边跑边笑:“少爷,小的马上就滚回来。”说完,便朝后厨跑了。
霍飞只好作罢,又坐回圈椅中,从早上他就想给乔志勋写封信,终于拿起笔,凝神片刻,便开始写了起来。
江如兰被安置在后院的东厢房内安歇。
两位照顾江如兰的丫鬟,一个叫春梅,另一个叫秋桂,春梅细挑高瘦白净长脸,秋桂粗矮敦实,面色红润喜兴,两位姑娘均是豆蔻年华。
江如兰与丫鬟一起聊天、吃饭、睡觉,同做女红,江如兰生前是会刺绣的,来萌春院后便生疏了,如今重新拾起,倒也觉得兴趣盎然,她也没把自己当什么夫人,将春梅与秋桂看作姐妹,与她们相处得轻松融洽。
曾七去后院请过安,还说准备把一些家事转交给夫人来管,却被江如兰拒绝了,她说自己初来乍到,连老爷的面还没见过,一切都等以后再说吧。
眨眼间,三日过去了,霍光主持完A城的城隍大典,终于回了家。
霍光是乘城隍步辇回来的,抬辇的小厮刚至霍府大门,霍光就要求下来自己走。
小厮们停下步辇,霍光从辇上下来,后面跟着他的护卫王世昭。
霍光迈上台阶,抬头便见门前悬挂了两盏簇新的大红灯笼,匾额上缀了红色绸绢。
霍光心下纳闷,这什么情况?过个中秋怎么搞得如此铺张繁缛,不禁调侃道:“哼,几日不在家,臭小子们又胡闹作什么妖呢。”
王世昭低头抿唇笑:“大人,霍虔和霍飞还能闹哪样?顶多就是吃吃喝喝,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二人跨入府中,绕过影壁,一路朝前院会客厅走去,早有小厮朝后面通风报信去了。
霍光边走边瞧发现所有正厅的大门匾额上都缀了红绸,就连门前的芙蓉树上都挂了红色的如意结。
霍光正狐疑中,便听见身后曾七的声音:“老爷,您可回来了,大家盼您多日了。”
霍光匆忙转头问道:“曾爷,咱府上好像有点奇怪啊?”
曾七沟壑纵横的老脸绽笑道:“恭喜老爷,新夫人已于三日前迎娶入府了,就等您回来再行大礼了。”
霍光一脸懵逼,像是听错了:“新夫人?什么?谁的夫人?”
“老爷,您忘了?临走前我给您看过江如兰的庚帖,您不是点头同意娶她进门的吗?”曾七快步走至近前,提醒道。
霍光双目微缩,顿时想起那日的情形,恍然道:“我是同意了,可没说这么快便娶她进门啊?”
“这……”曾七瞬间哑然失色。
“简直是胡闹!!!”霍光脸色阴沉,脚下顿足,责备道,“曾七啊,曾七,你老糊涂了么?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就敢擅作主张,你怎么能干出这么糊涂的事呢?”霍光虎目圆睁,黑色长苒于胸前上下起伏地抖动。
王世昭不知发生了什么,引得霍大人大发雷霆,就连德高望重的老管家曾七都被霍大人怒声呵斥了,惊得他手足无措地发了懵。
由远及近地传来霍飞急促的声音:“父亲大人,此事不怪曾爷,要怪就怪我吧。”
霍光朝霍飞望去,气就不打一处来:“孽障,你又惹什么祸了?”
“父亲,江如兰与萌春院合约期限马上到期了,为了保住鬼籍,完成平稳过渡,才提前把江小姐迎娶进门了。”霍飞理直气壮道。
“江如兰有没有鬼籍,又与我何干?没有江如兰,还有张如兰,李如兰,我随时都可以娶她们进门,为何非要迁就这个江如兰呢?”霍光死死盯着霍飞的眼睛,“你与江如兰究竟是什么关系?”
霍飞扑通跪在地上,将手举过头顶,信誓旦旦道:“父亲,孩儿发誓,我与江如兰没有任何瓜葛,之所以想促成这桩婚事,也是站在父亲与霍府的角度考虑的,儿子若有私心,天打雷轰!”
此时,霍虔也赶了过来,并排着,跪在弟弟的旁边:“父亲,飞儿说得千真万确,此事还是我亲自去萌春院与张德发谈的,八月十二那日也是我骑马带迎亲队把江如兰迎回来的,要怪您就怪我吧。”
听至此,霍光手指抖动着戳点着霍飞、霍虔与曾七,口齿也跟着战栗了:“好哇,你们是串通好了,弄了个口袋,让我钻啊!”
王世昭见情势不对,赶紧过去搀扶霍光,见霍光气短地喘着粗气,劝慰道:“霍大人息怒,息怒,凡事都有回旋余地,莫要伤了身子。”
霍光摆手,闭了下眼睛,挥手示意去后院卧房。
王世昭架着霍光朝后院去了。
曾七方才吓得也瘫坐在地上了,方听霍光要去后院,抬起煞白的老脸,压声惊道:“坏了,那江如兰正在后院东厢房呢,这可如何是好呢?”
原来霍光的卧房在后院的正房,若在没有捋顺与江如兰的关系前,就让霍光与江如兰见面,实在是太尴尬和措手不及了。
霍飞从地上站起,拔腿便追,追至中厅大门时,赶上了霍光和王世昭,气喘吁吁道:“父亲……此时……恐不能回卧房。”
“为何?”霍光没好气问道。
“那江如兰现在就被安置在后院东厢房内。”霍飞道。
霍光当即驻足不前,叹了口气道:“我与世昭先去书房,一会儿你让曾七过来见我。”
“好的,父亲。”霍飞躬身道。
霍飞悬浮的心逐渐放下,心下盘算,眼下江如兰已换了鬼籍,是断不能退回萌春院了,且看父亲如何处置了。
霍飞跑回前院,传话给曾七,随后曾七马不停蹄地赶到书房。
见霍光怒气似有所消,曾七才舒出口气,谨慎问道:“老爷,您看这完婚大礼还办不办呢?”
霍光沉吟片刻:“既然都把人家娶进府来了,整个冥界都知我娶了江如兰,能不办吗?”
曾七尴尬地点头:“是……是,老爷英明,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完成大礼呢?”
“我想去见下江如兰,然后再做决定。”霍光道。
“那好。”曾七带着霍光和王世昭朝后院去了。
三人走至后院门口,曾七敲门。
没过多时,一个中年婆子给开了门,见是管家曾七,赶忙将大门敞开了。
霍光走了上来,吩咐道:“你们在门口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出来。”霍光转身跨进了后院。
婆子引着霍光走至东厢房门口,咳嗽了声,然后高声道:“夫人,老爷来了。”
霍光听着很是刺耳,不禁皱了下眉。
江如兰正与春梅、秋桂在屋内绣花,听说霍光回来了,惊慌失措得赶紧起身整理衣裳,回道:“请老爷稍等,我这就来。”
霍光径直朝正房去了,边走边说:“江小姐,我在正房等你,你一人过来便好。”
江如兰听见了霍光对自己端严又客套的称谓,瞬间感觉气氛异常,撩起门帘走出了房门,心绪不宁地朝正房去了。
正房的门敞着,江如兰走至门口,便听霍光说道:“进来吧。”
江如兰进了门,一眼瞅见桌案前站着一位身着麒麟锦袍官服,头戴官帽,身材魁伟的男人,男人猛然转过了身,惊得江如兰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低头屈膝打个万福礼道:“小女子江如兰,今日有幸拜见霍大人。”
江如兰缓缓抬头,见对面的中年男人面目威严英武,一双锐利的目光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她站得腿有丝发抖,只听见男人说道:“江小姐,请坐。”
江如兰见霍光坐在案桌一侧,自己则走到对面的一排官帽椅里坐下。
霍光张了下嘴,似乎又有些为难,才说:“对不住,江小姐,那日把你迎进霍府,正赶在我不在家之时,所以仪礼办得过于草率,在此向你陪个不是。”
江如兰微笑回道:“大人真是折煞我了,如兰本就避难而来,仪礼又算得了什么。”
“哦?江小姐为何指名道姓要嫁给我?”霍光一直对此都存有疑惑。
江如兰没敢把董惟君逼婚的事告诉霍飞,只说自己在萌春院的合约快要到期了,自己在青楼呆腻了,像换个活法,她更喜安静平淡的日子,又听说霍光一直未娶妻妾,便觉得霍家有官籍的名额,所以打了霍大人的主意,就让萌春院的勋公子拿着自己的庚帖过来问了下,没想到就得到了霍大人的应允,她感到自己委实幸运非凡。
江如兰直言相告自己赤裸的目的——就是为了官籍,半点虚伪的掩盖或是套近乎的话都没讲,这倒让霍光觉得江如兰十分直爽坦诚,这反而让他精神放松了,陡然笑了:“江小姐,既然你如此直率,那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之所以应了这门亲事,目的其实也很简单,我其实并不想要一个妻子,我想让外界停止对霍府的各种流言蜚语,当然也想让府内的空气更加阴阳调和,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如兰忽然像碰到了知音,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她激动道:“霍大人,我理解您的心理,我其实也是一个不想结婚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拒绝了无数次来自各级冥官的求婚,既然大人也不想成婚,那么我们双方就达成一个默契,我可以做您名义上的夫人,对外帮您社交应酬,对内协助曾爷料理家务,我也便有了安身立命之所,若是这些您都不需要我做,纵是委身于霍家祖庙烧香念经,小女子也是愿意的。”
霍光听江如兰要求如此之低,心想她还真是个淡薄名利,看破红尘的奇女子,瞬间便觉得一切都简单了,笑道:“我原打算让你入门做我的侧室,我会给你个“如夫人”的身份,不知江小姐意下如何?”
江如兰楞了下,微笑应道:“反正皆为虚名,是不是夫人都无所谓。”
“那就这样定了,霍府西侧花园里有一个独门独院的居所“望香楼”原是藏书阁,你就搬到那里住吧,回头多派几个丫鬟小厮过去。”霍光一脸轻松地起身。
江如兰连忙起身施礼:“多谢霍大人的安置和庇佑,小女子感激不尽。”
霍光依然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江小姐,不必客气,以后你可直呼我为老爷,勿要称呼霍大人,我则称呼你为江夫人。”
江如兰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机械地点头称是,随后便告辞出了正房。
江如兰进了东厢房后,霍光快步走出正房,朝门外去了、
曾七和世昭见霍光走了出来,连忙跟上,曾七问道:“老爷,究竟哪日完毕婚礼啊?”
霍光腰板笔直,双手背在身后,面含笑意,轻言道:“不必了。”
“啊……为何?”曾七与世昭面面相觑。
“一个如夫人就算了吧。”霍光朝西侧花园里的那座双层红楼望了眼,语气里透着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