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偶头牌》稣是

20、霍飞订亲

　　夜深人静时，乔志勋替江如兰想了许多种可能性，但又觉得不稳妥，毕竟他来冥府日子太短，对冥府的人情世故不甚熟悉，更别提那些身处上层的冥官，基本认不得几个，忽觉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失落，随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转天吃过早饭，乔志勋让西莲研墨布纸，他拿着狼毫练起了书法。

　　乔志勋生前在小学和初中时学习过书法，还在少年宫书法大赛中获过二等奖，后来随着学业的加重就不练了，此时重又捡起，欣然觉得往日的每份努力全是有用的。

　　忽然，门扉上的铜环响了两声，西莲敞开了门，乔志勋瞧见江如兰怯怯地立在门边。

　　江如兰眼圈微微发青，精神头却明显比昨日旺盛，矜持又温柔道：“不知此时是否叨扰勋公子？”

　　乔志勋一低头，见江如兰手中攥着一张纸，猜想那定是她拟定的名单，温言应道：“不叨扰，正好也没事，江小姐里面坐。”

　　江如兰抬步进屋，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乔志勋对面而坐，接过江如兰递来的名单，上面罗列了一些官员的名字，且标注了是否有妻妾，或是可能续弦。

　　名单上，大多数官员都是有配偶的，即便没正妻，也是有偏房的。江如兰自己叹了口气：“拟这个名单也没什么意思，即便那些没有配偶或愿意纳妾的官员想娶我，我自己还不依呢，就比如董司命，我躲他还来不及呢。”

　　乔志勋皱了下眉说：“另外还有个条件得过滤一下，就是这些官员必须比董司命官职高，否则不可能压得住他。”

　　江如兰略想了下，觉得有理，再去看这名单，所剩官员已经不多了，除了死神大人，就剩下御史大人、四位判官，几位主城的城隍，江如兰摇了摇头：“这几位里，我只见过秦判官和赵判官，他们都有正室。”

　　“那御史大人和几位城隍呢？”

　　“御史大人去年方续过弦，还是‘沁芳院’的头牌呢。”江如兰答道，又指着几位城隍，“这些城隍都有自己管辖的区域，住得都很分散，他们各有去处，几乎没来过萌春院。”

　　“你既没见过他们，为何要罗列出来？”乔志勋挑眉好奇道。

　　“我也是先前听董大人提过他们，知道他们比董大人更有神通，至于他们是否有家室，就不甚清楚了……等等，好像霍城隍并没娶妻。”江如兰突然像想起什么，陡然伸手指向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乔志勋顺着江如兰的指尖，看见了一个赫然熟悉的名字“霍光”，他忽然想起这不正是霍飞的父亲吗？便噗嗤乐了：“怎么可能，我认得霍光的儿子，他怎会没娘亲呢？”

　　“勋公子，这里可是冥府，官员的子女通常是他们前世的骨肉，但未必会在他们死后及时相认，有的子女可能已经转世过数回，才被这些官员认领回来，他们的儿女便也未必还认得他们的父母，但在冥府过上等生活，终归是好的，大多数被认领的子女还是愿意留在这些官员的身边的。”

　　“你是说霍光并没寻回自己的妻子？”

　　“呵呵，在这些官员的眼里，前世的妻子哪有骨肉这般重要，妻子如衣服，换了新的才觉新鲜，我没听说谁把前世的妻子认领回来的。”江如兰嘲讽的口气里散发出股股的寒意，令乔志勋的心打了一寒颤。

　　“霍光比起其他官员很特别，背地里，许多冥官都叫他‘鳏夫霍光’，因为他来自宋朝，过去的一千多年里，他再没娶妻纳妾，虽然把前世的两个儿子都认领了回来，却始鳏寡孤独。”

　　“等等……为什么啊？”乔志勋将双眸盯住了江如兰，目光逐渐炯亮起来。

　　“不知道，有人说他有生理缺陷，或许还可能有特殊癖好……”江如兰逐渐意识到乔志勋的暗示，骤然停顿下来，双手捂口道，“你是说……”

　　乔志勋不住地点头，会心地笑：“对啊，看来这霍光并不喜欢女人，怪不得看上去硬邦邦的，若是你能名义上嫁给他，今后的生活再不会风雨飘摇了。”

　　“可谁知道这霍光会不会是个怪癖的变态，万一掉入新的火坑，真是生不如死。”江如兰一个劲儿地摇头。

　　“别急，我认得霍光的儿子，哪天寻个机会去霍家拜访一下，或许这霍光确实有难言之隐呢。”乔志勋的脑海里下意识地现出霍飞那放浪却俊朗的笑容，他莫名生出一丝酸涩的思念之情。

　　* * *

　　月朗星稀，霍府内灯火通明。

　　霍飞立在正厅的堂下，身板站得直挺挺的，垂目聆听着父亲的教诲。

　　正厅高堂上悬挂着一块“落磊明光”的匾额，垂直下方便是端坐的霍光。

　　“今日你又去哪了？”霍光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没……没上哪……”霍飞吞吐道。

　　“怎么？连实话都不敢讲了吗？”霍光音量降了下来，口气却透着嘲讽。

　　“就是……和几个兄弟上山打狐狸去了。”霍飞挠了挠后脑勺。

　　“我指定的书目都读完了吗？”

　　“还……没。”

　　“上次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若未完成作业……则家法处置。”霍飞慑懦道，心中似憋了一股气，陡然间释放出来，“可是父亲，我不喜欢读书，凭什么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霍光即刻脸色煞白，怒目道：“来人呐，家法伺候！”

　　管家曾爷忙走过来劝道：“老爷，好生教育飞儿，这可使不得。”

　　“曾七，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霍光豁然站起，从侧边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寒光粼粼的朴刀，便朝霍飞的后背平拍下来，“仓啷”一声，将朴刀都打弯了，就见霍飞扑通摔倒在地上。

　　此时，曾七和刚入大厅赶来的霍虔都抢了上去，卸下了霍光手里的朴刀。

　　霍虔哭喊道：“父亲，息怒，飞儿自小顽劣，您这样打他，次数还少么，哪次打完您不后悔难过，这又何苦呢？”

　　盛怒下的霍光已是脸红脖子粗，一听长子霍虔的话，一股火气便泄了大半，深深叹了口气：“无论在人世，还是在冥府，他都不算小了。”

　　霍虔眼窝里掉下两滴泪，一边蹲下去拉霍飞，一边念叨：“若是母亲在，或许会好些。”

　　霍光瞬间拉长了脸，目光黯淡下来，再不吭声，随即扭身便走了。

　　霍飞被霍虔从地上扶起，嘴角已渗出了血，吓得霍虔唤：“曾爷，快去找个大夫来。”

　　霍飞一连几日在家休养着，这日，他感觉浑身都有了劲儿，觉得完全都恢复了，闹着要出门，被曾爷拦在门口，两人拉锯半晌，就听门外有人笑道：“哎呦喂，这不是霍小公子吗？这是要出门吗？”

　　霍飞与曾爷均抬头一望，见一个头簪绒花，梳着桂花油头，身穿富贵牡丹旗袍的中年女子手捧一个朱红的大信封笑盈盈地站在霍府的大门口。

　　“邢三娘，你来了啊。”曾爷忽然笑容满面道。

　　“给霍家小公子道喜了，这不秦府让我来送庚帖了么。”邢三娘说着，将手里的大信封递给了曾爷。

　　曾爷赶紧请邢三娘进屋喝杯茶，邢三娘笑道：“媒婆是不能提早饮茶的，否则就冲淡姻缘了，既已送到，我便回了，等日后，我可有的是机会喝茶。”说完，邢三娘扭着丰臀下了台阶，随后上了一辆车，一溜烟地消失了。

　　霍飞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她是媒婆？”

　　“对。”曾爷笑着点头，还仔细审视了信封。

　　“她给谁说媒？”霍飞追问道。

　　“自然是少爷你了。”曾爷撇嘴笑。

　　“什么？我哥都没订亲，怎么先给我订？”霍飞瞪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原本是想给你哥订亲的，秦家只有一个小女儿，年龄偏小，秦家更希望择一个年龄接近的女婿，这样更有共同语言，所以就钦定了你。”

　　“不行，我哥都没成婚，我绝不先结婚。”霍飞急赤白脸地抓耳挠腮。

　　“你急什么，只是订婚，婚期还没提上日程呢。你哥的事，我也在物色，兴许他比你早成婚呢。”曾爷用手戳了下霍飞的眉头，又拍他肩膀调侃道，“赶快回去休息，否则我可家法伺候了。”

　　霍飞阴郁了下来，再没心情出去玩了，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屋内。

　　霍虔跑来安慰弟弟，说早点结婚是件好事，若是家里多了能操持家务且温柔贤惠的女人，兴许父亲也不会整天这般严肃端严，没有女人，怎么能称为家呢。

　　霍飞赌气道：“那应该给父亲找个女人，或是给你娶亲也成，怎么就想着先给我订亲呢？”

　　“那不是没有合适的吗？你这个是天设地造的良缘，自然要赶快订下来。”

　　“不就是秦家的那个小丫头秦嵯峨吗？她……就是个小姑娘，我对她根本没感觉。”霍飞双手抱头索性躺在枕上。

　　“呦呵，你还懂得男女之情了呢，你们基本没相处过，年龄就差两岁，时间会让你们彼此建立感情的。”霍虔伸手在弟弟的脑门弹了一下。

　　霍飞懒得辩驳，不管他说什么，哥哥总有一套严防死堵的话，他也不想那么多了，总之距离婚礼还遥遥无期，车到山前必有路。